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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万界仙踪 发飙的蜗牛_两只蜗牛的心事 静默看着路灯下的她与我，仿佛两只驮着心事的蜗牛背影：一只是香姊悲伤的过去；一只是我被压抑的童年、不和谐家庭下的早熟愁闷儿。 或许，老天爷以难过泪水浇灌一株幼苗是有用意的，它教你穿越肤浅的虚华表面，识得生命的深厚，而后强壮长成一棵不一样的树。 微雨后，院子里很多蜗牛在石板路、荷塘边、草地上、花丛里到处攀爬着，有只蜗牛甚至爬到墨绿大门的门把上，让我怀疑它是否把绿门也看成了一片茵茵绿草。我凝视它，时间凝视我，带我回到孤独童年。 小时候住在渝东的一个乡下小镇，父亲与伯父们比邻而居，或许做生意劳碌的父亲不放心我落单，我的童年几乎是被禁足的。父亲严厉是出了名的，邻家小
2、孩来玩，远远听到父亲返家的咳嗽声，就吓得连滚带爬跑回去。每当他在客厅喊我的小名，我的心脏就砰砰乱跳，经常走到距他几公尺远就晕倒在地，而后在家人惊叫声中茫茫醒来，小小的一段路，我竟走不到他的面前。 我常望着窗外，艳羡邻家的小孩玩耍，而沉闷的家里有什么呢？仅有几本父亲从县城带回的童话书，而我又阅读得极快，一下子就看完了。孤独时我就幻想，最常幻想的是杰克与魔豆，书里的杰克何时会顺着魔豆树藤爬到我的窗口来，带我出去玩。不然，眼睛搜寻大人的书架，红皮的胡适全集、红楼梦以及绿皮的飘，我翻着翻着，想探究大人的书中世界。要不就在被围墙圈起来的后院看看花草，记忆里后门外有条通往花园的水泥路，橙子树站在花园前头，
3、围墙边种满了李子树、石榴树，几只鸡在沙堆里追逐，花园里菊花、百合、菟丝、茉莉、大理花、太阳花在不同的季节轮番开放。我常想我长大后会那么喜爱田野、喜爱书、喜爱幻想，甚至假日可以成天蜷缩在家，不是全然没有缘由的。隔壁三伯家堂哥组装的那台音响声音大到庙口都听得到，为宁静的小镇带来些许喧闹，很多老歌我都耳熟能详，因为那是孤独童年的一部分，而长我几岁的堂姊阿香则是我唯一的玩伴。 香姊个子高，身材苗条，脸部线条优美，有着家族女孩们共同的特征：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小时候感觉香姊有一边眼睛怪怪的，稍大才知道她念小学时，班上男同学下课玩弹弓把她的右眼射瞎了。听说肇事同学的家长不愿赔偿，三伯是醇厚人，这件事在
4、争议中不了了之，香姊的眼睛没有进一步治疗，就这么被牺牲掉了。不知香姊是否因此而自卑，她的眼睛总是不太敢直视人。 香姊家的气氛祥和，不似我家总是惊慌。或许惺惺相惜，我俩感情很好，她特殊允许我的小手可以摩挲或拱起半个圆盖住那只受伤的眼。香姊常趁父亲午觉时间，爬过相邻的后院围墙用小石子丢我房间的窗，被关得发慌的我接收到暗号，心里与藤条味道争战着。偷偷溜出家门，跟着她走到村子北边，经过那棵百年黄果树往右转入李子林，听到潺潺的溪水声才知道是要去溪里摸螃蟹。那时觉得李子园好深、溪水好满，小小的我什么也不会，学香姊把裙摆塞入短裤里，挖些水底的泥沙往竹筛子丢，不一会儿，待香姊掏洗、筛掉泥沙，竹筛里呈现一只只红
5、色的螃蟹来。 午间的小溪回荡着我的尖叫声，因为一条条黑色的水蛭已静静布满了我的腿，像吸盘般怎么也拔不下来，香姊不理我，她认为“吸血鬼”没什么好怕的，她只专注她的螃蟹。等竹篓半满，也是该回家的时候了，我们沿路捡拾农人割弃的香蕉叶片边走边玩，香姊终于得准时间，来得及在父亲午觉醒来前赶回家。 香姊有时也听从三伯母的叮嘱去田边捡蜗牛，已能帮忙家事的香姊总是乖巧的，或许去偏僻的郊外很想有个伴，她间或带我去。常看她在河边敲碎蜗牛壳挑出蜗牛肉，回家后先到隔壁大伯母煮猪食的大灶下取出一大把灰搓揉、洗净，然后交给三伯母变成丰富的晚餐。三伯家孩子多，在生活困苦、物资缺乏的年头，间或炒炒蜗牛肉为家中小孩加菜补充蛋白
6、质。 有时我望着香姊漂亮的脸庞那颗空洞混浊的眼，就会为她升起一股悲伤的忧愁。长大了，羞涩的她爱上了墨镜，在墨镜遮掩下的香姊漂亮迷人，但因面相有缺陷不易觅寻对象，在过了适婚年龄之后草草嫁人，听说婚后竟也不华蜜。 后来只留大伯一家住在村子里，父亲与其他兄弟都变卖田产搬离老家。有一次因家族喜事回去，与香姊相偕在小街上走着，回味童年时间，走到庙口旁边，香姊停下脚步望着临路的小楼说：“他住在这里，已结婚生子、创业有成。”她指的是肇事的小学同学，我不禁为她难过起来，原来随时间飞逝，她仍在意她破损的眼、自卑的成长、不被重视的婚姻。回家的路上，她不停回望，似乎在回望她的过去可否回到事务发生之前，让故事重新写起
7、。 静默看着路灯下的她与我，仿佛两只驮着心事的蜗牛背影：一只是香姊悲伤的过去；一只是我被压抑的童年、不和谐家庭下的早熟愁闷儿。我密切的勾着香姊的手说：“都过去了，也该放下了。人生短暂，愉快点过吧。”或许，老天爷以难过泪水浇灌一株幼苗是有用意的，它教你穿越肤浅的虚华表面，识得生命的深厚，而后强壮长成一棵不一样的树。 晚风里，我呼吸着久别小村的空气，心里起誓：“我愿，我愿燃烧心灵为养料，长成一棵特殊的树，吐露真言、呼喊日渐稀微的纯真。”是的，当我可以抬头举步，我被禁闭暗室多年在黑暗中反复练习的眼，早就看准了也做好了记号，哪一道才是真正通往华蜜的门槛。当我稍稍适应门外刺眼的阳光，我将英勇的向那华蜜之路走去。 松松不自觉皱起的眉，仿佛大梦初醒，告知自己：“当你有实力选择的时候，你有权力挥别过去，重建一条路、筑一个幻想，为自己欢乐活着。” （编辑 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