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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2年再别康桥教学教案 胡适追悼志摩 静静的我走了，正如我静静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再别康桥）志摩这一回真走了！可不是静静的走。在那淋漓的大雨里，在那迷漫的大雾里，一个猛烈的大振动，三百匹马力的飞机碰在一座终古不动的山上，我们的挚友额上受了一下致命的撞伤，也许立即失去了知觉。半空中起了一团天火，像天上陨了一颗大星似的直掉下地去。我们的志摩和他的两个同伴就死在那烈焰里了!我们初得着他的死信，都不愿信任，都不信志摩这样一个可爱的人会死的这么惨酷。但在那几天的精神大震撼稍稍过去之后，我们忍不住要想，那样的死法或许只有志摩最配。我们不信任志摩会“静静的走了”，也不忍想志摩 会死一个
2、“平凡的死”，死在天空之中，大雨淋着，大雾覆盖着，大火焚烧着，那撞不倒的山头在旁边冷眼瞧着，我们新时代的新诗人，就是要自己挑一种死法，也挑不出更合式，更悲壮的了。志摩走了，我们这个世界里被他带走了不少云彩。他在我们这些挚友之中，真是一片最可爱的云彩，恒久是暖和的颜色，恒久是美的花样，恒久是可爱。他常说：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们也不知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可是狂风过去之后，我们的天空变惨淡了，变孤独了，我们才感觉我们的天上的一片最可爱的云彩被狂风卷去了，恒久不回来了！这十几天里，常有挚友到家里来谈志摩，谈起来经常有人痛哭，在别处痛哭他的，肯定还不睡。志摩所以能使挚友之样哀念他，只是因为他的为
3、人完全的只是一团怜悯心，只是一团爱。叶公超先生说：“他对于任何人，任何事，从未有过肯定的怨恨，甚至于无意中都没有表示过一些憎嫉的神气。”陈通伯先生说：“尤其挚友里缺不了他。他是我们的连素，他是粘着性的，发酵性的。在这七八年中，国内文艺界里起了不少的风波，吵了不少的架，很多很熟的挚友往往弄的不能见面。但我没有听见有人怨恨过志摩。谁也不能反抗志摩的怜悯心，谁也不能避开他的粘着性。他才是和事老，他有无穷的怜悯，他总是挚友蹭的连索。他从没有疑心，他从不会嫉妒，使这些多疑善妒的人们非常惭愧，又非常艳羡。”他的一生真是爱的象征。爱是他的宗教，他的上帝。我攀登了万仞的高冈，荆棘扎烂了我的衣裳，我向飘渺的云天
4、外望上帝，我望不见你我在道旁见一个小孩，活泼，秀丽，褴褛的衣衫，他叫声“妈”，眼里亮着爱上帝，他眼里有你（他眼里有你）志摩今年在他的猛虎集自序里曾说他的心境是“一个曾经有单纯信仰的流入怀疑的颓废”。这句话是他最好的自述。他的人生观真是一种“单纯信仰”，这里面只有三个大字：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他幻想这三个志向的条件能够会合在一个人生里，这是他的“单纯信仰”。他的一生的历史，只是他追求这个单纯信仰的实现的历史。社会上对于他的行为，往往有不能谅解的地方，都只因为社会上指责他的人不曾懂得志摩的“单纯信仰”的人生观。他的离婚和他的其次次结婚，是他一生最受社会严厉指责的两件事。现在志摩 的棺已
5、盖了，面社会上的争论还未定。但我们知道这两件事的人，都能明白，至少在志摩的方面，这两件事最可以代表志摩的单纯志向的追求。他万分恳切的信任那两件事都是他实现他那“美与爱与自由”的人生的正值步骤。这两件事的结果，在别人看来，好像都不曾能够实现志摩的志向生活。但到了今日，我们还忍用成败来争论他吗？ 我忍不住我的历史癖，今日我要引用一点神圣的历史材料，来说明志摩决心离婚时的心理。民国十一年三月，他正式向他的夫人提议离婚，他告知她，他们不应当接着他们的没有爱情没有自由的结婚生活了，他提议“自由之偿还自由”，他认为这是“彼此重见生命之曙光，不世之荣业”。他说：“故转夜为日，转地狱为天堂，直指顾间事矣。真生
6、命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华蜜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恋爱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彼此前途无限，彼此有改良社会之心，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其先自作榜样，勇决智断，彼此敬重人格，自由离婚，止绝苦痛，始兆华蜜，皆在此矣。” 这信里完全是青年的志摩的单纯的志向主义，他觉得那没有爱又没有自由的家庭是可以摧毁他们的人格的，所以他下了决心，要把自由偿还自由，要从自由求得他们的真生命，真华蜜，真恋爱。后来他回国了，婚是离了，而家庭和社会都不能谅解他。最惊奇的是他和他已离婚的夫人通信更勤，感情更好。社会上的人更不明白了。志摩是梁任公先生最爱惜的学生，所以民国十二年任公先生曾写一封很长很恳切的信去劝他。在这信里，任公提出两
7、点：其一，“万不容以他人之苦痛，易自己之欢乐。弟之此举，其于弟将来之欢乐能得与否，殆茫如捕风，然先已予多数人以无量之苦痛。”其二，“恋爱神圣为今之少年所乐道。兹事盖可遇而不行求。况多情多感之人，其幻象起落鹘突，而得满意得宁帖也极难。所幻想之神圣境界恐终不行得，徒以苦恼终其身已耳。”任公又说：“呜呼志摩！天下岂有圆满之宇宙？当知吾侪以不求圆满为生活看法，斯可以领会生活之妙味矣。若沈迷于不行必得之梦境，挫折数次，生意尽矣，郁悒忄宅傺以死，死为无名。死犹可也，最可畏者，不死不生而堕落至不复能自拔。呜呼志摩，可无惧耶！可无惧耶！（年月日信）”任公一眼看透了志摩的行为是追求一种“幻想的神圣境界”，他料到
8、他必要悲观，又怕他少年人受不起几次挫折，就会死，就会堕落。所以他以老师的资格警告他：“天下岂有圆满之宇宙？”但这种反志向主义是志摩所不能承认的。他答复任公的信，第一不承认他是把他人的苦痛来换自己的欢乐。他说：“我之甘冒世之不韪，竭全力以斗者，非特求免凶惨之苦痛，实求良心之安排，求人格之确立，求灵魂之救度耳。”人谁不求庸德？人谁担心现成？人谁不畏艰险？然且有突围而出者，夫岂得已而然哉？其次，他也承认恋爱是可遇而不行求的，但他不能不去追求。他说：“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他又信任他的志向是可以创建培育出来的。他对任公说：“嗟夫吾师！我尝奋我灵魂之精髓
9、，以凝成一志向之明珠，涵之以热满之心血，朗照我深邃之灵府。而庸俗忌之嫉之，辄欲麻木其灵魂，捣碎其志向，杀灭其希望，汙毁其纯净！我之不流入堕落，流入庸懦，流入卑污，其几亦微矣！”我今日发表这三封不曾发表过的信，因为这几封信最能表现那个单纯的志向主义者徐志摩。他深信志向的人生必需有爱，必需有自由，必需有美；他深信这种三位一体的人生是可以追求的，至少是可以用纯净的心血培育出来的。我们若从这个观点来视察志摩一生，他这十年中的一切行为就全可以了解了。我还可以说，只有从这个观点上才可以了解志摩的行为；我们必需先认清了他的单纯信仰的人生观，方才认得清志摩的为人。志摩最近几年的生活，他承认是失败。他有一首生活
10、的诗，诗暗惨的可怕。阴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手扪索着冷壁的粘潮，在妖魔的脏腑内挣扎，头顶不见一线的天光，这魂魄，在恐怖的压迫下，除了歼灭更有什么愿望？（十九年五月二十九日）他的失败是一个单纯的志向主义者的失败。他的追求，使我们惭愧，因为我们的信念太小了，从不敢幻想他的幻想。他的失败，也应当使我们对他表示更深厚的尊敬与怜悯，因为偌大的世界之中，只有他有这信念，冒了绝大的危急，费了多数的麻烦，牺牲了一切平凡安逸，牺牲家庭的亲谊和人间的名誉，去追求，去试验一个“幻想之神圣境界”而最终免不了惨酷的失败，也不完全是他的人生观的失败。他的失败是因为他的信仰太单纯了，而这个世界太困难了，他的单纯的信仰禁不起这个现实世界的摧毁；正如易卜生的诗剧里的那个志向主义者，抱着他的志向，在人间到处碰钉子，碰的焦头烂额，失败而死。然而我们的志摩“在这恐怖的压迫下”，从不叫一声“我倒戈了”他从不曾完全无望，他从不曾肯定怨恨谁。他对我们说：“你们不能更多的责怪。我觉得我已是满头的血水，能不低头已算是好的。”（猛虎集自序）是的，他不曾低头。他照旧昂起头来做人；他做事，他总是照旧那样热心，照旧那样兴奋。几年的挫折，失败，苦痛，好像使他更成熟了，更可爱了。他在苦痛之中，照旧接着他的歌颂。他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