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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教会了我游戏规则游戏规则 一我想，能给安利小姐开车，是因为我懂一点英语，那是2002年。安利小姐是英国人，是城里唯一一所高校请来的客座教授，同时也是市里请来的地质专家。她是基督徒，挂着银色的十字架，像大部分西方的中年女人一样，有肥厚的肚腩和臀。那天，我赶到的时候，她正在友情饭店的专家楼前等我。很明显，她没想到司机会是一个女人，看我停下车子的时候有点微微错愕。我从车窗里探出头，惊慌到结巴地说：“Hello！You are”“我是安利，”她用很怪异的中文接口说，“你是孙西小姐吧？”“Yeah！”我冒出一个万分熟识的英文单词后，静默地与她对视。她用一双很蓝的眼睛端详我，半晌，说：“你不打算给我开车
2、门吗？”唉，这个事多的老外啊。二安利小姐是个苛刻到不行理喻的人。我们相识的第一天，她就给了我一张详尽的时辰表。几点几分要去哪里上课，几点几分要去哪里开会。一次我仅仅迟到了五分钟，她就给公司领导打电话投诉。我拉住她说：“就差几分钟，下次留意不就行了。”因为她的固执，我被罚掉50元。从那天起，她在我心里多了一个代称“安扒皮”。这么有中国特色的称谓，放在一个外国女人的头上，很有消遣效果，这至少让我在心理上平衡了。一天午后，从勘察院地质探讨所出来。她坐在后排对我说：“你能带我去一个可以喝下午茶的地方吗？”我装糊涂地把她拉去了建设路的大碗凉茶铺。她在车里，坐了半天没动，抬起头对我说：“你不喜爱给我开车是
3、吗？”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愣了一下，说：“我是不喜爱你，但我和钱没有仇。”5月的时候，安利小姐得知在城市的近郊有所“希望小学”。于是，在周五去探望。她买了很多书和笔记本，放在后备厢。赠完书，她还给孩子们上了堂英语课。她站在孩子们中间，脸上带着亲切随和的笑容，和平常判若两人。那一天，返程的路上，后备厢里换成了一大串千纸鹤，都是孩子们送给安利小姐的礼物。车子开到一半，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赶忙停下车子，蹲在路边呕吐。安利小姐从车上走下来，轻轻地拍我的背。那是我们第一次以挚友相待。我侧头对她感谢地笑了笑。安利小姐却对我说：“我的钱包丢了。”看着她干净的眼睛，我什么也说不出口。从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得
4、亲和很多。不过，那也仅限于一种萍水相逢的情意。只有一次，我们在成功路上，一辆奥迪突然并线，我刮擦了他的车尾。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气概汹汹地冲下来，对我大呼小叫。我没想到安利小姐从车上走下来，把我拉回车子，然后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和他理论。那个男人说：“你是外国人就了不得啊。”她说：“女人敢和男人大声说话就是了不得，男人对女人粗鲁就是小不起。”后来，那个男人没等警察来就走了。我对安利小姐说：“你还挺神勇的！”她却很礼貌地笑了。安利小姐是在一个月后离开的。那天我去送她，她的飞机晚点了，我在机场陪了她三个小时。我们几乎无话，秉承了三个月以来的淡漠关系。直到她临入闸的一刻，我突然叫住了她。我说：“安利小姐
5、，我”她却对我摇了摇头，转身入闸了。我远远地望着她，插在衣袋里的左手，始终不敢拿出来。因为我紧紧地握着的，是安利小姐的钱包。我想，她是知道的，她也许也知道我怀孕了。我的男友就在三个月前和我分手了，飞去了广州，却在我肚子里留下了一个孩子。那一年，我才24岁，惊慌得不敢告知任何人。三很惊奇，直到安利小姐走了，我们才起先真正地交往。她给我寄来了一封信，开篇就歪歪扭扭地写着：“敬爱的西，你肯定要坚毅。我知道做一个单亲妈妈很难。但是孩子是上帝赐给你的礼物，你要珍惜他，否则会受到惩处。”她也曾经是个单亲妈妈，可是她的孩子，却在8岁那年死于一场车祸。她还给我寄来她和儿子的相片，记录着他们8年的欢乐与艰辛。她
6、说，请宽恕我当时对你的苛刻，可是这是一种嬉戏规则，只属于单身的女人。你须要更坚毅一些，更尖锐一些。你的宽容，只能给最须要的人。7月的时候，我收到了安利小姐寄来的一份小礼物，是她儿子婴儿时的小衣服，米黄色的，熨烫得很整齐。她说，我确定分给你一些我最宝贵的东西。然而，就在收到礼物的前三天，我用安利小姐钱包里的钱，把孩子做掉了。只是，深夜摩挲着那些小小的、犹如玩具一般的衣服，我忍不住泪流满面。之后，她也许猜到了结局，渐渐也就不问了。2004年，我开了家刺绣小店，安利小姐从英国给我寄来一些英格兰民俗的刺绣花样，非常新颖，那一段日子我过得很好，我始终信奉她的单身女人嬉戏规则。是的，在这个世界，女人不凌厉
7、，不足以立足。安利小姐的来信，停止在2022年的2月。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消息。那时我已经结束了一场婚姻，最终争回财产，输了感情。婚姻裂开的缘由，有点讽刺，因为早年人流留下了病根，我不能再有孩子。我突然有一点心灰意冷。于是，兑了店，确定到英国自助游。我去伦敦南部的一个小城，安利小姐最终一封信的地址，就在那里。我几经打听，最终找到了她。她仍旧独身，住在一所老人院里。院长说起她的时候，喜爱摇头。她说：“上帝也有闭眼的时候，才50多岁，怎么就会老年痴呆了。”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微微发福的面孔，对我现出礼貌而生疏的笑。那天，我把护照、钱夹、行李全部押给了院长，她才同意借给我花匠的车子，载着安利小姐去
8、兜风。我没有驾照，不熟左行右舵，只能带着安利小姐在乡间的小路上转转。不过，安利小姐仍旧显得很兴奋，坐在淡淡的阳光里，任风吹着银白色的头发。那一刻，我们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夏天，黄土飞扬、白杨参天。两个倔强的单身女人，坐着同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她坚硬着、尖锐着，却用自己不多的宽容，教会偷她钱包的我，如何英勇地生活。坐在车窗前的安利小姐，突然说：“你是西，对吗？你的孩子长大了吧？”我死死地踩住刹车，伏在方向盘上，哭了。 第6页 共6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第 6 页 共 6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