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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偶像的黄昏 2020年6月27日0时3分，一条微博打破了一个群体的沉寂。“97-3班牛”在微博中写道：“张大同，华东师大二附中物理教师。张曾多次以检查身体为由，对男性在校中学生做出有违师德的举动。作为当年的受害者和知情人，我们决定不再沉默，实名向公众证实此事。”几秒钟后，ID自称是97届3班的“孙骏逸”跟上评论说：“我曾是一名受害者。不再沉默，是一种决绝，直面成长道路上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不再沉默，是一种坦然，笑对异样的眼光和纷纷议论；不再沉默，是一种坚持，希望下一代能得到我们当初未曾有的保护；不再沉默，是一种信念，勇气和良知终将是和谐社会的主流。”随后，原举报人又以实名“刘怡冬”再度发言，他
2、解释了重提旧事的缘由：“我是一名当事人。多年以来时常揣摩过去15年里，有多少二附中的学弟与我有相似的经历。我每次都以他（张大同）可能不直接授课接触学生或者他年纪大快要退休了为自己懦弱内疚的心找个借口。如今身为人父，面对即将入学的孩子，我突然感到无地自容。今天站出来，给自己良知尚存的心一个交代。”一桩可能已经隐匿了十数年的丑闻，就此在公众面前揭开了面纱。2020年6月28日，华东师大二附中发布公告：华东师大二附中原副校长张大同，因有违师德的行为，经研究予以免职解聘，同时提请华二民办初中董事会免去张大同兼任的校长职务。而张大同最后一次与媒体接触，是在6月27日中午东方卫报的记者拨通过张的办公室电话
3、，张说目前正在与几位同学就此事进行“沟通”，随即挂断电话，没有辩白。一个偶像彻底坍塌了。金牌传奇有一个故事可以说明张大同的影响力。一位上海市外的物理老师，批阅一套物理知识竞赛的试卷，试卷中有这样一道题目：请写出获得诺贝尔奖的华人科学家的名字。一位中学生写了三个人：杨振宁、李政道、张大同。据一位曾经在上海参加过物理竞赛的2002届高中毕业生回忆：“当时只要是在上海搞物理竞赛的同学，不知道张大同那你基本就白搞了。可以说以他在物理竞赛教学方面的成就，说是一代传奇也不为过。”张大同在全国中学生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张大同第一次以优秀物理老师的身份进入人们视野是在1984年。一位曾执教于华师二中的老师说
4、，那时候张大同两次考研失败，没有获得中学教师学历资格，又患病，学校的领导让他先辅导物理小组，在这个小组里有一个学生叫王菁。王菁花了一年时间读完复旦大学物理系四年的课程，并在李政道博士的研究生考试中一举夺得全国第一名。这个奇迹轰动了整个物理教育界。全国首届教师节，复旦大学派车迎接张大同，并安排他坐上了主席台，与当时的复旦大学校长谢希德为邻。谢校长对张大同说：“我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学生。”在接受新闻媒体采访时，王菁说：“很多人说我是一个不寻常的学生，但很少有人知道，我有一个不寻常的老师。”获得这次成功以后，张大同也获得了在华师二中正式任教的资格，同时继续辅导物理小组。1991年
5、，新华社传来喜讯，张大同的两个学生，任宇翔和王泰然在古巴的哈瓦那夺得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两枚金牌， 张大同“激动得彻夜未眠”。1995年，谢小林在澳大利亚获得国际物理奥赛金牌，1996年，陈汇钢在挪威获得国际物理奥赛金牌张大同的学生一共获得了国际物理奥赛的9枚金牌和1枚银牌，据一些学生回忆：张大同当时被称为“金牌之父”，“奇迹中的奇迹”，他的通向金牌之路成为中学生物理竞赛的“圣经”。物理奥赛的成功推动了张大同的事业前程。张大同1991年被评为物理高级教师，1994年被评为上海市物理特级教师，1997年被聘为华东师大、浙江师大物理系兼职教授。1995年至2020年当选上海市物理学会第十届、十二
6、届理事，上海市第九、十届政协委员。2020年，他作为上海普教界10名代表之一获得首届“上海市教育功臣”提名，当时的提名理由是：“他勇于探索和实践，形成了以心理发展和能力培养为特色的教学风格。他善于发现和培养尖子学生，重视通过心理训练和人格熏陶，提高学生的素质，树立崇高志向，勇于进取，不怕挫折，在世界大赛中为国争光。”2020年6月27日以前，张大同在教育界和社会上的形象是传奇和偶像，但在这之后，一切将不复存在。十五年长吗？张大同性侵犯男学生事件曝光以后，与此事相关的记录和回忆纷纷被人们重新提及。1995年，上海教育报中物理教学的“伯乐”一文中有过这样的描述：“张老师的卧室，也是接待学生的工作室
7、，笔者几次采访，每次都有学生来坐坐，倾吐思想上的苦闷，询问学习上的疑难，浓浓的咖啡，浓浓的师生情，伴随着他们度过温馨的夜晚。对这种特殊的学习经历，他的学生可能终生难忘。”举报ID“YanfengChen”说：那些年，他是传奇。得到他的特别辅导，我以为可以创造辉煌。辅导后他的“亲密接触”，我以为这是良师的关爱。“特别”在继续，我开始怀疑、恐惧最终我没能创造辉煌，可他还是传奇。举报人“孙骏逸”回应此事：“这事确实是真的，其实（在）当时那几届同学里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而我们所知道的，是张大同的沉默，以及华师二中在调查后对张大同采取的解聘举措。有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受害的学生在事情发生了
8、15年以后才有勇气用微博的方式进行反抗？一位曾经在华师二中就读的成长心理学研究者说：人在受到创伤后，会启动心理上的防御机制，包括逃避（指把记忆藏起来，当没有发生过）、抗议（反抗或突然间地行为出格、举止异常）以及茫然呆立，不知所措。这些反应可以是暂时的，也可以是持续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自我治愈。但受害者无论产生了哪种反应，受伤的记忆都会在受到特定的事件、物件、人物的刺激以后，突然涌现。很多人往往以为自己忘记了，但记起时，仍然历历在目、惊人地清晰。而为什么在十五年前，所有的受害学生都选择了逃避？这与中国儿童性教育欠缺和性侵犯保护法制建设薄弱有关。中国至今没有明确针对儿童性侵犯保护的相关法律，202
9、0年12月1日，一起陕西干部强奸幼女而后被定罪为“嫖宿幼女罪”的事件在社会引发广泛讨论，暴露了中国法制在对于未成年人性侵犯保护这一方面的欠缺和混乱。此外中国的性教育在传统心理意识的阻碍、家长的顾虑以及舆论的质疑中发展一直举步维艰。首都师范大学性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张玫玫教授在接受有关采访时表示：“性教育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科学的研究，稳步推进现在时机不到，须把握节奏，不然适得其反！”而相比之下，国外的情况较为不同。美国1996年就颁布防范未成年人遭遇性侵害的“梅根”法案，日本1999年设立了儿童买春及儿童色情处罚法。英国把性教育排进课程表，根据“国家必修科学课程”的具体规定来进行教育。儿童从5岁开
10、始，就在学校接受有关防止性侵犯的课程。该课程将向学生解释身体的哪些部分属于私处，大人不得侵犯。有关发言人说明设置相关课程的原因是，遭非礼的儿童往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他们需要这方面的知识。瑞士儿童保护协会也发起过一项小学生防止性侵害宣传教育活动。这项宣传教育活动的主题为“我的身体属于我”，主要以交互式展览的形式向小学生说明什么是性侵害，与异性接触应该掌握的分寸等问题，同时让他们知道在遭受性侵害的时候应该怎样求助。这项活动的教育对象除小学生外，还包括他们的老师和家长，因为他们对小学生的健康成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个案例，美国一个五岁的女孩在受到老师的性侵犯以后，向警察揭发了老师的罪行，
11、该老师立刻被诉诸法律。但在中国，未成年人在受到同样遭遇的时候大多选择沉默，就算在成年人当中也鲜有诉诸法律者。对于这一事件，一位心理学家说：在中国欠缺一种未成年人性侵犯保护的环境，没有法律，没有教育，而尤其是对于男生，这样的保护机制更少，那些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伤害了，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光彩，不好意思说出去。在15年以后，他们因为心理成熟，法律意识及社会责任感的生成，才敢于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其实在当今的环境之下，从受害者要重新面对这一伤害和社会舆论压力的角度来看，15年并不长。偶像背后的学校思考张大同1984年开始在华师二中执教，截至案发，他在学校工作了28年，而从已经被揭发的性侵男学生事件发
12、生时间算来，到现在已经有十数年了。一位研究中小学教育的大学教授说：作为一个具有性侵学生行为的老师，竟然在学校顺利发展了十几年，并且一度被尊为偶像和标榜，我们的学校应该反思。反思包括两方面，一是我们对于老师的选拔机制、人格教育和行为管制，二是我们对于受性侵害学生的关怀、保护和教育。在我国中小学，教师选拔晋升制度往往侧重于教师的业务能力，集中表现在教学成绩，而忽视对教师品德修养的关注是较为普遍的现象。如果华师二中有专门针对受侵害学生的相关指导教育和能切实发挥心理救助作用的心理咨询室，那么当年遭受猥亵的学生也许就不会因为投诉无门而将伤害和痛苦埋藏压抑十数年。据心理学家称，孩子因为心智不成熟，在遭受性
13、侵害时如果没有得到有效的疏导和救助，会对社会产生不安全感，也会对自身产生耻辱感，这种耻辱感会伴随孩子一生，对其人格发育、社交能力发展都会产生极为严重的不良影响。所以学校应该成立专业并且服务完善的心理咨询室，心理咨询师应具备专业资质。专业的心理咨询师，除了涉及学生自身或者他人人身安全的问题，是不应该向校方或家长汇报的。心理咨询师应该定期给每个同学做心理救助说明，告诉同学如果受到有关身心伤害或者缺乏安全感了，应该如何向成年人求助。心理咨询师必须外聘，以保持中立，并保证孩子隐私受到保护，让孩子愿意信任。1999年，教育部颁布了关于加强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的若干意见，规定“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和学校要积极为
14、心理健康教育创造必要的条件，大中城市具备条件的中学要逐步建立和完善心理咨询室（或心理辅导室），加强心理健康教育的辅导，同时要加强心理健康教育的研究与科学管理”。2002年，教育部制定印发了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指导纲要，明确规定“大中城市具备条件的中小学校要逐步建立和完善心理咨询室（或心理辅导室），配置专职人员”。但各中小学相关建设却没有按照要求跟进。2020年一组仅关于北京市小学心理咨询室的建设情况调研数据显示，有14.3%的学校没有建立心理咨询室；从具备心理咨询室的学校来看，有57.1%的学校根本不向学生开放。调查结果同时发现，从事心理咨询工作人员的素质存在数量和质量上的差距，大部分都是兼职，不具备心理咨询资格，咨询不专业、不规范。张大同事件为社会也为学校敲响了一次警钟，关于未成年人保护的很多问题已经刻不容缓、亟待解决，我们需要做点什么了。编辑 李丰池此资料由网络收集而来，如有侵权请告知上传者立即删除。资料共分享，我们负责传递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