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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OI: 10.13674/j. cnki. 32 1017/i. 1991. 04. 005 论 孙 悟 空 形 象 的 心 态 描 写 践各 西游记中孙悟空形象的塑造，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成 功的心态描写，而我们过去对这方面的重视和研究不够。至于， 有人曾提出过全书宣扬的是一种 “ 心性之学 ” ，这与我们力求 以科学的眼光研究其心态描写全然不同。心理学家有理由把古 代文学作品作为研究人类心理史的重要依据，我们也能根据心 理学的基本规律研究作家和作品。 “ 文学史，就其最深刻的意 义来说，是一种心理学。研究 的灵魂，是灵魂的历史。 ” ( 勃兰克斯十九世纪文学主流。引言）有据于此，我们应 当
2、充分重视研究孙悟空形象的心态描写。 西游 E塑造了孙悟空这样的理想英雄的形象，他被当 作正义的化身，大智、大勇、大力的楷模，成为我们民族文化 中值得自豪的传奇人物和文学典型。孙悟空金箍棒的威力和十 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在后世人们的心目中留下美好的印象，而 作品所写孙悟空的种种心态，作家对人的心灵的真知灼见，是 揭示作品艺术蛙力的首要问题。孙悟空形象的心态描写，不能 不联系西游记流传二百多年以来 ，它作为我国古典文学的 第一郞奇书，也同三国、水浒、红褛一样，有若 並非出自作家一人之手、而是出自他人之手的文学材料基础及 其成书过程 I同时，全书主要受影响于以唐僧取经为主干的宗 39 教故事，作为明代
3、神魔小说的题材上的特点，如西游记是 唐初的史事，封神榜是讲史武王伐纣平话的衍演， 平妖传取北宋王则故事等，又是共具的。凸现一定的文化 背景，从宗教故事到文学故事，从历史实迹到文学作品，从生 活实践到文学实践，而对成书过程中的一般性文学作品 与作家 一次性的集大成的创作的交替和选择，孙悟空形象的心态描写 折射出前几代人思想和艺术经验的光彩，並对同时代人以至后 世提出了新的精神问题和寻求解决它们的新的艺术手法。 如同鲁迅所说，西游记 “ 使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 世故 ” ，这集中体现在孙悟空形象的塑造上。我们对于孙悟空 形象的评骘，如果不是仅仅满足于普遍性的归纳而忽视其特殊 性的哲学思辨，不是只
4、重表象形式的考察而忽视其内在机制的 寻绎，那末，就必须透过这一形象的心态描写研究作品如何从 现实的人到艺术形象的把握，孙悟空居于神魔的地位而对凡人 的生活发挥作用，寻幽窥奥，探赜发微，花大力气闯出一条前 所未有的创作道路。 作家生活在 “ 幻惑 ” 盛行的明代嘉靖年间。以现实面言， 从一些史实可见，嘉靖崇道，重用炼丹方士如邵元节、陶仲文 之流，大炼金丹，祈求长生，乌烟瘴气 *天下惑乱。崇道的另 一面是抑佛。作家表面上是崇奉佛教的，反映到西游记的 创作中，有以取经故事为间架的佛道衍变的主线，具有一般神 魔小说的特点。一方面，作家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在书中建 构了一个严整有序的天上世界。在这个世界
5、，玉皇大帝作为 神、鬼、人世界的统治者，他的权威是佛、道、神的共 同存 在。显然，这与那种儒、佛、道三教合一的思想，与尊崇孔 教、教佛信道的文化惯势是一致的。另一方面，作家又以游戏 之笔， “ 在小说中，所写的邪正，並非儒和佛，或道和佛，或 40 儒道释和白莲教，单不过是含糊的彼此之争 ” ，实质上，借 神魔斗争的故事针砭时弊，对现实黑暗的嘲讽深刻，对以孙悟 空形象为代表的人们心态的描写栩栩如生。 我们从西游记成本之前关于孙悟空形象的荒诞怪异的 故事，从这一形象的艺术渊源，可以看到作品在心态描写方面 的深入和突破。如说孙悟空形象取 自唐传奇小说中 “ 形若猿 猴 ” 、“ 神变奋迅 ” 的水怪
6、无支祁，但是，孙悟空形象特别是 其种种心理活动远非无支祁的形象所可攀比，孙悟空形象脱却 了简单模写物情的动物性与神性，有着丰富的神魔 “ 人化 ” 的 艺术表现。如说孙悟空形象是印度史诗罗魔衍那中啥努曼 的化身，但是啥努曼出现在史诗的第四篇，事迹主要在第五 篇，史诗的内容又主要是叙述英雄罗摩的一生经历，罗摩被印 度教说成是毗湿奴的第七次化身，为与佛教宗教思想相对立的 罗摩派所信奉，孙悟空形象所受宗教思想影响不同，並有着远 不同于哈努曼形象的综合性的特点，是完全立足 于本土进行创 造的独立的形象。如说孙悟空形象有着佛教某些经书、教义中 的事迹，以大唐西域记卷四载 “ 猕猴献蜜及释迦等遗迹 ” 事
7、为例，又见贤愚经卷十二、弥沙塞律卷十、僧祇 律卷二十九和佛五百弟子自说本起经等，所载 “ 在菩如 来行经此处，时有狲猴持蜜奉佛，佛令水和，普遍大众。狲猴 喜跃，堕坑而死；乘兹福力，得生人和，成阿罗汉 ” 。孙悟空 形象显见得远非这种宗教教义与宗教故事的演绎，在其理想英 雄的性格中，集中体现出社会生活中人的欲望和思想感情。 孙悟空这种魔英雄形象的性格与其心态有固定和变动的两 大部分。固定部分在于，神通广大、变化多端的孙悟空，乃东 胜神洲傲来小国之界花果山仙石卵化的石猴。他一出生就威胁 到佛、道 、神 统治着的天堂 一一 “ 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 ， 41 深深地惊扰了身居天宫宝座、养尊处优
8、的玉皇大帝。这天产灵 猴 ”道心开发 ” ，学得了七十二般变化、 十万八 千里筋斗云的 本领，“ 躲过轮冋 ” ， “ 不生不灭 ” ，向正统的神权 R开猛烈 的进攻，成为大闹天宫的神魔英雄；以后，金箍加顶，受制于 人，成为取经路上的孙行者，历经八十一难，要杀尽天下不平 人，砍尽天下不平事，他美好理想的追求和艰苫卓绝的斗争， 使其形象成为力的标志、勇的化身。但是，在全书结束价的所 有回目中，在他未成正果的全部生命历程中，如第一次撇了唐 僧拜望龙王时，龙王所说： “ 你若不保唐僧，不尽勤劳，不受 教诲，到底是个妖心，休想得成正果 ” 。亦即成佛之前，身为 妖仙、神魔，决定了他基本的情感特征、感觉
9、、想象等 心态 的固定部分和变动部分不能截然分割，一正一变，一誶一动， 交错迭合，有机统一。心态的变动部分主要是指具有个性特征 的人物心态在不同时空、关系、条件、物境、情境等多种要素 的作用下 ，互相交织，互相影响，而出现反常、矛盾以至平衡 的状况。 重视全书神魔小说的特征，作家在塑造孙悟空形象时，显 然铺陈其形象妖仙、神魔心态固定部分的特点。但是，不应当 认为表现离奇怪诞、非理性、无意识的心理状况，才是其审美 价 a之所在。相反，作品的高明之处，孙悟空形象心态描 G的 价值所在，既根据原 有取经 故事间架取神魔斗争的形式演化开 来，又无论是在心态描写的固定部分还是变动部分，表现和反 映社会与
10、人生的重要问题，巧妙地 “ 取当时世态 ” 加以讽刺打 击，涂上现实的色彩，倾注强烈的爱僧和流露鲜明的倾向。孙 悟空生活在 幻想的世界里，当其在水帘洞过着 “ 山中无甲子， 寒尽不知年 ” 的生活，虽然不伏麒麟管，不伏凤凰辖，不受人 间王位所拘，却以无常为虑： “ 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 42 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注天人之内 这不能看作浅层次的道家长生之术的模拟，联系作家以现实为 基础，幻化出天宫、地府、龙宫，没有让他笔下的形象生活在 一块 “ 净土 ” 而居安忘危，就可以消化选择並进入种种 “ 高 级 ”的心态。 “ 高级 ” 的心态依据现实的社会人生，任何一个 社
11、会的人，都一定处于 一 定社会 关系网中的某 一 点上，却反映 着社会关系的对立和冲突的两极，都一定要在矛盾的 一 端与另 一端之间产生某种摇摆性，只是这种摇摆的幅度因人而易。孙 悟空作为神魔英雄，他的进步思想和坚毅品质升华到取经路上 绚烂多彩的理想高度，但是，他也不能不出现因现实的矛盾引 起的心态的矛盾。取经路上，孙悟空只因打死几个剪径毛贼， 使受到唐僧训斥，他受不得人气，按不住心头火发道： “ 你既 是这等，说我做不得和尚，上不得西天，不必恁般绪恶我， 我冋去便了！ ” 说罢，呼的一声回东而去。这里，我们用不着 过多陈列孙悟空形象心态描写中的摇摆和矛盾，已经觉察，作 品进行“ 高级 ” 心
12、态描写的审美价值，这种摇摆和矛盾有着新 的闪光和突破，使人物性格更加具有系统的意义。 尽管西游记是一部神魔小说，就其精神而言，把这部 小说的审美价值推向高峰的，仍然不能不是作家现实主义的冷 峻态度。作家身为封建社会的正直的知识分子，对黑暗丑恶满 怀愤懑之情： “ 胸中磨损斩邪刀，欲起平之恨无力。救月有失 救日看，世间岂谓无英雄？ ” （ 二郎搜山图歌並序）孙悟 空形象的生活原型和统觉系统构成的生活风格、个性心理，在 作家充满良知和幻想的 笔触下，不能不围绕现实社会的人生功 利，深入到伦理道德的深远的层次。 作品的核心在于揭示现实社会的主要是封建现实社会的罪 恶，它在 一 个宗教故事的基础上，把
13、宗教和宗教观念写得不伦 不类。如果说，这一方面还冇一定的仿真性，那仅仅是基于 “ 宗教里 的苦难，既是现实的苦难的表现，又是对这种现实的 苦难的抗议。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 孙悟空一出生世 间，就以其灵光威胁 着玉皇 大帝， Pi后无 论是在 其命运遭际中 出现的大闹天宫，还是西天取经的困难的克服， 都始终不改无 私的献身精神和除暴安民的髙贵品质。 在孙悟空身上，休现出极可宝贵的自由平等思想，大闹天 宫的指导思想 “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 ，这是与时代大潮 相呼应的、却不因寡不敌众失去任何希望的巨大呼声。当然， 那时代的市民阶级的影响是明显的，使作家笔下的理想形象寄 寓进突破封建势力束缚
14、的积极乐观的阶级特征。作家又不能违 背现实的存在，去夸大去幻想孙悟空形象的英雄主义色彩。孙 悟空自觉或不自觉地走上取经道路，压在五行山下的惩治，金 箍加顶的痛苦，他並没有完全放弃或自动泯灭一如既往的怀疑 与叛逆的精神。使神魔的竞赛回到现 实的大地上来，这大闹天 宫的神魔成为取经路上百战百胜的英雄，因此，仅管审美的镜 头仍然追踪天宫、人间、地府三界，孙悟空形象终于终身取经 的集体当中，以富有象征意味的取经事业的完成作为自己人生 的归宿。这时，他可以有 “ 皇帝轮流做 ” 的思想，却不能不以 富于实效的现实平衡的型态去顶代，他固定了的心态活动进入 更为实际的新的层次。 应当说，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的
15、心态描写更具社会人生的 性质。修成正果，走向光明幸福的生涯，要历经取经路上的九 九八十一 难，如果按照宗教的放弃现实斗争、迷信人生彼岸的 信仰，这一切也 就化为 虚无。孙悟空的存在，其心态描写的审 美价值恰恰与之相反。取经路上，如其所说： “ 我为人做了一 场好汉，止拜了三个人：西天拜佛祖，南海拜观音，两界山师 44 父救了我，我拜了他四拜 ” ，对神祇还不能没有 定的依附心 里。后来， “ 冥来只为师父受困，故使我受辱于人！ ” 他还不 能不去拜了平顶山莲花洞的老怪。孙悟空奔走于唐僧左右 ，或 是为了取经事业的完成和取经集体的安全，或是为了唐僧的紧 箍咒使他痛苦难当不能解脱。当然他的个性气质
16、，又常使他甚 至不分场合去捉弄一身世俗气的猪八戒 ，使取经生活平添了许 多趣味而不曾误却大事。至于要吃唐僧肉长生、破坏取经事业 的妖魔鬼怪，他总是心明眼亮，猛打狠斗，必置之死地而后 快。他的作法也很明智： “ 若是天魔，解与玉帝，若是土魔， 解与土府。西方的归佛，东方的归圣。北方的解与真武，南方 的解与火德。是蛟精解与海主，是鬼崇解与阎王，各有地头方 向 ” 。 我们不难看到，孙悟空的生活环境，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 神魔特征，但是，他所面临的神抵、妖魔与自身的关系，多根 据他所理解的敌、我、友的关系去认识和处理。这不是商单直 线而是立体多向地在实践活动中形成，既有自 然斗争的方面， 又有社会斗争
17、的方面，从而塑造成功孙悟空形象独特的生活风 格。在取经路上，他鄙视一切功名利禄的诱惑，扬言：凭他的 本领，“ 老孙若肯要做皇帝，天下万国九州皇帝，都做遍了。 ” 这同大闹天宫时 “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 的提法已略似不 同，但其丰富的含蕴，充分显现孙悟空满怀自信、水不屈服的 叛逆性格。作家在按照孙悟空的生活原型和统觉系统塑造形象 和描绘心态时，融进了主体的感受和气质。在作家所存的文稿 秦玺、留思录序、申鉴序中，有反对秦代延于后 世的晷政， 反对缄闭时人之 43的言论禁铜 ， .同 情人民 “ 饿孚于 诛求，转徙于征役 ” 的苦难的思想感情。孙悟空随唐僧取经的 路上，经历的国家大多君臣昏佞
18、，朝廷失政，生灵涂炭。有 45 的闺王 “ 不慈恤万民 ” 而 “ 枉法冤人 ” ；有的国王祈求长生， 贪恋美色；有的国王 “ 敬道灭僧 ” ，不养育人材；有的国王， “ 着实昏乱 ” ，因而奸佞干进， “ 文也不 贤，武也不良 ” ，每 遇柯家有难，朝廷成了 “ 木雕成的武将，泥塑就的文官 ” ，在 这些 _王统治下，难免不造成一种是非混淆、人妖颠倒的社会 Pflf!、。国家是这样，而遍及山水城郭，也大多 “ 精灵满国城， 廣主盥心 f专，老虎坐琴堂，苍狼为之簿 ” ，即便取经接近佛国 天竺地区，也冇 “ 假佛害民 ” 、劫掠善良的精灵妖邪。这样的 生活氛围，烘托孙悟空理想英雄的内心世界，他
19、 有着一 个接一 个的紧急战斗任务，而从来是没有坦途大道可走，取经事业的 本身就满布荆棘，充满斗争。这就需要取经的真正勇士具有一 种无私的献身精神和除暴安民的高贵品质。邪恶势力火都害民 祸 0，也必然破坏取经事业，因此，孙悟 空只要遇上邪恶势 力 不管他是玉 皇大帝 ，也不管他朵那个山头的魔怪，皇亲国 戚、神佛后台 ，他都有恶必除，敢于老虎口里夺脆骨，蛟龙 荇上揭 生鱗 ” 。在他斗争的过程中，封建皇位不放迮 眼里 ，也 不 要求谁对他育什么感恩图报，至于个人安危更无计较。他只 是宣杨他要的是名，使一切妖邪 “ 闻大圣之名 ” ，面惊魂丧 胆， 要保朽 对诸天神衹的咸慑， “ 使普天的神将看见
20、我，一个 吟 ” ：他要的名，当然不是一般意义的名利的 “ 名 ” 。 这 G存 -定沖魔的色彩 ，是那种纯 真无私 的救世英雄的共名， 同 B、 ,他寄寓进作家的理想。作家理想的政治人 物足一 些 “ 心 为乎 小民，而力抗乎强家 ” 的强项人物 ，是 一些 “ 宁使不逞之 徒怨丛 于我，而不使 吾民被 其殃 ” 的不怕 树敌过 多的爱国爱民 人物。要名，既是孙悟空形象的心理脉搏，又足作家最高理想 的表征。 孙悟空形象从神魔的高空下降到人间的大地，从妖仙的位 46 g形成人们理想中的英雄人物，既有作家在艺术形象本身流露 的一定的思想倾向，又有一定的心理现象提供的审美价值。将 作品划人神魔小说
21、的格局，是以唐僧取经为干的宗教故事的 基础所决定，我们也看到作为一次性的集大成的创作，书中回 目前和篇中的诗词运用，对于作品特别是孙悟空形象心态描写 的佛教思想和宗教故事的影响。孙悟 空的斗争中，也冇集中于 俚词偈颂如 “ 富贵功名、前缘分定 ” ， “ 些些狂妄天加谴，眼 前不遇待时临 ” ， “ 悟即刹那成正果 ” 等宗教观念引出的方法 和结果，这些地方局限性大，价值不高。但是，这毕竟是瑕不 掩瑜的。孙悟空形象本身及其心态描写，並没有从诸如佛教思 想的影响和取经信奉的形式去展开。如作为 “ 修真之总经，作 佛之法门 ” 的心经，作品写了乌巢禅师授心经一节，並 多次加以提示和呼应。但是，唐僧
22、一到险处，就会一股劲地念 诵心经，妖魔鬼怪並未 “ 发声即散 ” ，唐僧也未 “ 在危获 济 ” 。由形象自身透示出来的，渗透的孙悟 空性格和心态之 中，是丢开那些琐肩的劝人为善的说教，要以那使一切邪恶不 善之物 “ 挽着些儿就死，磕着些儿就亡，挨挨皮儿破，擦擦筋 儿伤 ” 的金箍捧代表正义力量去战胜和批判，从而绐人以美的 感染。 -全书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罩上腾云驾雾、变化腾挪、天界 地府、佛国龙宫等幻想的纱罩，围绕着孙悟空大闹天宫和西天 取经的神魔斗争，扮演的都是超人间的故事。但是，想象的诡 奇，浪漫的色彩，都只能是代表现实社会中的真与妄、善与 恶、是与非、正与邪之争，才有其艺术的特征和审美
23、的价值。 且 、说作品推及超入之至的一些崇高形象落到现实人情中来成 为卑怯的参证，如玉皇大帝是一个动辄惊惶失措的孱头，佛教 的始祖释迦如来被嘲笑为妖精的外甥，道教的袒师是一个任意 47 被孙悟空捉弄的丑角等，更主要的，孙悟空主角的性格与心态 是神魔相通，邪正互渗的。孙悟空形象的种种心态唤起我们的 冥思、凝想，而我们对其形象的审美判断都是建筑在现实的感 觉、感知的基础上，但是，又不能确信为我们当前的情况，甚 至认为是真实可靠的，这种心态的实质在其以幻写真，以神魔 形式表现了 人们普遍的、共通的思想情感。 人们多注意到我国古典小说的特征，在于通过人物的动作 表现性格，通过有头有尾的故事性情节深化主
24、题，但是，运用 心理学成果研究古代的文学现象不够，对古典小说中人物的形 象所客观存在的心态描写也反馈冷寂。西游记写孙悟空形 象的心态往往是潜在的、暗寓的，特别在想象和幻想的纱幕 下，不乏来自生活土壤的心理现象的描写。书中，富有象征意 味的第五十七、五十八回，写真假孙悟空打至三界的难分难晓 的争斗，可以说，其中暗寓进孙悟空取经途中成功与失败、进 步与倒退两重组合的心态张力场，连佛祖如来 也点明为 “ 二心 之争 ” 。当孙悟空取经路上打杀几个草寇，唐僧不察他 “ 老虎 口里夺脆骨，蛟龙背上揭生鱗 ” 的一片苦衷，背义忘恩，不察 皂白，于是，孙悟空要菩萨慈悲，给他褪下金箍，退出取经队 伍，放往水帘
25、洞另逃生路。在这当儿，出了一个六耳猕猴，有 孙悟空一样的神力与勇武，化身孙悟空，不分真假猴王拼死栢 争。在争斗的过程中，也让孙悟空真实的内心世界充分表现出 来；真的方面，是力的标志，勇的象征，坚决保护唐僧完成取 经大业；假的方面，打伤师父，抢夺包袱，破坏取经事业。真 假猴王之争既是通过动作、情节塑造人物性格，又是在 正反两 极的张力场中富有象征性地作完美的心态描写。 孙悟空形象的心态描写是随应现实生活的事件过程向前推 进的。我们从他三调芭蕉扇中，可以看到他在正常与非正常的 48 倩境的心态，他活泼好动的气质，使他能别出心裁地变作输竣 虫钻进铁 公主的肚子里去，头往上顶，脚向下燈，而他过急 的心
26、性，又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受骗误事，一调苗蕉扇得到的 . 是假扇，越煽火焰越高，连自己的猴尾也烧去一大截；二调， 他利用铁扇公主和牛魔王的矛盾骗到真扇，却只知扇子放大不 知放小，又遭挫折；三 调，才几经挫折之后，用芭蕉扇煽灭火 焰山的大火烈焰。这时，孙悟空喜形于外，其心态掬然可表。 孙悟空形象的心态描写真实可信，大闹天宫与取经八十一难， 都能不断带来新的启发，而成为塑造整体形象必不可少的重要 途径。 这里，我们要指出的，我国古典小说在人物塑造时的心态 描写还缺乏一定的自觉性，因而带有较多的模糊性。西游 记作为最早的长篇小说，主要以神魔形式表现人物的心态， 祖鞭先著，有着普遍性的意义。这里，粗略地
27、说，其所进行心 态描写的三个特点是较为显著的： 1.人物心态的变化扣合事件的进程，特别表现于中心人 物孙悟空的心理变化。书中主要写出的战胜八十一难的故事， 如写取经队伍过火焰山的斗争，运用 “ 厄难 一一 克服 ” 的程 式，这既是现实实际的事件过程，又不能不是由于深刻地概括 了社会斗争经验而成为耐人寻味的精彩故事，同时，它立足于 对形式的感知、感觉的基础上，富有为一般人所易于接受、特 别是民族民间惯常于此的生命情感。 2 表现孙悟空形象的心态，主要有大闹天宫的部分和西 天取经的部分。前面他是充满怀疑叛逆精神的英雄，后面是为 理想而斗争、充分显现其大力 I大勇、无往而不胜的品格的英 雄 前面保
28、持有故事独立性，而后 面取经灾难的克服所展开的 大闹五庄观、三调芭蕉扇、车迟国斗法、三打白骨精、女儿国 49 脱险等又都可视为具有相对独立性的脍灸人口的短篇。不能将 两部分中的心态割裂开来，而是统一体的两个中心的区域。怀 疑、叛逆精神是贯串始终的，取经象征为理想而进行的斗争， 亦是在富干象征意味的现实人生的特殊形式中，将相互对、 ):的 两极心态进一步发展与完善起来。 3.作品取神魔小说的角度表现人物形象的心态。创作主 体的素质和能力对形象思想的监控和心理活动发挥积极的作 用，神魔小说的题材和作家崇奉佛教的倾向，又往往为人物典 型和情节艺术所突破，孙悟空形象的性格与心态描写的浪漫主 义色彩使作
29、品具有无限的魅力。 如西游记中回目前和篇中的诗词运用，以第八回篇首 的苏武慢词为例： “ 试问禅吴，参求无数，往往到头虚 老，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迷了几多年少？毛吞大海，芥纳须 弥，金色头陀微笑。悟时超十地三乘，凝滞了回生五道。谁听 得绝想崖前，元阴树下，杜宇一声春晓？曹溪路险，鹫岭云 深，此处故人音沓。千丈冰崖，五叶莲开，古殿帘垂音袅。那 时节，识破源流，便见龙王三宝。 ” 即实指如来 佛将孙猴子压 在五行山下、有干一番取经事业之悟，又承接如来佛有三藏真 经，派人西天求取真经、以传东土事，当然，还直接烘托了如 来佛在雷音宝刹讲经的故事氛围。诗中，蕴孕进艺术主体在创 作中主动发散的原则，孙悟空
30、形象的心态与诗意有机联系起 来，孙悟空在五行山山根下有着被压五百余年的焦灼不安、以 至激愤求救的呼声： “ 如来哄了我，把我压在此山，五百余年 了，不能展挣。万望菩萨方便一二，救我老孙一救 ” ， “ 情愿修行 ” 。以后，孙悟空取经路上的思想、个性、气质、 生活风格、情绪、情感等，也都有着自然的联系。同时，作品 又不完全受到佛教思想和艺术主体的局限，主要不是从主体的 50 角度，而是从直观的、感情的、艺术实践 的角度 去描写 孙悟空 形象的心态，使其在表述思想、塑造人物和推动情节的发展 中充分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 全书在写完取经路上经历的八十一难，紧接着在八十一难， 唐們师徙渡通天河，虽彳
31、5老鼋帮助，却将经包打湿落水，后孙 悟空显火神通救出唐僧与包裹，又遇风、雾、雷、闪阴魔作 号。唐僧吓得战战兢兢，如孙悟空所答： “ 师父，你不知就 里，我等保护你取获此经，乃是夺天地造化之功，可以与乾坤 並久，日月同明，寿享长奍，法身不朽，此所以为天地不容， 鬼神所忌，欲来暗夺之耳。一则这经是水湿透了，二则是你的 正法身压住，雷不能轰，电不能照，雾不能迷，又是老孙轮着 铁棒，使纯阳之性，护持住了，及至天明，阳气又盛，所以不 能夺去 ” 。他的说刚，使取经队伍省悟，后有晒经並胜利返至 东土之举。我们从孙悟空话 :语之间流露的心态，可以说是带有 定总结性的：它联系着孙悟空从 “ 皂帝轮流做 ” 到以金箍槔 处世的战斗性的批判，冏时，又不能不金箍加顶，修成正果为 其最终 结局，这里有着作家复杂而矛盾的世界观的体现。作品 沿袅着大团圆收场的传统美学原则，具休人物与情节的展开也 不乏喜剧的表现，但是，在大团圆和喜剧的后面，孙悟空的怀 疑与叛逆的精神却是 +可泯火的，因此，与修成正果的胜利尾 声相对立，有着把美毁给别人孴的深刻的悲剧因素。我们从孙 悟空心态描写的广阔领域来认识作品介乎悲喜剧的 S于超越意 意义的诅界，是更能开掘其中主要的美学价值。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 导言 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