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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野性时代_野性与和谐 野性与和谐 去年夏天,我在牧马人布赫额尔登先生与他的妻子乌云其其格女士家中作客。 早晨起来,横越过缀满了露水的草原,远眺远处山丘上间续从饮水处走回来的马群,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新颖阅历。 远远望去,总数有五百多匹的马群中,有老有少,有雌有雄,好像是散漫杂乱,气概却井然有序地分批喝完了水,就又一转身,向远方不知道哪一片草原的深处走过去了。 这些野放的马,一天要回来饮两次水,若是冬天有雪水可饮,它们甚至可以两三个星期都不回家,越走越远。不过,并不需要担忧,这群习惯于野放的马,只认自己的仆人,任何生疏人都不行能靠近,更遑论进入马群之中了。 我问布赫额尔登,在这马群之中,有几匹是受过
2、训练,可以用来乘骑的呢? 他说有四十多匹,也无需更多。那些有着长长鬃毛的儿马通常野性极强,不喜爱被约束,牧马人也舍不得用马川养他们。“儿马”在汉文中的译义里显示不出原来这个名称在蒙文中的含义,而其实它在含有雄性的指称之外,还带有强健、勇壮以及像能撕裂的力气、扩张的力气那种种的意思。 我看过好友白龙用了几个冬天为布赫额尔登所拍摄的纪录片,其中有一段就是换马的过程: 布赫额尔登骑着一匹深棕色的马,手里举着长长的套马杆进入马群,选上了一匹全身洁白的马,当然,它并不情愿乖乖就范,出来服勤务,所以总要在追赶一番之后,再用套马杆套住马颈,强力把它带离马群,然后就在远远的草地上,开头为两匹马换装。 仆人把棕
3、马身上的马鞍马蹬马笼头什么的一样样卸下,再依先后次序搭到白马身上。我们真的可以观察白马一脸闷气,不情不愿地让桎梏加身,却又始终站在原处,忍耐着,没有移动分毫。倒是那匹深棕色的马,随着身上负担的削减而越来越沉不住气,动个不停,等到最终,全身都光溜溜了,仆人怜惜地为它拭净背上的汗,防它着凉,然后再在它身上轻轻一拍,这匹马登时就撒开大步朝着马群跑过去了。 好玩的是,就在马群的边缘,棕马突然收势站立,把两只前蹄朝天高举,同时放声嘶叫一下,才一头钻进了群体之中,怎么也辨别不出它的身影了。 我想,这一声嘶叫假如译成人言,无论是译作“万岁,我回来了!”或者“谢天谢地,最终自由了!”都不能算错吧? 我问白龙,
4、为什么一匹马不能长期作为乘骑,必得要经常更换呢? 他是这样回答我的: “对于牧马人来说,一匹马身上那种天生的野性是特别重要的。你当然可以说是蒙古人爱马心疼马,不想让它多受委屈,所以不情愿长期驱使一匹马为己用。然而,真正的缘由是不能让它失去了珍贵的野性,你必需给它自由,让它重新加入野放的马群,由于那才是马儿真正的力气源头。” 在茫茫天地之间,对于全部生命中那野性本质的敬重,是游牧文化传承到今日也难以言尽的漂亮和神奇之处。 在和谐之中贮存着野性,在野性之中诱导出和谐,其实不仅仅是用在马川养马匹的原则上而已,我觉得这几乎就是游牧文化的精神所在了。只是我的学问都还不够完整和成熟,还不能畅所欲言罢了。 日出之后,草原上多遥远的地方都能清晰望见,布赫额尔登的两个孩子已经用过早茶,正咆哮着骑上了马相互追赶取乐,少年的身影在晨曦中显得特殊轻捷灵活,仿佛已经和身下的马匹成为一体。 我想,无论是今日的两个蒙古少年和他们的坐骑,还是两千年前匈奴王朝的英雄战士与他们的几十万骑战马,都同样是生长在这座高原之上的生命。我想,他们应当都一样明白,那真正的力气,就来自于野性与和谐的并驾齐驱之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