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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蜀道难？的思归情结李白？蜀道难？一出，世人即以为奇。殷塔？河岳英灵集？言：“至如？ 蜀道难？等篇，可谓奇之又奇。然自骚人以还，鲜有此调也。稍后孟?本领诗·；高逸第三？载“李太白初自蜀至京师，舍于逆旅，贺知 章闻其名，首访之。既奇其姿，宴请所为文。出？蜀道难？一篇，扬眉谓之 曰：公非人世之人，可不是太白星精耶？可见，即便是与李白同时及稍后的唐五代人，也认为？蜀道难?甚奇。既 奇，寓意难明即是自然之理。探求?蜀道难？寓意之人代代有之，结论也异 彩纷呈，概而言之，有以下四种影响较大的传统说法：一、罪严武；二、 讽玄宗幸蜀；三、讽章仇兼琼；四、即事成篇别无寓意。詹镇先生在？李 白蜀道难本
2、领说？一文中辩驳颇详，根本推翻了以上四种传统说法，兹不 赘述。詹镶先生据李白同时所作？剑阁赋？、？送友人入蜀？，认为这两篇作 品与？蜀道难？为内容相近之作，同为借送友人入蜀而抒发“蜀道难如此， 功名诅可要的感慨。安旗先生在?蜀道难新探？一文中更明确提出？蜀 道难？一文写于开元十八年至十九年李白第一次求仕长安将离去时，并认 为李白“在前后将近一年时间中，步步艰难，处处碰壁，备受蹭蹬之苦， 饱尝失意滋味，“乃借蜀道之艰险写世途之坎坷，抒胸中之愤懑；“它是这时期蹭蹬失意生活的总结概括，它是郁积于心的失望、悲哀、愤 懑的总爆发，它是作者在经历一番大幻来后谱出的血泪交织的乐章。本文同意安旗先生述坎坷，抒
3、愤懑之说，但认为，在这些情感的深处， 跳动的是李白思归怀蜀之心。兹论述如下。阅读?蜀道难？，触目而来的是大量瑰幻奇谪的蜀地神话。“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按：刘逵？三都赋？注引扬雄？蜀王本纪？： “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柏澧、鱼 凫、蒲泽、开明。是时人萌椎髻左言，不晓文字，未有礼乐。从开明上到 蚕丛，积三万四千岁。“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按：常噱？华阳国志·； 蜀志？： “秦）惠王知蜀王好色，许嫁五女于蜀。蜀遣五丁迎之，还到 梓潼，见一大蛇入穴中，一人揽其尾掣之，不禁，至五人相助，大呼拽 蛇，山崩。时压杀五人及秦五女并将从，而山分为五岭
4、。“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按：此语本？文选？ 卷四左思？蜀都赋？之“羲和假道于峻歧，阳乌回翼乎高标六龙回日， 是指羲和驾着六龙所拉的车载着太阳在空中运行这一中原神话，兹不详 述。关于高标，刘逵注：“言山也。萧士赞曰：“？相经？，高标山一名 高望，乃嘉定府之主山，岗然高峙，万象在前。本文认为，高标一词， 蕴含着一个相当古老，并与羲和驾日相类似的蜀地神话。所谓“六龙回日 之高标，不是“使六龙回日之高标，而是“六龙回日这样的“高 标。高标，字面上指高树、高木。与左思时代颇近的东晋瞿昙僧伽提婆 所译之？中阿含经？卷二十五言：“或以鞭鞭，或以杖挝，或以棒打，或生 贯高标上，或袅其首。彼
5、在其中，或死或怖，受极重苦。东晋另一僧人 佛驮跋陀罗所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十七有“或以木贯置高标上 一语。 元魏慧觉所译？贤愚经？卷十三也有“斩截手足，鼻I其耳鼻，悬于高标 之说。可见，在西晋时期，高标是有高树之意的。但六龙回日之高标，却 不仅仅指高树，而更是指太阳栖息的神树。1 9 8 6年，四川广汉三星堆 出土一大批殷商晚期的古文物，其中二号祭祀坑出土的两株高大青铜神 树最引人注目。据日本学者林巳奈夫考证，此神树即类似古代神话中的扶桑和假设木，为太阳升起和降落的地方。更有意思的是，三星堆神树并 没有随三星堆文明的消失而消失，我们在东汉时期的四川和云南、贵州以 及甘肃和青海东部墓中随葬的铜
6、制摇钱树上又看到了三星堆神树的影子。 关于东汉铜质摇钱树是否与三星堆神树有直接的渊源关系，学术界有不 同的看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现在出土的完整的摇钱树 中，有一朱雀和三足乌的形象。而朱雀及三足乌，代表的正是太阳。由此， 虽然我们尚无充分的证据证明三星堆神树、汉代摇钱树与高标之间的渊源 关系，但它们所共有的树与太阳这点，那么是显然的。李白生长于蜀中， 对蜀地这一古老的土著太阳神话自应有所了解。“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按：左思？蜀都赋?有“鸟生杜宇之魄。 扬雄?蜀王本纪？：杜宇“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望帝去时，子规 鸣。故蜀人悲子规鸣而思望帝。王注：“按子规即杜鹃也。蜀中最多，
7、南方亦有之，状如雀鹤，而色惨黑，赤口，有小冠。春暮即鸣，夜啼达 旦，至夏尤甚，昼夜不止，鸣必向北，假设云不如归去，声甚哀切。 以上四那么蜀地神话，单看起来，各有其旨，互不相关；但当它们被李白 借用到？蜀道难？中后，便在蜀道难这一主题的笼罩下，有了统一的意蕴。 首先我们来看蜀道这一主题。正如安旗先生所言：“早在唐代以前，阴铿？ 蜀道难？已有功名难求之意，唐卢照邻？早度分水歧？也是既描写蜀道艰 难，又感慨仕途失意。中唐雍陶？蜀道倦行因有所感？也是如此。诗末有句 云：&lsquo；蹇步不唯伤旅思，此中兼见宦途情&rsquo；,就更为明显。？ 全唐诗？中写蜀道的诗数以百计，凡失意者，蜀道那么难；得意者
8、，蜀道 那么易。可见蜀道难易之感，关系仕途穷通甚明。而中唐姚合?送李 余及第归蜀？更是直接说：“李白蜀道难，羞为无成归。羞归者，欲归而不得也。姚合这一论点，无疑正接触到？蜀道难？的核心。上列四那么蜀 地神话，便以隐喻的途径表达了李白宦途坎坷，失意思归的潜在心理。具 体而言，第一，隐喻作者渴望与君王交识而建功立业；同期所作？长相思? 也表达了这主题。第二，隐喻其初到长安的希望。第三，借回日喻交识阻 隔。第四，借子规”不如归去的啼叫，表达诗人内心潜在的呼唤。李白 一生都惦念着故土，遇到人生挫折时更是如此。早在安陆时期，李白便写 下了？淮南卧病书怀寄蜀中赵征君蕤？、？秋夕旅怀？、？静夜思？等思乡之作
9、。 他晚年的？宣城见杜鹃花?更是催人泪下：“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 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其实李白内心归去的呼唤并 不总如？蜀道难？这般隐秘。在同期所作的？行路难三首？其二“大道如青 天，我独不得出的结尾，李白就发出了 “行路难，归去来的呐喊。 但为君王辅弼的理想未实现，怎能轻言归去呢？只好借神话聊抒心中之 情。而“这种神话情境的瞬间再现，是以一种独特的情感强度为标志 的。“原型的影响冲动着我们无论它采取直接经验的形式，还是通过 所说的那个词得到表现），因为它唤起一种比我们自己的声音更强的声 音。一个用原始意象说话的人，是在同时用千万个人的声音说话。他吸弓I、 压倒并且与此
10、同时提升了他正在寻找表现的观念，使这些观念超出了偶 然的短暂的意识，进入永恒的王国。他把我们个人的命运转为人类的命 运，也在我们身上唤醒所有的那些仁慈的力量。正是这些力量保证了人类 能够随时摆脱危难，度过漫漫的长夜。这正是李白这篇？蜀道难？ “惊 风雨、“泣鬼神，“奇之又奇之魅力的秘密所在。李白不仅借神话曲折地表达了他的思归情绪，在?蜀道难？的后半部，还 以招魂般的语气，发出了游子返故土的呼唤。试比较其“剑阁峥噪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 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句与？楚辞·； 招魂？：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
11、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 而醯些。蝮蛇秦秦，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兮！不可久淫些！两者固然有许多不同，但两个根本点却是一 致的：一是对路途恐怖的渲染；二是对游魂凄厉的呼唤。在?蜀道难？中， 李白正是借对友人进蜀的劝阻，表现了自己潜意识的思蜀情绪。这种倒置 现象，在潜意识的表现中，是一个很常见的途径。李白这种曲折表现自己的潜意识的写法，不仅借助神话，而且通过梦境 来表达。这一点在李白的另一篇代表作？梦游天姥吟留别？中，得到充分的 表现。关于？梦游天姥吟留别？的主旨，陈沆在？诗比兴笺？里说得好：“盖 此篇那么屈子?远游？之旨太白被放之后，回首蓬莱宫殿，有假设梦 游，
12、故托天姥寄意。首言求仙难必，遇主或易，故&lsquo；我欲因之梦吴 越，一夜飞度镜湖月。&rsquo；言欲乘风而至君门也。&lsquo；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rsquo；以下，言金銮如见，置身云宵，醉草殿廷，侍从亲近 也。&lsquo；忽魂悸以魄动&rsquo；以下，言一旦被放，君门万里，故云 &lsquo；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rsquo；也,&lsquo；世间行乐亦如 此&rsquo； ,&lsquo；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rsquo；云云，所谓:&lsquo；平 生不识高将军，手污吾足乃敢嗔&rsquo；也。题曰留别，盖寄去国离都之 思，非徒酬赠握手之什。可见，李白是善于运用神话、梦境等题材表现 隐秘意识的。有意思的是这两篇都是在宦游失意的情况下写出的，又都深 受楚辞的影响，同为李白“奇之又奇的代表作。这也许不仅仅只是巧合 吧？【注释】南朝·；陈阴铿：？蜀道难？日本林巳奈夫：？中国古代的日晕与神话图像？，载？三星堆与巴蜀 文化？巴蜀书社安旗等：？李诗咀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瑞士荣格：？论分析心理学与诗歌的关系？改革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