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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帽B鼬翻蟠与蹑一直觉得作家李浩是一个冲锋陷阵的骑士,在文学的疆场笃定地高举着“先锋”的旗帜。同其他“70后”作家相比,他 对于西方一些先锋作家譬如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纳博科夫、昆德拉、卡夫卡等显得更为钟情,对他们深邃的思想境界 和精湛的艺术手法之领悟也更为深刻与独到。他对于铁板一块的文学秩序甚为不满,认为文学史在很大程度上应当是“文 学可能史”,即如一条充满变动和创造性的文学河流。而与之相对,文学创作也应如“魔法师的事业”一样魔幻而摄人心魄, 应有着通往壁立千仞峡谷的高度和难度。在其新出版的小说集N个国王和他们的疆土(以下简称N个国王)中, 这一“先锋”理念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N个国王由1
2、1篇小说构成,讲述了与“正史”中荣耀和权力集于一身所不同 的“别样”国王群像。在他们身上,“国王”们从神坛坠落凡尘,他们身上既有传统帝王的骄横、残暴、自大与愚蠢,也有透 彻心扉的恐惧、悲伤、空虚与绝望。通过这些可触可感的“国王”众生群像精神世界近乎残酷的自我碰撞,使得作品直抵 芸芸众生心灵的幽暗区域,并通过这种“历史真实”,来对现实世界中人的生存困境进行现代主义的审美开掘与存在主义 的深度反思。在N个国王中,国王与疆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关系:疆土是国王最大的财富,国王依附于疆土,并在其之上 建筑起了自己的无上权力和荣耀。然而疆土又成为国王痛苦的根源,国王为其穷兵赎武、疯狂厮杀,且随时有丧失心智
3、或沦为阶下囚的危险。在很大程度上,疆土构成了国王外向扩张的欲望动力,最典型的是国王B,他热衷于开疆拓土, 为此而终生血腥地征战杀戮。后来疆土面积越来越大,只能通过不断地绘制日益扩大的沙盘地图,来标注为数众多的“看 不见的城市”。同样可以归为此类的还有国王G、国王H、国王I、国王J等国王,虽然他们发动战争在很大程度上仅仅 可能因为一个口角或小小摩擦,但那赤裸的征服欲望无疑是他们骨子里共有的特征。而让人惊异的是,这些国王身上往 往又总是存在一些“畸态”的“病症”(生理的或心理的),或因脾性暴躁而满身奇痒、溃烂痛苦不堪,或因耽于臣子“伟大 的、正确的、尊敬的国王”的阿谀而被愚弄甚至丢掉疆土,或因疑心
4、重重、杀伐过重而弄得众叛亲离但即便如此, 这些国王也实属“幸福”或一度“幸福”的国王序列。因为他们拥有或曾经拥有着万千众生所仰望与崇拜的浩大“疆土”。在另一些国王那里,却显然要凄惨和绝望得多。这在唯能看到春日、流水、落花的消逝却无法挽留的亡国之君的 国王C、国王E, 一出生便失去王位、终生都在逃亡路上的国王D,被大司马操控朝政、成为提线木偶的国王F,先后 经历六次生死之劫、靠替身来确保平安的国王K等国王身上,都有痛彻心扉的表现。这些国王的一生,都是在战战兢兢、 忧心忡忡与失魂落魄的惨境中艰难度过的。犹如硬币的另一面,在这些国王身上,国王该有的荣耀与富足早已被上天剥 夺,而唯有在凄冷萧瑟中度过此
5、生。而这,似乎也诠释着“国王”可能存在的另一眉意味的“疆土”,即失却的“疆土”,或日 失却了“疆土”的人生。除此之外,“疆土”还在现实的广大疆界之外,悄然延伸到了“国王”的内心深处。由于这些实实虚虚的“疆土”(当然 也包括与之相伴的金银、珠宝、楼宇、美女、权力等欲望衍生品)的得到与失去,伴随着与之而来的随时危及生命安全 的草木皆兵的杀机,国王们整日处于如履薄冰的忐忑甚至绝望之中。这种源自心灵深处的恐惧情绪,在夜深人静时会鬼 魅般地放大加重。比如最先出场的国王A,是那么惧怕夜晚的到来:他恐惧夜晚。每个夜晚都让他恐惧,提心吊胆,仿佛里面埋伏着窥视的眼睛或种种的怪兽,它们总是趁着夜色的 遮掩悄悄爬到
6、他的身侧,突然抽出锋利的匕首或觥开尖锐的牙齿。对于一直显得无精打采的国王A来说,夜晚根本就是 一种恐怖的象征,他不知道如此巨大的黑暗之中会有多少他不知的、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他猜不到。(N个国王第 1页)在此,“夜晚”无疑成为了国王生命里具有隐喻意味的象征,他直通国王现实“疆土”之外一个更为隐秘的世界。在这 个世界里,阴霾无处不在,噩梦无处不在,同国王现实世界的极度光鲜与荣耀形成了鲜明对比。因而,他常常梦见有人 冷笑,梦见满身是血的蛇,梦见被刀子追杀,梦见狰狞的骷髅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国王那外表强大皮囊之中一 颗痛苦与绝望的心灵。这大抵便是N个国王的题旨所在,所谓的“疆土”并非单纯由国土面积构
7、成,而更多地也指向了内心世界那方隐 秘的疆界。而这方内心世界的疆界又同现实疆界形成了一种互文与映照,共同构成了国王“疆土”的复杂维度。在此,“N” 无疑是个虚指,这就如卡夫卡笔下的主人公“K”一样,都是一种象征抑或隐喻。因而,我们可以将这些国王看作是一个“国 王”的不同侧面,或者一个“国王”生命历程的无数可能性。这让我们不由想起卡尔维诺的著名小说分成两半的子爵, 主人公梅达尔多子爵因在中世纪的战场上被土耳其大炮轰成两半,便分裂为一半恶人和一半圣徒。于是,围绕着这对“分 成两半”的子爵,各种行善与作恶的故事不断发生,直至在一场决斗中,二者才又重新组合而变回一个完整的人。与之相 似,在N个国王中,
8、每一个国王似乎都是灵肉分裂的存在,而所有的国王又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国王”这一本体的 不同维度。这种发生在国王身上的幸与不幸、荣耀与痛苦的分裂与碰撞,同国王现实与虚幻意义的“疆土”紧密相连,在 根本上指向的是“人的命运”这一难以捉摸的本真问题。作者将笔触延伸至国王这一拥有至高无上权威的人物“疆土”的方方 面面,在根本上是意欲将命运的种种可能推向极致,并在这种种极致的剧烈撞击中,让我们来体味命运的扑朔迷离与跌 宕起伏。而正如古希腊神话中操控命运的三个纺线女神一般,在“国王”与“疆土”交织纵横所构筑起的多维命运空间中,操 控命运的丝线在根本上是由“欲望”这一织体构成。一定程度而言,“欲望”在国王的
9、世界中是可同“疆土”这一词汇相置换的。 因为国王是凡尘大地间权力和财富的最高拥有者,因而其欲望也理应得到最大化的满足。而随着“疆土”这一欲望实体的 不断膨胀,其遭遇的障碍会愈加增多,而遇到的痛苦也将逐渐积累,最后所有的一切“业座都将反噬其心志与灵魂。这 就如同哲学家叔本华所言说的那样,“世界是我的表象”“意志是世界的本质”。而意志的核心便是追求一个又一个永远无法 满足的欲望,因此,人生充满了挣扎和痛苦。在我们长久以来所奉行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 帝王意志之中,无疑蕴含着欲望最大化的满足。而在这一满足过程中,相伴随的是芸芸众生对于欲望的无限渴求与艳羡。 但在N个国王中,作
10、者为我们揭开了这种可以称为“欲望逐猎”游戏中的残酷、血腥与痛苦、绝望。而更让人震撼的 是,追逐欲望,这本身便是人的生存本能。但当这种本能被无限放大后,各种贪念、厮杀与落魄、绝境便相伴而生。原 本可称为“疆土”的广袤空间,也将变得支离破碎,最终成为命运主体的“人”脚下一片片大大小小的沼泽抑或一场场形态各 异的梦魇。穿越漫长的历史巷道,如一只栖息的鸟儿来触碰历史的鲜活枝干,并借此抵达和烛照人性幽暗地带的真实镜像, 这是N个国王中作者的抱负所在。关于“历史”,在当下有三句耳熟能详的话语:一句是,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 姑娘;一句是,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一句是,当我们在谈论历史时,我们在谈些什么?在这
11、三句话中,前两句是可以互 文映照的。这种以所谓的“新历史学家”为依托的说辞,多少反映了人们对于传统历史书写的不满与突破的愿望。而最后 一句“卡佛式”的表述,则引导人们去探究历史言说的确凿性、丰富性与新颖性。是啊,在谈些什么?在N个国王中, 作者同样面临着这样一个老生常谈却又不得不直面的问题与挑战。倘若对固若金汤的传统历史书写没有造成强力的冲 击,便极有可能沦为“新历史学家”所嘲讽的可怜的“小姑娘”的窘境。对此,作家李浩无疑是有清醒认知的。因而,他另辟 蹊径,借助一些“正史”以外的“旁逸”表达,从而抵达了历史的纵深处,建构起了 一座灵肉丰满的人性之塔。在N个国王中,确乎有一些“国王与疆土”的故事
12、是有历史依据的,比如成吉思汗的扩张之于“看不见的城市”, 比如顺治出家、李煜亡国等。但在更多的“疆土”书写中,关于历史、历史故事、历史人物的“重构”无疑更为突出,这也体 现了作品“想象式书写”的显著特征。“野史”,这一文学通往历史的惯用技法,在N个国王中有着独特的呈现:搜异记一书中提到,国王A生性多疑,他不肯信任任何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是他的王妃、儿子还是母亲 而另一部更为荒诞的野史刘氏本简谐录则认为,国王A之所以多疑是因为他中了一种来自苗疆的蛊毒,在古老的巫 术的作用下,国王A每日的睡眠都是噩梦连连。(N个国王第1页)右传中说,M族人找了一个非常可笑的借口,然后兵发中原。他们势不可挡。只用了三
13、个月的时间,他们就 侵占了大半个中原,随后围困了京城。在那种摇摇欲坠的惶恐之中,老国王将他的王位传给了国王D,传位的仪式尚未 完全结束城池便被攻破了。混乱中老国王被乱军杀死,而新国王,也就是国王D却不知去向。(N个国王第90页)诸如此类,在漫长历史文化中远离了史记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明史等正统历史典籍的、难 登大雅之堂的大量所谓奇闻轶事、稗官野史的借用或借喻,反而以某种程度呈现了历史的多面性与生动性,而其中作为 主角的“国王”也因其“疆土故事”的无数次组装而使得精神世界和情感空间得以扩张,显得更为丰富和真实。这些“野史”如 同规整一致的“正史”近旁的无数面镜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们注意“国王”光
14、鲜外表背后,那个隐秘世界的压抑与苦楚、 阴鹫与狡猾、狂暴与愠怒、反抗与绝望的“国王”。而造种旁逸斜出的“野史”当然并非仅仅历史传说与逸闻趣事的采撷,而 更多的是借助于一种审美路径的思想情感灌注与想象路径的历史光影对接,才能使得“国王”所代表的幽暗地带的那座“人 性之塔”得以逼真呈现、得以感人至深。比如,在“国王H”这一败国之君这里,有着这样的一些可看做“心灵独白”式的言 说。当面对军队的兵败如山倒时,“国王H”如大梦初醒,面对臣子再一次“伟大的、正确的、尊敬的国王”的阿谀,他终于 打断他们并悔悟道:“算了算了。我,何曾伟大过、正确过? 一个亡国之君”在面对押解士兵的侮辱后,最后抵达的“国 王B
15、”的都城,于是有了一个国王与另一个国王的如下对话:“听说,你走了两个月之久? ”“回尊敬的、伟大的国王陛下,是的,我们走了两个月零七天,这是刚刚,您的将士们提醒我的。”“一路上,你有什么感受?和我说说。”“嗯就是路太远了。我要是有点远见,不那么昏庸愚蠢,应该在三个月前就早早出降,早早来见陛下您。那样, 我就可以躲过冬天了。在冬天奔波,实在有些受罪。这,应是对我昏庸愚蠢的惩罚”(N个国王第182页)在此,我们看到了一个经历了跌宕人生的国王表面平静实则内心透彻的悲痛,这种悲痛在后来听闻了 “肉坦公”(即 另一个亡国之君“国王E”)的故事后,终于得以奔涌宣泄:“我们这些昏君,我们这些昏君,我们这些该
16、死的昏君” 在“国王H”这些如同“坦白书”“忏悔书”的情感抒发中,我们感受到了基于人性复杂内涵的审美与想象的联通,这些都使得 “国王与疆土”的故事不再悬于传统史书中王侯将相建功立业、攻城略地的单一书写,而使得“伟大的”“高高在上的”历史人 物显得血肉丰满、可触可感,有了其卑微、局限、值得同情的一面,且与我们普通个体的审美体验融为一体,更能触发 我们的情感震动。从另一个角度看,倘若我们将N个国王的故事集纳在一起,就像把一座座绵延不绝的山峰整体观望一样,那 么我们就会发现:这些“国王与疆土”的故事核心均指向了历史场域变幻无常中人性的压抑与扭曲,而在此基础之上所建 构起的历史其实便是一部中国民族性格
17、的批判史,也是对传统文化之于人性书写的解构史。面对历史,如何去书写人性,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潜隐着作家对民族性格轨迹的把控。在作为古希腊文学开端的荷马史诗中,我们能真切感受到一 种浩瀚剧烈、气贯长虹的英雄精神回荡其中。在欧洲古典文学典范之作的歌德的浮士德中,我们也能强烈触摸到一 种不懈追求人生思想与功业至境的探索意志。而这些具有民间传说意味的历史书写,其主角身上都呈现为一种淋漓尽致、 尽情舒展的人性的恣意飞扬。而在中国的历史书写中,“人性”往往被配置为历史主题的牺牲品与压制品,这在最典型的 作为“四大名著”中两部的水浒传与三国演义中有着生动的诠释。在水浒传中,我们曾酣畅淋漓地感受了一 种叫作“官
18、逼民反”的打打杀杀的逻辑。而在三国演义中,我们也深刻领会了一种叫作“谋略的历史”的东西。在这些英 雄豪杰的书写中,潜在地呈现了一种对于“压制”与“反压制”、“暴力”与“反暴力”书写的合理化认同。甚至当武松在复仇时 怒杀几十条无辜百姓并坦然写道“杀人者武松”,司马氏一族三代忍辱负重最后夺取曹氏江山,书写者也并未感到有什么 不妥。在此一种弱肉强食和韬光养晦的书写逻辑中,人性往往是被绑缚在“历史功业”这一被标榜的功利性词汇之上的, 是不自由、不自主的,是被压抑、被掩埋甚至得不到释放而痛苦不堪的。在N个国王中,对这种人性的扭曲,作者 予以了深刻的“曝光”。在“国王B”的故事中,作者借助于右传与榆林记史
19、的记载,描述了他的一种侮辱性的特殊 嗜好:凡是被他的部队捕获的敌国的国王、将军或大臣,国王B都会将他们囚禁于京城,天天派人对他们进行折辱或殴 打。发现他们已经顺服、再没有反抗之心后,国王B会凭着自己的兴趣召见他们,会命令他们用舌头去舔自己长有疮斑、 散发着难闻的臭气的脚。(N个国王第39页)在此,一种人性中的“强权论”抑或“征服论”的“丛林法贝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呈现,这或许只是我们民族性格中的“豹 斑”一角。在作品中,同样得到展示的还有“权谋之道”(比如“国王K”寻找替身而最后被替身取代)、“亲族攻伐”(比如“国 王B”在征战失利后被亲生儿子的军队俘虏)以及“权力梦魇”“尊严沦丧”“囚笼效应”(
20、如“国王F”意外成为国王而被终生控 制)等。在这一个个“国王与疆土”的历史故事的背面,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个人性沦丧的被扭曲的灵魂。这种灵魂扭曲程 度,在“国王C”被赐毒酒而在临终时对老宫女的话中,得到了隐喻性的呈现:“你知道吗?我其实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我早就死了,其实在我出降的时候就在等这一天,就在等这个结果。只是,我自己没有勇气来完成它。”(N个 国王第85页)是啊,在这些国王的故事中,作者侧重展示的是他们之间的互相厮杀,以及人性沦丧之后要么“忍辱负r地苟且或 复仇,要么“自我麻痹”地逃避与麻木。这种性格的阴暗与懦弱,造就了一种独特的“中国式悲剧即人与人之间相互提防、 倾轧
21、与碾压的压制性悲剧。在此,国王们很少能有魏晋名士阮籍那样的“穷途之哭”或者嵇康那样的“放浪形骸”,而往往在 一种极度压抑中难以释放胸中之块垒。即便如“国王A”那样最终逃离红尘而出家,却仍旧在每日眺望群山的“悟”中难以摆 脱心灵的痛苦羁绊。这便是我们的历史河道中人性的真相。而这种人性的痛苦与脆弱,又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传统的“正 史”中对于帝王崇拜与英雄功业的一味赞颂,且在这种文化解构中具有了强烈的批判意味。徜徉于N个国王中一个个“国王与疆土”的故事之中,就仿佛在读一部“中国版”的伊索寓言或者一千零一 夜。在这些连环钩锁的故事中,我们看到了类似于现代主义视野中的异化了的寓言故事。毋庸置疑,现代人是
22、充满了 分裂与残缺、矛盾与斗争的“异化种群”,这在马克思、弗洛伊德、海德格尔等哲学家的思想世界中被一再予以强调。在 象征人类童年时代的古希腊时期的人类世界里,日神的静穆沉思与酒神的狂暴放纵得到了完美的融合,这便是席勒在论 朴素的诗与感伤的诗中所提到的诗歌质朴、天然原初状态的人类田园时代。但随着工业文明和现代科技的迅猛发展, 诸多生活便利接踵而至之后,也带来了古老的和谐状态的消亡,人们在支离破碎的碎片化生活下,在烦躁、畏惧、操劳 的切身体会中,极度渴望回归灵肉的完整性。因而,正如卡夫卡变形记中以格里高尔变形了的真实视角来打量这个 虚假、虚伪的世界一样,在N个国王中,李浩同样以“国王”们在“疆土”
23、桎梏下扭曲、变形的心灵与荒诞、虚无的感受 的反复呈现,来对现代人的“异化”境况予以“向死而生”的书写。在“国王F的疆土故事中,“异化”表现为灵魂被权力机器碾压为香粉的过程。国王F成为国王完全是个意外,然 而这个意外却如从天而降的巨石。因而当他要被接入宫中时,母子相拥而哭,父亲被发配戍边。朝政完全被大司马操控, 他只是个傀儡皇帝罢了。在一次次“指鹿为马”中那些敢于直言的臣子被杀,在父亲去世时竟然不被批准奔丧。国王鞠躬, 国王杀人,在位十三年,他都做了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曾知晓。一次次的反抗,换来的是一回回的头破血流。最后, 他心如死灰,当起了屠夫,将皇位让给了“贤者”(大司马),走向了彻底的“解
24、脱”;与之相较,“国王G”的“异化”则表现为 被规训体制所桎梏的虚无、抗拒到变形的过程。表面上看,“国王G”的故事就像飞船在轨道上运行一样平稳安然:“六岁 那年他成了王储,十一岁登基,等他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在位十四年。”但面对一切被“安排”好的生活,他开始倦怠与 不满,于是进行了两次声势浩大的“反抗”。第一次是貌赴边境,去体验自己国家士兵与邻国士兵进行的一场“对骂”战争; 第二次是为体察民情,将街市搬进了宫里。这两次“反抗”均遭到了大臣们的抗议,但最终均被他执拗地执行了。只是在 执行过程中,一切又成为了“被安排”的变体:边境“对骂”双方的士兵全是自己国家的,而街市里的“商贩”也均为宫里大臣
25、扮演。在此,我们看到了发生在两位国王身上的荒诞故事,这些荒诞虽然有不少自造的成分,但我们却也能从中感受到 人生的极端虚无。因为不论是作为傀儡皇帝的“国王F”,还是相对放纵韧性的“国王G”,他们的生活都是被牢牢“框定”的。 之所以我们说他们的故事犹如寓言一般,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种种悲惨抑或荒谬,谁又能说不是我们现实处境的隐喻呢? 当下社会,我们无时无刻不被各种各样的体制和规则所控制,而沦为这些庞大“机器”无休止运转下的一个个卑微的“齿轮”。 与卡夫卡城堡中的“K”相反,两位国王在面对“皇权”的时候,并非有着殷切的想要进去的欲望,而是有一种极力挣脱 与逃离的期盼。虽然他们的反抗一个如扑火的飞蛾,一个
26、如大战风车的堂吉诃德,但在他们身上却表现出了令人钦佩的 反抗意志。放眼我们当下,这种反抗愈加稀缺,更多人反而如等待戈多中的戈戈和狄狄一样,在“什么也没有发生, 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去”的日复一日的虚无等待中耗尽了青春时光。在作品中,正是通过两位国王反抗体制桎梏直至心 灵变形的“异化”过程,我们看到了作者对于现实固定性与伪善性的剧烈攻击。换言之,两位国王从反抗到绝望的过程, 正是我们体验痛感的过程,这种痛感不惟表现为压制与反抗的碰撞,更表现为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缺乏这种反抗,甚至与 之为伍而变为丧失了思想与灵魂的“影子”个体。昆德拉曾说,发现是小说唯一的道德。在N个国王中,作者正是以一种对国家史、民
27、族史的历史书写介入的 野心,镜面般映照了我们当下生活中心灵的重重羁绊与桎梏。这种“历史一当下”联通一体的寓言式书写,是一种先锋的、 内向的开掘。在现实主义书写作为根深蒂固的书写模式的当下,作者的这种书写无疑是对传统写作模式的一种剧烈冲击, 是一种超越了日常记叙,而嵌入人的精神与思维深处的一种痛感书写。这正如作者自己所呼吁的那样:“我们基本完全忘 掉了八十年代的遗产,你会发现,我们当下的写作是多么琐细而平庸。我在其中,看不到新质,看不到灾变,看不到冒 犯。”(张艳梅、李浩:生命智慧与艺术之美的永恒追求李浩访谈录,百家评论2014年第1期)在此,在“N 个国王的“N种”疆界叙事中,我们看到了对于现实生活波澜不惊表象的强烈冲击力,感受到了一种激发我们思悟人生痛 苦与虚无的匕首般冒犯的力量。或许,这正是作品真正的冲击所在,也是启发我们思索人生如何存在的深邃刻度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