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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比较文学研究 老舍与哈代 摘要: 老舍的悲剧小说在情节结构 、 悲剧观念、叙事技巧等方面,与英国作家哈代有较多的相似, 这种相似可能有向西方悲剧文学学习借鉴的原因 ,但也源于老舍自己独特的对社会人生的体验和思 考,显示出老舍独特的悲剧文学品质 。 关键词: 老舍 ; 哈代; 悲剧小说; 悲剧品格 中国现代作家老舍以小说和戏剧创作的突出成就享誉 文坛,老舍的小说创作在经历了早期的世态讽刺类型探索 后,到 20世纪 30年代中期创作一系列的悲剧小说时渐趋 于成熟。标志这一阶段艺术水准的 骆驼祥子 、月牙 儿、我这一辈子 等赢得了时人的赞誉 ,直到今天虽历经 岁月风尘仍闪耀经典的光芒。阅读老舍这一时
2、期的悲剧小 说,笔者认为他与 19世纪英国作家哈代的小说创作有许多 相似之处。 一 哈代 1840年出生, 1928年去世,这位横跨两个世纪的 小说家和诗人,在英国文学史上占有特殊地位 。他一身著 有 14部长篇小说 , 4部短篇小说集 ,还有史诗剧列王 和 8 部诗集 。哈代文学成就最高的是他的小说创作,他的小说 绝大部分以威塞克斯为小说的自然与社会背景来表现人物 的悲喜人生 ,因而他的小说总题名为 “威塞克斯小说 ”。他 把“威塞克斯小说”分为三类 : 罗曼史和幻想小说; 机敏和 经验小说; 性格与环境小说。其中环境与性格小说成就最 高,影响最大,他的代表作还乡、 卡斯特桥市长 、无名 的
3、裘德 、德伯家的苔丝皆属于这类小说,这类小说写的 都是悲剧,因此也被人称作 “悲剧小说”。 老舍 1899年出生, 1968年去世 ,这位在 20世纪享誉我 国文坛的文学巨匠 ,其文学成就主要集中在小说和戏剧两 个方面 ,尤其以小说成就最为突出 。其小说创作最初为世 态风俗讽刺 ,从 1933年创作 离婚 开始 ,他的小说风格逐 渐转变 ,由原来的幽默讽刺转向严肃深沉 ,他连续写了 月 牙儿、 骆驼祥子 、 我这一辈子 、微神等作品。老舍 这类作品写的都是悲剧,突出性格与环境对人物命运的决 定作用 ,这与哈代的 “性格与环境小说”类似 ,更有意味的 是,他与哈代一样,也是以这类悲剧小说享誉文坛
4、。 进一步观察两位作家的这类悲剧小说,可以看到它们 表面上还有许多的相似之处 。比如 ,两位作家写的都是小 人物的悲剧人生 。哈代笔下书写的都是威塞克斯这块乡土 上的乡民们的悲欢离合 ,老舍笔下所描写的多是北京下层 市民社会的种种小人物的悲苦人生,他们都平凡卑微 ,发生 在他们身上的悲剧都可说是 “几乎无事”的悲剧 。 再如,两位作家笔下的悲剧情节结构大多相似,都是有 情人难成眷属,或有志者事竟不成,都写到一个主人公怀着 一个美好的生活理想而奋斗 ,却在理想追求的半途中折戟, 最终以失败告终 。 无名的裘德 中的农村青年裘德梦想 进入基督寺大学 ,成为大学生或将来成为牧师 ,但阶级歧视 破灭了
5、他的理想 。他与表妹淑的婚姻也因不结婚同居而触 犯礼俗,为社会所不容,被迫拆散 。 德伯家的苔丝 中的苔 丝美丽善良 ,家境贫寒,外出打工时遭到恶少亚雷的侮辱和 纠缠 。与青年克莱尔相爱却阴差阳错未能顺利结合。后苔 丝杀死亚雷 ,被处绞刑 。这是一出 “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悲 剧。哈代的悲剧小说大都具有这种情节结构特征。 而在老舍的悲剧小说中,反复演示的同样是这种情节 结构 。如月牙儿中的女儿自尊要强,为了能独立生存 ,不 重蹈母亲的覆辙 ,虽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也未能如愿 。 骆 驼祥子中的祥子为了“自由车夫”的生活理想,历经买车、 卖车三起三落的磨难,也最终未能实现他的理想。 微神 的两个青年
6、男女相爱却命运交错 ,不但姻缘错失 ,而且阴阳 相隔 ,令人唏嘘不已 。这篇小说讲的算是一个“有情人难成 眷属 ”的悲剧故事。 由此看来,两位作家虽然身处的时代与国度不一样,但 在悲剧小说创作方面 ,在悲剧小说的人物 、情节等小说要素 的设置与表现上确有许多的相同点,很耐人寻味 。 二 悲剧小说创作源于悲剧观念的支配 ,对于两位作家的 悲剧小说在形式上的一些相似特征需要从悲剧观念上作出 47 比较文学研究 当代文坛 2010. 5 进一步的深入解释 。 哈代认为 ,悲剧就是一个人想过的理想生活和他命中 注定要过的悲惨生活之间的对立 。而人的“性格 ”和 “社会 环境”便是造成这种悲剧的根本性因
7、素。因此,他的性格与 环境小说往往表现的就是男女主人公在对美好生活和理想 的追求中,因为性格缺陷,也因为环境的控制和摆布 ,不可 避免地走向悲剧结局。 卡斯特桥市长 是一部典型的性格悲剧小说。主人 公迈克尔亨察尔由于性格刚愎 、固执,年轻时犯下大错 , 在一次酒醉后把妻女卖给了别人。后来酒醒悔悟,勤奋努 力当上了卡斯特桥市长 ,并与妻女团聚。就在他否极泰来 之时,又一次因刚愎的性格与商业合伙人闹翻 ,在竞争中失 败,最后落得众叛亲离、家破人亡的结局 。他的悲剧主要是 由于他的性格缺陷和错误所致。 德伯家的苔丝 和 无名的裘德两部小说则侧重表 现了社会环境对个人悲剧的决定作用 。苔丝无疑是环境
8、、 习俗与惯例的牺牲品, 裘德壮志难酬的悲剧则鲜明显示了 社会道德、法律 、 婚姻等陈规陋习的桎梏对个人自由意志和 愿望的扼杀 。 在哈代的悲剧思想中,一方面他把人的悲剧归因于个 人性格缺陷和社会环境的制约 ,另一方面,他又常常将其归 因于人生的宿命,认为超自然的宗教幽灵萦回于宇宙间,时 而出现不辨是非的造物主在作践生灵,时而是不明善恶的 内在意志力在涂炭人民 。因而 ,人们生活的现实世界注定 是一个悲剧的世界 。以这样的观点解释人生, 便决定了 哈代小说的命运悲剧性质。 卡斯特桥市长 中主人公亨察尔年轻时因酗酒铸成 大错,后来无论他怎样努力赎罪,仍逃脱不了命中注定的厄 运。这部小说似乎表明:
9、 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支配着人的 生活,不管人们怎样挣扎和逃避,注定的命运最终还是不可 避免。 德伯家的苔丝 这部小说始终笼罩着一种在劫难 逃的阴暗气氛,各种灾难性事件和悲剧性偶合 ,分明让我们 看到,仿佛冥冥之中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主宰女主人公的命 运。苔丝被亚雷诱奸,哈代即认为这是 “祖先造孽子孙得报 应” 。哈代最后一部小说无名的裘德 ,尽管有强烈的现 实批判性,但仍显示出浓烈的悲观宿命色彩,作家把淑和她 母亲婚姻的不幸归之于家族的命运 。哈代就是这样从命运 或天意角度解释他笔下人物的悲剧 ,所以,他的小说具有很 浓烈的宿命论色彩 ,这已经成为今天学者们的共识 。 关于悲剧,老舍也有很深刻的理
10、性认识。他指出 : “世 界上最古的悲剧总是表现命运怎么捉弄人,摆布人 ; 天意如 此,无可逃脱。”“后代的悲剧主要地是表现人物 ( 并不是坏 人) 与环境或时代的不能合拍,或人与人在性格上或志愿上 的彼此不能相容,从而不可避免地闹成悲剧 。 ” 他的悲剧 小说不同程度地表现了这些悲剧观念。 老舍的小说在叙写人物悲剧时,也主要突出环境与性 格因素 。 月牙儿 中母女俩的悲剧与自身无关 ,主要是那 个黑暗的社会所致。 我这一辈子 的悲剧虽有些偶然 ,但 动荡的不公道的社会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 骆驼祥子 是 老舍悲剧思想最完整的体现,一方面作家突出了主人公悲 剧的环境因素: 世道混乱 ,乱兵抢车
11、、孙侦探敲诈 、 杨太太歧 视、车厂老板刘四的剥削等组成动荡黑暗的社会环境对祥 子的人生追求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使他的努力一次次落空。 另一方面,作家也强调其悲剧的思想性格因素 : 祥子与生俱 来的小农意识和缺乏足够的自制能力, 遇到挫折就自暴自 弃等心理性格弱点也是导致他人生悲剧的重要原因 。 有意思的是 ,在老舍的悲剧小说中,也时时隐现命运悲 剧的色彩。他小说中的悲剧人物在遭到多次挫折失败后, 便常常沮丧地将自身的不幸归咎于宿命 。 月牙儿 中要 强的女主人公本不愿重蹈母亲的覆辙, 可任她怎样的挣扎 也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走上了母亲的老路 ,于是只有无奈地 慨叹道: “我的妈妈是我的影子,
12、我至多不过将来变成她那 样,卖了一辈子的肉,剩下的只是一些白头发与抽皱的黑 皮,这就是命 。 ” 我这一辈子 中当巡警的父亲曾希望“我 这辈子当够了巡警,不必世袭这份差事了 ”,可事与愿违,不 但儿子只能当个巡警 ,连女儿也只能嫁给巡警 ,于是他只能 无奈地哀叹 : “一个人当巡警 ,子孙万代全得当巡警,仿佛掉 在了巡警阵里似的 。 ”这是 “八字造定 ,谁也改不了的 ” 宿 命又应验在了这一家人身上 。 由此可见,在悲剧观念上,老舍和哈代也有一定的相似 性,命运悲剧 、 社会悲剧 、性格悲剧等悲剧精神都或多或少 在他们各自的思想和作品中有所表现。 三 在悲剧小说的叙事艺术上,老舍与哈代也有某
13、种相似。 这主要表现在偶然巧合艺术的运用上。 正如伍尔夫指出的 : “哈代被一种感觉所驱使, 认为人 类是他们本身之外的某些力量所玩弄的对象 ,这使他极端 地甚至夸张地利用偶然巧合的情节。这一切偶然巧合的因 素构成人物命运向悲剧转变的契机。” 哈代往往把偶然或 巧合的事件视为神秘命运在现实生活中的显现 ,所以 ,他的 小说使用了大量的巧合技巧来突出人生遇合如何受到命运 或“偶然 ”的残酷嘲弄和戏谑。 大约从 1871年创作 计出无奈这部小说开始,巧合技 巧被哈代频繁使用。 计出无奈是一部精巧机敏的小说, 虽然思想意义不大,但因巧合技巧的灵活使用 ,而使其情节 曲折 ,惊悚刺激 。自此以后,既出
14、于小说戏剧性的美学考 虑,更为了表达命运悲剧的观念 ,巧合技巧经常被哈代使用 在其小说叙事的关键处。以哈代现实性较强的小说 德伯 家的苔丝为例 ,巧合在其中随处可见。苔丝清晨赶着马车 赶集卖柴,途中老马恰巧被邮车撞死。苔丝的父亲甚为着 急,恰巧此时他攀上了有钱的本家,马上派女儿去那里做佣 人。她没去多久即被亚雷诱奸, 从此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不久 ,她决定 ,挣钱养家, 又一次巧遇令她心动的克莱尔。 新婚之前,她写了一封信从门下塞到他家里,坦白自己被辱 的往事。不料信被塞到了地毡下面,克莱尔未发现,结果导 48 老舍与哈代 致新婚之夜的悲剧 。丈夫远走他乡 ,苔丝独立生活 ,这时她 的家人被房
15、东赶出 。而亚雷恰巧此时出现,假行善举,面对 家中的困境和杳无音讯的丈夫 ,苔丝迫不得已做了亚雷的 情妇。克莱尔突然又回到她身边, 出于对丈夫的爱和对亚 雷的恨 ,她杀死毁了她一生的亚雷 。巧合就这样推动着情 节的发展,决定了人物的悲剧命运 ,同时频频出现的巧合也 让我们感受到了神秘命运对人的无情捉弄。 老舍小说是以强烈的批判现实主义为精神标记的。但 细读他的作品,会发现他处处巧妙使用着偶然巧合 ,却又与 必然的生活浑然无迹。 骆驼祥子 中 “祥子 ”的悲剧也是 一连串的巧合意外造成的: 好不容易买的第一辆新车碰巧 被乱兵征用抢走; 快凑足买车的钱赶巧碰到抓曹先生的特 务,被敲诈了去 ; 回车
16、行还车 ,碰巧刘四老板探亲出外不在 家,而掉进虎妞的性诱惑陷阱 ; 虎妞难产意外死去; 得到曹 先生的帮助, 祥子满怀希望重新起步,正准备去接小福子 时,小福子却因受不了嫖客的蹂躏而上吊自杀 。一连串的 巧合和意外残酷地戏谑着祥子 ,不断地打击着他的自信心 , 最终使他颓丧绝望 ,变成“行尸走肉”。 我这一辈子中的 “我 ”也是屡受命运或 “偶然 ”的残酷嘲弄和戏谑,而 月牙 儿中“女儿”的命运也是因为家庭的变故造成的。 “无巧不成书”,是中国传统小说叙事惯常遵循的一个 创作原则。中国传统小说是从茶馆说书演化而来,为吸引 听众( 读者 ) 的注意,常常大量运用此种巧合技法, 将故事 讲得惊悚、
17、曲折 ,讲故事高手的老舍自然谙熟此道。但要指 出的是 ,老舍对意外与巧合技巧的运用不单是为增强其小 说的故事性 ,同时也是有意要传达他的某种宿命意识,他对 人生的某种悲观思想。 四 老舍与哈代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 ,不禁令我们产生联 想: 这是一种影响的结果,还是 “英雄所见略同 ”? 艾略特在 传统与个人才能 中指出, “假如我们研究 一个诗人,撇开了他的偏见 ,我们却常常会看出: 他的作品 , 不仅最好的部分,就是最个人的部分也是他前辈诗人最有 力地表明他们的不朽的地方。我并非指易接受影响的青年 时期,乃指完全成熟的时期。” 因此探讨老舍的悲剧叙事 , 有必要探寻他和他之前那些施予过他影响的
18、传统因素的 关系。 1924 - 1929年,老舍曾在英国伦敦东方学院担任过近 5年的汉语讲师,恰与已经声名卓著的哈代相处同一个时 空。正是那几年,老舍 “昼夜的读小说,好像是落在小说阵 里。” 古希腊的悲剧和喜剧 ,但丁的神曲 ,莎士比亚的戏 剧,英国的威尔斯、康拉德、美瑞地茨和哈代,法国的福禄贝 尔与莫泊桑等作家的作品都为老舍所阅读。正是这种阅 读,使老舍广泛吸取了西方文学营养, 由此开始尝试创作 , 走上文坛。 关于自己的外国文学背景 ,他明确提到了康拉德和但 丁 ,话语中不无溢美之词。至于哈代的作品 ,老舍在拜读 后也深有体会,他指出: “在康拉德 ,哈代,和多数以景物为 主体的写家
19、, 自然 是画中的恶人。” 足见他对哈代的小 说创作有一定的熟悉 。虽然这里他只是欣赏和着重强调哈 代的景物描写艺术,但哈代的悲剧观念和悲剧叙事艺术可 能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老舍,使他的小说创作出现了与哈 代某种类似的特征。 或许 ,西方文学对老舍悲剧小说创作的影响并不止于 哈代这一个因素, 古希腊的命运悲剧, 莎士比亚的性格悲 剧,法国福楼拜、左拉和莫泊桑等作家的创作都可能影响到 老舍的思想与创作 。如前所述,老舍对西方悲剧文学的发 展演变有着深刻认识 ,对近代西方文学创作倾向也有准确 把握 ,他指出在福楼拜等人的作品中 , “人们好像机器 ,受着 命运支配,无论怎样也逃不出那天然律” 11
20、。这些认知无疑 会对他自己的创作形成参照,提供某种借鉴。所以 ,可以 说,老舍的悲剧小说不同程度地演绎了他所理解和接受的 这些悲剧观念。 然而,任何外来因素要在被影响对象上发生结果 ,没有 被影响对象的心理共鸣,影响也就不可能发生。老舍对哈 代乃至西方其他悲剧思想的认同 ,其实是与他自身的人生 遭遇与生命体念有着密切的关系的。老舍少时家逢不幸, 父亲早逝,家境贫苦 ,这种不幸的家庭生活背景直接铸就了 老舍忧郁、敏感的气质。老舍曾说 : “我的脾气是与家境有 关系的。因为穷 ,我很孤高,特别是在十七八岁的时候 。一 个孤高的人或者爱独自沉思 ,而每每引起悲观。” 12而当“一 个人一旦遇到极大的
21、不幸,就会不再以自我为中心,他会去 沉思整个人类的苦难 ,而认为自己的不幸遭遇不过是普通 的痛苦中的一个特殊的例子 ,他会觉得整个人类都要受苦, 他自己不过是落进那无边无际的苦海中去的又一滴水而 已” 13 。正是基于这样的悲剧遭遇 ,并经过这样的悲剧心理 转化 ,老舍形成了他对人生的悲剧观念,也因此使他易于认 同和接受西方文学的悲剧思想。 老舍早期创作的幽默风格其实源于他骨子里的悲观, 正如他自己所说 : “幽默的人只会悲观, 因为他最后的领悟 是人生的矛盾 想用七尺之躯 ,战胜一切,结果却只躺在 不很体面的木匣里, 象颗大谷粒似的埋在地下。” 14这是一 种彻悟人生的大悲观, 因大悲观而生
22、的嬉笑怒骂。老舍中 期创作的悲剧小说则正面表现了他的悲剧思想 ,他对人生 社会的种种悲剧性感受。 五 毫无疑问,老舍是一个非常有创造力的作家 ,虽然他从 哈代和西方其他悲剧文学中得到一些启发 ,但他无意模仿, 正如他所说 : “我永远不刻意的模仿任何文派的作风与技 巧; 我写我的 ”。 15他不是为写悲剧而写悲剧 ,他是基于自己 深刻的人生体验和对社会的独特观察思考,创造了属于自 己个性的悲剧小说。 不同于哈代执着于书写他的威塞克斯的乡民悲剧,老 舍表现较多的是旧时代的北平城市贫民的悲剧 。城市贫民 49 比较文学研究 当代文坛 2010. 5 多来自破产的农村 ,他们为在城市立足 ,历经艰辛
23、也壮志难 酬,他们的悲剧 ,主要是当时那个黑暗的社会造成的 ,因此 , 老舍常将矛头对准不公道的社会进行猛烈的批判和诅咒 。 所以,他的悲剧小说主要表现为社会悲剧 。但与此同时,他 又时时从悲观主义角度去看取人生,认为生存在世就是一 种宿命的苦难,任凭挣扎也无从摆脱。所以,在社会悲剧的 表象下 ,他的小说又往往隐含着命运悲剧的品质 。这是老 舍看社会与看人生的两种视角、两种观念复合的结果。 这与哈代有些不同 。哈代始终有一种浓重的悲剧人生 情结。他出生于多塞特封闭落后的地区 ,在那里的村民大 都具有强烈的命运观念,他们用宿命论解释自己的生活遭 际。哈代从小就受到了这种观念的熏染。后来,他又研究
24、 过古希腊的命运悲剧、莎士比亚悲剧和叔本华的悲观主义 哲学,接受了他们的悲观主义思想 ,因而在他的作品中 ,我 们常常可以看到宿命思想的显现。哈代早期的小说大都通 过大量的巧合与意外事件表现主人公宿命的悲剧,后期小 说虽然对社会认识有所增强 ,使他在相信 “命运 ”这个东西 的时候, 又从客观社会 、自然环境和人本身去探索人的命 运,但仍然为了突出人物悲剧的宿命性。所以哈代的小说 主要表现为命运悲剧。 在面对悲剧时 ,老舍和哈代都表现了主人公的抗争,但 哈代较多表现了悲剧主人公在不可抗拒的命运面前 ,奋力 抗衡,毫不妥协 ,奋斗到生命最后一息的崇高的悲剧精神 。 如袭德和苔丝在他们与命运的激烈
25、抗争中显示了人性的尊 严,闪耀出人性的光辉。 而老舍笔下的悲剧主人公也有过对理想努力的坚持 , 但往往在多次挫折打击后就颓唐起来,开始听天由命随遇 而安了 。就像祥子被孙侦探敲诈后,只是委屈地说了一句 “我招谁惹谁了 ”,连句硬话都没有,更不用说勇敢抗争了 。 这种行为与中国的传统和现实有关,几千年“温良恭谦让 ” 的礼教文化的规制 ,使老百姓面对不幸的命运或不公的遭 遇,经常表现出的就是 “忍 ”的思想,而不是哈代笔下西方 人那样的抗争精神 。所以,从悲剧精神品格来看,如果说哈 代的小说是悲壮,能给人振奋力量的话,那么, 老舍的小说 则是悲伤,只会让人更加绝望。 但也正是这样, 看似十分相似
26、的两位悲剧小说作家的 作品便有了本质上的不同。这种不同,既源于各自不同的 人生经验,更是源于各自所拥有的时代精神和民族文化传 统。也因此 ,社会、文化 、 人生的机缘遇合 ,使老舍与哈代这 两个不同时代与民族的作家对世界悲剧文学做出了各自的 杰出贡献。 注释 : 都兴东: 无名的裘德 译后记, 无名的裘德, 南方出版社 2001年版, 第 518页。 哈代: 苔丝, 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 1997年版, 第 71页。 老舍: 论悲剧, 老舍文集第 16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1年 版, 第 446页。 老舍: 老舍选集第 2卷,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82年版, 第 28 页, 第 147页
27、。 伍尔夫: 论托马斯 哈代的小说, 转引自陈焘宇哈代创作 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2年版, 第 210页。 艾略特: 传统与个人才能, 转引自 卞之琳译文集 , 安徽教 育出版社 2000年版, 第 276页。 15老舍: 写与读, 老舍文集第 15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0 年版, 第 545-546页, 第 546页。 他称康拉德为“我最爱的作家”, 认为“给我最多好处的是但丁 的神曲”。参见老舍文集 第 15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0年版, 第 298页, 第 486页。 老舍: 景物的描写, 老舍文集第 15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0年版, 第 239页。 11老舍: 文学概论讲义, 老舍文集第 15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0年版, 第 108页。 12老舍: 我的创作经验, 老舍文集第 15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0年版, 第 291页。 13朱光潜: 悲剧心理学, 人民教育出版社 1983年版, 第 79页。 14老舍: “幽默”的危险, 老舍文集第 15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0年版, 第 313页。 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