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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及物动词何以“无宾自足”文献标识码：A 1 引言 英语及物动词不带宾语这一现象有多种称述方式：“非确指性名词短语删略”(Mittwoeh 1971；Browne1971)、“语用因素制约的零回指”(Fillmore 1986)、“及物动词不带宾语”(Lenunens 1998；2004)、“未显现的宾语”(Levin 1993)、“意会宾语”(Levin 1993；VelascoMu?oz 2009)、“空位宾语”(Massaml992)、“内在宾语”(Haegeman 1987)、“隐性宾语”(Olsen 1997)、“隐性述题”(Goldberg 2005)、“宾语不凸显的构式”(Gold
2、berg 2005)、“语篇凸显度低而造成的省略”(Goldberg 2001；2005)，等等。及物动词隐宾句式仍属“施事一动作”组合，其主语是核心论元“施事”，而不是“媒介一过程”组配(作格句式)中兼具自动、受动两种特征的“媒介”(medium)。本文采取“隐宾句式”、“隐宾动词”、“隐含宾语”等表述方式，论述以施事为中心的隐宾句式(如 Ia)。不讨论作格动词一价句式(如 1b)、中动结构(如 1c)，以及依赖语境的有定宾语省略。(1)a They have the clear intention to murder，b They have the clear intention t0 s
3、tarve，c These pigs kill well，所谓“隐宾”，即及物动词宾语在句法上存而不现，语义上含而不露，从这种意义上说，本文探讨的动词隐宾句式也关涉不及物动词“隐含受事(述题)”或“动词包容宾语”这种现象如(2)：(2)a He pissed into the gym bag，He pissedhis urine into the gym bag，b He spit into the wind，He spat his sputum(salivaspittlespit)into the wind，c The skunk sprayed into the bush，Theskunk
4、 sprayed its(foul-smelling)secretions into the bush，(Goldberg 2005：26)2“宾语省略”与“宾语隐含”区别何在 为避免重复，使表达简练、紧凑，语言结构中某个成分可以省去不提，但它可从语篇其他部分找回，这是省略。及物动词宾语既可省略，也可隐含。省略和隐含联系之处在于：两者在句子表层结构均不以“V+O”组合出现。省略区别隐含之处在于：1)“省略”严重依赖语境(包括超语言语境)；2)被省略的词语往往只有一种添补可能。换言之，宾语省略取决于“语境”和“指称同一性”两大条件(吕叔湘 1984：534)。从第一个条件看，及物动词宾语省略突出
5、表现为它对语境(上下文及说话环境)的依赖性，舍此即不能成为结构上的自足形式，而必须添补词语。从第二个条件看，省略的宾语根据需要一定可以补出。而宾语隐含实为句法上的“无宾自足”，不必依赖说话环境和上下文即能自足表达意思。隐含的宾语或难以自然补出(如 2a 转换式)，或补出的词语不止，-一种可能(如 2b 转换式)。基于上述两点，宾语省略根本区别于宾语隐含。此外，省略基本属于修辞学范畴，隐含则牵涉语义包容和语法化等问题，主要属句法学范畴。从结构上看，若省略的成分可从上下文找回，该上下文往往就是上句或下旬，跨距一般不太大。从话题性角度来看，凡具话题意义或价值的论元均为言谈相关成分，均可得到照应；而隐
6、含宾语则不具话题性，在言谈中不存在先行词，因此无法借照应性成分加以回指。例如(3)中 chop和 dice隐含一个非确指宾语，其指称对象肉类或蔬菜无法以 it 加以回指：(3)The chef chopped and diced all day，It was putinto a large bowl，3 动词隐宾牵涉哪些问题?3.1 动词隐宾：论元实现原则下的非范畴化现象 根据论元实现原则(GrimshawVikner 1993)，“事件结构模板”包含下位事件(sub-event)。关涉下位事件的论元至少应有一个体现于句法。换言之，英语及物动词一般必带宾语。及物动词宾语是核心论元，其语义角色是
7、语篇话题或言谈焦点，凸显度很高(参看 Keenan1976，1984；Comrie 1984；Fillmore 1977；Langacker1987)。根据论元实现原则以及 Vendier(1967)和Dowty(1979)对句子情状类型的划分，(4a)本意表达一个“处所改变”致使事件，属“完结”类事件。它包括“打扫”(行为)及其造成灰尘朝地板“下落”(运动)两个下位事件(4b)，因此要求施事(Phil)和受事(dust)两个论元分别加以识别(4c)。(4a)理应包含两个下位事件却未体现受事论元，违反了论元实现原则。(4)a Phil swept onto the floor，(Rappapo
8、rt HovavLevin 1998：120)b Phil ACT BECOMEdust c Phil sweptthe dust onto the floor，论元实现原则建立在英语典型及物动词句法特征之上，反映经典范畴观。及物动词隐宾而实现“非范畴化”在语用中并不罕见，这就需要结合原型范畴理论，从动词语义结构、句子信息结构、构式意义、语用因素诸方面综合考察，对及物动词无宾自足现象予以圆满解释。3.2 宾语名词的信息状态：“已知”与“新知”“已知”与“新知”指信息存在的状态。宾语传递信息的已知度可分五级(Allerton 1975；VelascoMufioz，2009)：(5)Jill Wa
9、s eating a steak，全新(无定名词宾语)Jill Was eating the steak，已知(有定名词宾语)Jill was eating it，超已知(替代形式)Jill was eating，高度已知(宾语宜删略)换言之，宾语的已知度与它在句式上的隐现之间存在关联性：已知度越高，其删隐的可能性越大。新信息是语句焦点，当语句聚焦于谓语动词所示的行为活动，宾语大多可删略。3.3 动词隐宾：句式结构因素 某些句式与宾语删隐密切相关。Rice(1988)专门从词汇角度探寻及物动词隐宾理据；Lemmens(1998)认为应结合词汇特征与句式因素进行考察。(6)对比句：Martha
10、cooked and cleaned while Maryentertained，(Rice 1988)习语句：Seek and ye shall find；hit or miss(FellbaumKegl 1989)指令句：Drink up，Push hard，(Levin 1993)循序叙述：First she knitted。then she sewed，(Dixon 1991)动词重复句：Pat gave and，gave but Chris ju8ttook and took，(Goldberg 2005)动词串连句：He will steal，rob and murder，(Kil
11、by 1984)平素必带宾语的动词在上列句式中大都可删隐宾语。换言之，句式因素压倒动词语义特征或宾语本身语义特征成为动词隐宾的首要因素。3.4 隐含宾语：义类划分 Levin(1993：33-40)根据宾语与动词的语义关系及宾语语义特征，划分了六类隐含宾语：1)类指(非确指)性宾语；2)身体部位名称宾语；3)任指性感事宾语；4)描述主语特征或习性的宾语；5)反身代词宾语；6)相互代词宾语。Goldberg(2005：20-28)在“隐含述题”下讨论(七、八两类)隐宾情形；7)生理类动词隐含宾语；8)“捐献”类动词隐含宾语。她(2005：26)着眼礼貌因素，称隐宾句式为“隐性述题构式”，认为“排
12、泄”、“捐献”义动词均可不带显性述题(宾语)。下文论述六类隐含宾语，“反身代词宾语”和“相互代词宾语”则不做详述。3.4.1 类指性宾语 根据人类日常活动建立起来的典型认知框，在没有特别交代的情形下，及物动词隐含的支配对象是一些常见事物，如：“输”、“赢”的默认宾语为“比赛”，“读”的宾语是“书本”，“驾驶”的对象则为“车辆”。这类默认宾语指称一类事物(类指)，不是确指具体对象。(7)a Mike learned to drive at five，b No one should expect only to win，not to lose inlife，3.4.2 身体部位名称宾语 “身势动词
13、+宾语”组构式中的动词往往删隐宾语。某些身势动词虽可兼容多个体位名词，但其隐含宾语通常默认为一种特定身体部位：shake的宾语可以是 head，finger，fist，hands等，但其默认宾语为 hands(如 8b)。身势动词删隐体位宾语，可视为宾语名词的语义融入了动词词义结构。语义包容”(“语义合并”，参看严辰松 2004)能浓缩语义、凝练文笔，体现语言经济原则。(8)a，Westerners tend to shrug their shoulders to ex-press indifference，doubt or disdain，Westerners tend to shrug t
14、o express indifference，etc，b We shook hands on the bargain，We shook on the bargain 3.4.3 任指性感事宾语 这类隐含宾语多出现于心理动词及“规劝”动词之后，可理解为 one，us，people，audience这类任指性不定代词或名词。(9)a Clowns always aim to please(amuse)，b The sign warns against swimming in the pond，3.4.4 协同动词描述主语特性的宾语 当宾语与动词一起说明主语的某种倾向特征而不表示具体行为时，宾语往往
15、删隐。(10)a Barking dogs seldom bite，b This palish cleans，protects，and shines，3.4.5 反身代词宾语 英语有些动词原先带反身代词，渐而弃之，固化为不及物用法(参看 Jespersen 1927；Levin 1993；Lemmens 1998)。(11)a The patient is recovering herself(from ill-ness)，She is recovering，b The young gid pined herself with grief.She pined with grief.3.4.6“
16、相互”宾语 有些动词用作不及物动词，其主语体现“相互”、“平等”以及“集合”、“灵性”之类意义，共同参与有关动作，而宾语each other则可删隐。(12)a Theymet，married in a foreign land but before long divorced(each other)，b Anne met CathyAnne and Cathy met(each other)，3.4.7 生理动词隐含宾语 生理动词包括 sneeze(打喷嚏)、spit(吐痰)、piss(撒尿)、ejaculate(射精)、vomit(呕吐)、blow(吹气)，句法上多与表路径的介词短语连用，
17、其隐宾用法已语法化。Goldberg(2005)在“隐含述题”下讨论这类隐宾现象。所谓“隐含述题”(“述题”较“受事”宽泛，前者大体涵盖后者)，是指某些动作已高度专指化，以致其隐含的支配(或关涉)对象与动作之间早已形成默认动宾关系，最终固化为隐宾用法(如 ejaculate隐含 sperm；piss隐含 urine)。(13)a Pat sneezed mucus onto the computer screen，Pat sneezed onto the screen.b Chris vomited what he had eaten into the paper bag，Chris vomi
18、ted into the bag，3.4.8“捐献”动词隐含宾语 这类动词直觉上虽比“排泄”动词具有更高及物性，却同样可以删隐宾语，而借助动词词义或上下文可推知其宾语。(14)a The wealthy are encouraged to contributedo nate money to UNICEF，The wealthy are encouragedto contributedonate to UNICEF，b She gave money to the United Way，Shegave to the United Way，(Goldberg 2005：2)3.5 隐宾动词：情状类
19、型及宾语的指称性质 动词隐宾牵涉述谓结构的情状(动词的行为类型)以及宾语名词本身的指称性质等复杂问题。3.5.1 完结情状与活动情状(accomplishment vs，ac-tivity)宾语的隐现往往影响述谓结构所表示的情状。据Vendler(1967)，动词带宾语大多表示一个完结情状(完成性事件)，不带宾语则表示一个活动情状(持续性过程)：(15)a John is writing，(活动情状)b John is writing a letter，(完结情状)动词带宾语标记着动作过程具有完成性，活动与完结两种情状所带的时段短语因此迥然相异：活动可以持续，适宜带“for+时段”；完成性事件
20、则只能带“in+时段”。(16)a John was eating for an hourin an hour，(活动情状)b John ate an apple in an hourfor an hour，(完结情状)活动情状与完结情状由过程动词分化而来，二者区分在于动词宾语的隐现以及宾语名词的特征。过程动词实现为活动情状，须满足两大条件：1)不带宾语；2)虽带宾语，但该名词须属于无量化标记的光杆复数名词或物质名词。过程动词一旦带量化宾语即变为完结情状，表示完成性事件(Mittwoeh 1982：114)。3.5.2 宾语的指称性质 宾语的隐现不是活动情状与完结情状相互转化的唯一因素，这种转
21、变还取决于宾语的指称性质。动词带非确指(non-specific)、不定指(indefinite)或类指(gener-ic)宾语时，表示活动情状：(17)a He ate spagletti forten minutes，(活动情状)b He ate a plate 0f spaghetti in ten minutes，(完结情状)换言之，宾语的指称性质是造成活动情状与完结情状对立的另一因素。这一区分典型体现于“创造”动词和“消耗”动词(参看 Van ValinLaPollal997)。活动情状的宾语典型体现为无界名词，通常赋予谓语动词以一种类指或习惯意义。(18)a Mario eats
22、pizza，(活动情状)b Mario eats a slice of pizza，3.6 认知框架与宾语删隐 认知框亦即典型情景语境，是决定宾语隐现的主要因素。宾语删隐往往基于特定认知框架，而认知框是超语言语境。省略作为一种语用现象受制于人的认知心理。例如，“Have you eaten?”中 eat 的缺省宾语一般理解为三餐名称，而不太可能是苹果、香蕉之类下位范畴名称。情景语境中删隐的宾语一般为有定宾语，如(Rice 1988：206)：(19)The manl entered，he ordered，he ate，he paid，he left，(餐馆脚本)(20)Simmons inte
23、rcepts，now he passes，Roberts catches and scores，(体育实况报道)(21)Cook gently for four minutes in plenty of boiling，salted water to obtain“al dente”texture，Drain and selTe，食谱文字说明与情景语境密切相关，因此动词常删隐宾语。MassamRoberge(1989)研究了食谱中的及物动词隐宾特征，特别指出：食谱中的缺省宾语往往不是任指，而是确指性名词(有定宾语)。据笔者观察，这类缺省宾语均可复原，不是狭义的“宾语隐含”，而属于省略现象中的“
24、非承接性省略”或“超语言语境省略”。刘正光(2007)将超语言语境下的省略视为宾语空位，未对省略与隐含进行区分，未能彻底廓清宾语隐含问题。3.7 隐宾动词：类别及其语义结构特征 3.7.1 动词的义类与宾语隐含 Dixon(1991)将英语动词划分为不同义类，进而预测哪些类别的及物动词可删隐宾语，认为“运动”、“休憩”、“给予”等义类的动词通常不允许隐宾(如：Heoften throws)；然而，“给予”动词 give，take和“运动”动词 follow，lead，drive等却可以删隐宾语，构成反例。这说明单凭语义分类寻找隐宾理据难免遇到麻烦。动词具体词群共有的语义成分或有助于隐宾，或不利
25、于隐宾。隐含“方式”、“完成”等情状特征的动词如 eat up，devour等(参看 FellbaumKegl 1989)，往往不允许隐宾，而“持续”义动词(如 watch)则易于隐宾。单从动词语义类别及语义结构着手分析，对动词隐宾现象的解释未必周全，因为同一语义成分出现于不同类别的动词中可能产生不同结果，牵扯太多反例。隐含动作方式的“吃”类动词无法隐宾，而同样隐含方式的“汲饮”动词(如 drink)却可隐宾。另外，隐含方式的动作动词相比“结果”动词体现更大句法灵活性，往往可以隐宾(RappaportLevin 1998)。3.7.2 隐宾动词的语义特征 1)语义中性的动词最容易隐宾 Rice
26、(1988：203)聚焦动词词汇意义考察隐宾动因，试图论证动词与宾语意义之间的具体性是宾语隐现的决定因素，指出：最可能被隐含的宾语往往是那些词汇意义具体实在的名词，而词义笼统、兼容多种补足成分的动词(如 make)往往必带宾语。表行为动作某种方式、词义非常具体的动词几乎必带宾语(如pucker oneslips；manicure ones nails)。换言之，谓语动词所指动作的特殊性、宾语名词词义的具体性及现实性共同规定了宾语不能删隐。相比之下，意义中性的动词最可能删隐宾语。从词汇共现角度看，串用的动词往往可以删隐宾语，而词义生僻的动词则不可能删隐宾语(Rice 1988)。笔者认为：宾语的
27、语义特征并非决定隐宾的唯一因素。从词义角度看，动词词义呈适当笼统性、宾语名词词义的现实性以及宾语名词指称的泛化性共同制约着宾语隐现去留。(22)a Thou shall not kill，b?The government troops massacred，c?The cartel assassinates，Kill 不牵涉事件细节，语义呈中性，其对象可以是以人类为典型的任何生物体(Rice 1988：207)。“致死”动词中 nlassaore，assassinate则不太容易隐宾，因为它们隐含非常规杀人方式和强烈的“目标针对性”(Lemmens1998：144)。(23)反证了隐宾动词词义应
28、具备“中性”这一基本条件：(23)a Pat drank last night，Pat imbibed lastnight，b Pat read last night，Pat perused lastnight，2)基本动作范畴动词最容易隐宾 从范畴理论角度讲，可删隐的宾语通常是与动词词义关系紧密的基本层次范畴名称。这类名词虽删隐，却因具有默认值，其隐含信息均能添补：(24)a Peter smokes cigarettes，Peter smokes，比较：Peter smokes Marlborohookah，Petersmokes，b Peter drinks alcoh01，Peter
29、drinks，比较：Peter drinks champagneginbrandy，Peter drinks，Cigarette，alcohol属“抽烟”、“喝酒”相关的基本层次范畴词项，是“抽”“喝”的典型对象，故可缺省；Marlboro，hookah，champagne，gin，brandy等在相关范畴中属下位范畴词项，无法成为 smoke，drink之类动作的默认对象，故不删隐。从认知心理角度看，宾语表示的事物越典型，在日常交际中出现频率越高，越容易引起缺省联想。抽烟、喝酒属日常生活中最基本动作范畴。至于抽何种烟，喝何种酒，则属特定动作范畴，关涉下位范畴名称。3)语义结构隐含方式成分的动
30、词难以删隐宾语 方式牵涉细节；动词语义结构的方式成分增添了行为动作的具体性，从而使动词失去基本身份和语义普通性，动词相应必须带上宾语(Rice 1988)。Eat，drink，study，speak这类动词属语义中性动词，可以隐宾，而 bite，devour，sip，memorize，utter这类动词语义结构含有方式成分，致使宾语不容易缺省。据笔者观察：语义包含方式成分的动词多为及物动词，语义结构包容宾语的动词则多属不及物动词；例如，drink隐含 alcohol，嬗变为不及物动词，派生“酗酒”一义。4 动词隐宾的理据探寻 动词隐宾是动词词义、宾语词义、构式意义及语用条件诸因素交互作用使然，
31、而不仅仅取决于词汇意义。4.1 宾语丧失独立指称意义 隐含宾语都是非确指或类指名词，类指名词大多没有特指或确指对象。根据 Van ValinLaPolla(1997：122-3)，“创造”义(如 weave，fabricate，make，compose)及“消耗”义(如 eat，drink，smoke)动词后接类指意义的宾语时，往往表达一种习惯行为活动，该行为活动本身成为言谈的焦点信息。其宾语即便出现，也仅限于描绘动词内在语义细节或特征，而不指称事件参与者；换言之，它们已丧失独立指称意义，在句法上无需显现。名词一旦丧失指称意义，语义产生泛化，便导致句法能力的改变和语篇功能的转移。这些变化共同作
32、用，淡化了名词的身份，弱化了名词的句法限制，为宾语名词的删隐创造了认知前提。宾语名词是类指或泛指时，交际双方既没有必要也无法确定其在语篇中的所指对象，而也只有当名词泛指、类指时，宾语才能删隐(参看刘正光 2007：46)。宾语名词淡化了身份，丧失指称功能，是一种“去凸显”或所谓“遮蔽”，仿佛将某一角色置于荫蔽处而不予凸显。4.2 宾语具有高度可预测性及可恢复性 被隐含的宾语具有高度泛指性，但读者在解码、推理过程又能对它加以预测。这种高度可预测性源于两大因素：一是动宾同现关系；二是动词的具体语义。(9a)根据同现规则，“心理感受”动词的宾语必须是具有感受能力的人类，再借助主语 clowns一词的
33、提示，读者不难推知其“取悦逗乐”的必定是观众。(9b)中与 warn 同现的语义角色“受事”必须是生命体，再加池塘旁告示牌这一语境线索，读者不难确定“被告示的”是任何过往行人。动词的具体语义是预测被删隐宾语的另一重要因素，而动词论元结构归根结底与动词的具体意义相关(Hare et al.2003)。这种语义相关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动词后接的某类宾语与动词某一具体意义构成常规联系，在没有上下文特别提示的情况下，缺省的往往是某一特定意义的宾语(Fillmore 1986)。另一种情况是宾语表达的信息可以包容于动词语义结构，如：stamp onesfoot(0nthe ground)stamp(on
34、the ground)。再如，“一会儿该轮到你唱了”，“唱”是及物动词，其对象必定是某一支或某几支歌；“歌”是隐含于动词“唱”语义结构中的内在宾语，属已知信息，故删隐。从另一角度说，凡具备高预测性的宾语均具备不同程度的可恢复性。语义可恢复性是动词隐宾现象的一大动因，是论元缺省的一大条件(参看 Rice 1988；Fellbaum Kegl 1989)。4.3 动词表达的是类指或泛指性自足行为 宾语删隐后，在概念表征结构里，言谈者借助百科知识，可以将动词表达的行为识解为一个自足行为。例如，动词 recycle的宾语 garbage即便省略，人们仍能想到“回收”的对象是废品。又如(引自 Goldb
35、erg 2001)：(25)a The sewing instructor always cuts in straightlines，b These new brooms sweep cleaner than ever，Cut的宾语“布料”及 sweep宾语“地面”均为不确指名词。当动词表示非终结性反复行为或习惯性活动时，作为受事宾语或“感事”宾语的名词短语出现与否即为无关紧要。动词宾语虽不显现，但语义仍然相对自足。例如，汉语“学”作为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其涉及的内容各不相同：作不及物动词，泛指学习；作及物动词，专指学习某一方面的知识，如“学诗”、“学骑”等(参看王力 1981)。4.4 受事
36、在语篇中的凸显度很低 宾语之所以删隐，从信息结构角度说，是语义角色“受事”在语篇中的凸显度很低；换言之，话语中也只有凸显度低的宾语才能省略：当话语中受事论元相对于动作被识解为处于“非强调”状态时，该受事论元即可省略；换言之，当受事论元在话语中不具备话题性(或不成为焦点)时可以省略，而相关的行为动作(借助重复、强烈情感姿态、对比焦点等 方式)却受到特别强调(Goldberg 2005：29)。“凸显度低”即不处于焦点位置，而“焦点”针对信息结构而言。“信息焦点是一种强调，说话人借以将信息块中的某部分做特别标记，以期交际对方能够意会”(Halliday 1967：204)。从跨语言角度看，焦点成分
37、必须体现于句法上，因其难以预测，唯有显性表达，才能得到识别。句子话题是“句子陈述当前被关注并且某一命题被理解为与之相关的一件事”(Lambrecht 1994；参看Gun，del 1988：210)。话题性是个程度问题，因为命题必定对某个论元有所关涉。话题性可借“照应性”标准加以判断：凡具话题性的论元，均可在下文借照应性词语加以回指，因为话题性成分必定是话语相关的成分。英语凡具备话题性的论元通常必须体现于句法。若行为动作因重复、对比等方式得到强调，则非焦点、非话题的论元均因可预测而可删隐。英语隐宾构式正是这种语篇特点与句法特点的集中表现(Goldberg 2005：31)。4.5 礼貌原则 S
38、neeze，blow，spit，ejaculate，vomit，piss等属日常生理活动动词，其词义已“包容”了宾语；换言之，ejaculate，piss，spit 之类动词蕴涵了述题的存在以及运动方式，相关动作与其述题之间存在默认述宾关系。例如，sneeze使人想起mucus；piss关涉 urine；ejaculate 关涉 sperm。这类动词未显现的宾语称为“隐性述题论元”(Goldberg 2005)。就生理动词而言，“语义包容说”未必具有充分解释力，因为实际可能存在“哭而无泪”或“喷而无泗”之情形。一般认为，礼貌考量是生理动词和捐献动词隐宾用法语法化的动因。上文 ejaculate
39、，vomit，piss等例证大多牵涉在礼貌场合不能直言的情景。口无遮拦、讳而不避，诚为社交大忌。这类隐宾动词虽然表示动词显宾句式相同的动作行为，但从直觉上看，相应名词形式比动词更具“意象性”(Gentner 1978)。试对比：(26)a He spit into the wind，b His sputum flew into the wind，(27)a He pissed into the gym bag，b His urine streamed into the gym bag，例(26b)(27b)相比(26a)(27a)更直观地展现了禁忌话题(sputum，urine)。Ejacul
40、ate，vomit，spit，sneeze 这类动词直接涉及生理排泻，而明言排泻物往往令在场者尴尬，故言说者只好诉诸隐宾策略。捐献动词的隐宾用法也出于礼貌考量：现实交往中，指出捐献的具体款额(尤当额小量微时)往往有失得体，甚至有损面子。因此，(28b)删隐论元，比(28a)更显稳妥。(28)a I contributed$1000 t0 the United Way，b I contributed to the United Way，可见，句法上删隐宾语，不提述题，有时实为礼貌需要。Blow、cry 的显性宾语为出，tears 虽不在禁忌之列，但同属生理排泄动词，而生理排泄物素为高雅言谈所避讳
41、，故也采取隐宾策略。5 结语 从语用制约上看，谓语动词受到强调，则宾语失去强调，降为非话题、非焦点成分。根据语言经济原则，话语中非相关、可预测成分往往略而不提。宾语名词指称功能丧失，名词身份弱化，在句法上无需凸显，这是动词隐宾的主要动因。合作原则(Grice 1975)下的“数量准则”要求“言谈不应包含超乎需要之信息”，言说者自然可删略作为非焦点成分的受事(述题)。其次，宾语和谓词各自表达的信息量呈动态不均、此消彼长。当谓词获得强调、成为焦点，宾语则失去强调、退出焦点，以至隐身。因动词与宾语高频共现，造成宾语名词高度可预测与可恢复，而可预测、可恢复的词语均属默认成分，因凸显度低而无需显现。因此
42、，动词隐宾是构式、语义、语用诸多因素协同作用之结果。Fillmore(1986：98)认为英语动词是否允准论元缺省并获得默认意义，纯粹取决于词义，这种观点有悖语用事实。Rice(1988)专门从词义角度考察隐宾动因，虽不乏独到之处，却未区分作格动词与常规及物动词，忽视“隐宾句式仅限于以施事为中心的及物动词，排斥作格动词”这一重要事实。作格动词的一价句式只能理解为“媒介+过程”组合，不属于以施事为核心的隐宾句式。须知，隐宾句式一律是从常规及物动词嬗变来的句式变体，其突出的施事中心性丝毫不因宾语删隐而有所降低。动词词义与构式相互依存、互为补充。语言中的特例是非范畴化现象，往往离不开具体构式。只有结合构式深入考察，才能找到合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