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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座山庄的秘密从建一座天赋山庄开始 夏日的闷热是遮天蔽日的，像大海的浪，一波接一波，向你涌来。即便早晨，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眼生痛。光线好像能穿透巨大的障碍物，背阴面与向阳面的过渡不甚明显，连树丛中洒落的阳光都是成团成块的。我一直怕热。这样的日子，我把四周的门窗全部关住，拉上窗帘，房间里忽然暗乎乎的。我以为只要拦住了阳光就能拦住酷热，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热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真得感谢独创空调的人，我把自己关在暗沉沉的书房里，空调在一个不到十平方的空间里驱逐暑气，点一盏灯，不太亮，我给自己营造一个凉快的区域。在小小的空间里，我把早晨变成黄昏。时间一久，烦躁的心情静静潜了上来，它从心底诞生，不断
2、扩散，书房已经容纳不了，似要炸裂。晚饭一过，我就迫不及待地下楼，地面湿漉漉的，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雨。这雨不大，只有地面的水洼和树上的水珠才证明的确下过了雨，而且就在不久前。这雨丝毫变更不了大地的燥热，暖湿的气流把烤晒了一天的热量全部蒸腾上来，我漫无目的地向山那边行去。山那边有湖，湖中有一长堤，堤上垂柳依依，湖面清波荡漾，远处山色青黛，一轮红日正缓缓下沉。四周隧然空旷起来，我打开车窗，习习湖风迎面扑来，郁结着的焦虑忽然消退。其实温度并没有下降多少，境由心造，我却觉得凉快了很多。湖是杜湖，古称杜若湖。“杜若”是一个很美的词，像女子的名字。不知道这样的湖名为什么不传于世，而只留下了一个“杜”字。堤叫半
3、湖塘，不知建于何时。一端通往一个很小的村庄，村庄呼作瓦窑头。只闻其名，便可揣测其意。是的，村落四周窑厂林立，湖泥是砖瓦的上好材料，山上的灌木是窑洞的上等柴火，高耸的烟囱终年烟雾袅绕。那些光脚赤背的泥工们在一排排堆放整齐的泥砖前穿梭着，古铜色的皮肤，挂满了晶莹的汗珠，这是一副千古不变的画卷。时间的概念已经混乱，在这里，可以是秦汉，也可以是唐宋。那些改朝换代的场面，也到处闪耀着这样的古铜色，这是历史的色泽。因为造一条通往城市的道路，村子里的很多村民已经搬走，山路显得尤其宁静。一个陡坡下去，前面是个三叉路口，一叉通向小山的更深处小岷岙，岙是江浙沿海一带对山间平地的称呼。另一叉路通向另一个窑厂上林湖越
4、窑。我好生惊奇，盛大而辉煌的越窑炉火早灭，瓷片冰冷，而粗糙简陋的砖窑却千年温热。盛极而衰，这是历史的宿命，千年一晃而过。我正迟疑该往哪里走的时候，一座山庄出现了。我知道，这是杜湖山庄。惊奇的是杜湖山庄面临的却是白洋湖，白洋湖简称白湖，所以杜湖山庄其实更应当是白湖山庄。但白湖音同白狐，白狐在国人心中不单纯是狐的一个品种，它更近仙似妖。山庄本在山脚下，倘如再取这样的一个名字，怕是飘渺鬼魅起来了。对于白狐，传统文化大多给予它们和善而美妙的品质，世人对白狐的心态是冲突的，既有点渴望又有点恐惊，白狐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显得魅力无穷。杜湖山庄已经是一座颓废了的山庄，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山庄沿湖而筑，依山傍
5、水围起几一百零一亩土地，围住了那一片湖光山色，围住了那一片青翠苍黛。五座淡黄琼楼曲折相连，面湖而立，顿有超尘脱俗之感。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没落，眼前的粼粼水波犹如惨淡的微笑，又像自嘲，或是致歉。落日艳红，红是一种暖色调，红艳之极，突然失去了温度。西空碧透，目穷天外，心也空旷了。心头一颤，孤独起先扩散。这孤独似水；柔柔的，这孤独似风，轻轻的。你其实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它柔弱而敏感，但它分明很强大，在你内心一声叹息的时候，它突然占据了你的整个身心。孤独是一种心境，与四周空间无关，可四周空间又随时撩拨着你的孤独。孤独是一种体验，凉凉的，幽幽的，涩涩的，七分惆怅三分喜悦。难得孤独，俗世杂念全部抛下，脑海
6、空灵一片。我静静沿水而入。小河曲折，上接潺潺溪流，下连浩瀚杜湖，一侧的大湾成了一个池塘。我的眼光在这里稍一停留，竟不能移开了。这是一个怎么的荷塘呀!水面铺满了荷叶，因为仲夏，正是植物疯长的季节，硕大的叶片娇翠欲滴，仿佛一夜之间长成。叶片几乎没有什么破损，这真是一个奇迹，那样的娇嫩，那样的碧透。我总担忧，哪怕是一场暴雨，或者一阵狂风，对这样的荷叶，都会是一场灭顶之灾，然而没有，它们参差错落着，凹凸有序，展示着生命的完备。微风吹过，荷叶上有水珠盈盈流淌。随时担忧水珠会从叶面滑落，却在你意想不到的一个位置重新回落。它们是有灵性的，在你一惊一乍间，挑逗着你，让你的目光许久停留。荷花开在对岸，三三两两的
7、，不多。它们颜色素淡，白的，粉的。若不细致视察，这粉色也淡成了白。我在岸的这边看它，它在塘的那侧看我，花瓣间的笑意，跨过一池的荷叶，有些迷离。它们也是孤独的，那浅浅的笑意远远地躲闪着你，自顾着自漂亮。偌大的山庄，只有我一人，我沿着湖岸向山庄深处走去，两旁有几盏破损的路灯，灯就安在地面，我喜爱这样的安装。那些高大的竖在空中的灯光都过于张扬，把夜晚照得五彩缤纷的，简单产生视觉疲惫。这里的路灯，光泽暗淡，只有清辉一团，安宁静静地亮着，并不全为照明，它更指引道路的走向。多彩未必悦目，大形未必大气。就像城市里的很多豪华酒店，用炫目的彩灯装扮着自己的店名，巨大的招牌高高地屹立在顶楼，生怕人家看不到。五色令
8、人目盲，缤纷的色调，其实很是肤浅。想起了水彩画中的色调，不同颜色的颜料调和在一起的时候，只剩下了灰色，所以灰色是光华内敛的彩色，它沉稳，耐得住看。招牌的巨大，恰恰显示了底气的不足。真正的品位，只须要在底楼的一侧，轻轻写上几个楷书。路灯尽然亮了起来，不知道亮于何时，幽幽静静的，悄无声息。因为线路已旧，灯光亮得参差不齐，这毫无规律的灯光，在这里，却别有一番韵味。我对美的思索，始于中学时代。美术课上，老师向我们介绍了断臂的维纳斯。他说，正是这断臂，给世人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后人曾设想给她重新安一条胳膊，却发觉无论摆出怎样的姿态，都不令人满足。老师说，这是一种残缺美。老师还说，美是什么？美学界还无法
9、给出一个完整的定义，一千人的眼中就有一千种的美。对称是美，不对称也是美。我大惊。这些与我常识相悖的观点细细想来还真是这么回事。所以美是一种主观感受，在我看来，路边明暗破落的灯光也是一种美。我正这样想着，路已到了终点，杜湖山庄的主体建筑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山庄的正前方是一片圆形的平地，没有假山，没有喷泉。是的，要假山、喷泉何用。对于一个稍有悟性的人来说，眼前的山，湖，溪都是山庄的一部分。那些忸忸怩怩的石块，不要了，那些嘈嘈杂杂的水声，不要了。这里只留一片空旷，自己想象去吧。山庄大门紧闭，我轻轻敲打了几下，没人会把门打开。天色最终暗了下来，我向山庄深处的几幢别墅望了一眼，该回去了。走出杜湖山庄的大门时，竟像变换了一个季节，庄外还是夏天，庄内却是一个凉爽的秋季。 第6页 共6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