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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永在记忆里的西港渠散文 永在记忆里的西港渠散文 1961年夏天，我初涉北大荒来到了黑龙江畔，我一下就喜爱上了这个地方，因为那条没有堤岸的大江，在莽莽的原野上自由自在地滚滚东流，我的心立即热乎起来，想起来家乡的西港渠，西港渠也没有堤岸，也流水滚滚。于是，在这条像家乡西港渠的大江旁，我心甘情愿地住扎下来，傍着这条江，就像傍着家乡的西港渠，我就有了心中的其次家乡。其实，西港渠只是一条穿村而过的小河下游的一段，全长不过10里，可它在我们村的地位很重要，一来是涨潮时它可引来海水，使那片寸草不生的盐碱地成为以海水晒盐的盐场，养活了以晒盐为生的人们;二来是它涨满了潮水成为一条交通运输线,盐民们晒出的咸盐,由
2、此装船通海运到全国各地;三是西港渠生长很多海鲜,是村人改善生活的供应地。有此三条，别村人都艳羡我村人占了这么好的风水宝地。最初留在记忆中的西港渠大约是我5岁时，那是1941年，日本侵占了胶东地区，一次反“扫荡”中，母亲带领我们兄弟和村人一起跑到西港渠那片盐场躲避灾难。盐场内每一组晒盐池的周边，都是储存海水的壕沟，密如蛛网的壕沟使生人进入像走进了迷魂阵，很难找到出路。那天我们藏在盐堆的苫草内，很胜利地躲过了鬼子的搜查，可停在西港渠的一艘木壳运输船却遭了秧，被鬼子一把火烧得浓烟冲天。那情景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在海边居住的孩子，都有赶海的记忆。赶海，就是乘船由西港渠去远海，趁大海退潮之
3、际，在袒露出的海滩上抠蛤蜊，拾海螺等。而我小时候最多的是赶“小海”，就是就近到西港渠赶海，港渠也是各种海物繁衍生息的地方，如两岸有密密麻麻的各种滩蟹的洞窟，渠底有多种蛤蜊，坡岸有蚶子、蚬等等。这些都是小时我们赶小海的索取的对象。而我最喜爱的是“掏滩蟹”。滩蟹个头较小，成蟹也只有铜钱大小。滩蟹不仅港渠里有，晒盐用作储存海水的壕沟里到处都是。天暖时掏滩蟹，男孩都把上下衣脱个溜光，一个个“光肉子”手提布袋，滚爬在泥塘里，找准蟹洞，伸手进去掏蟹。品质最好的滩蟹叫“石夹楞子”，但这种滩蟹取之不易，因为它的洞都直打在离渠底较远的两岸滩地上，这里土质硬，要把铜钱大小的洞，扩大到胳膊能伸进去很不简单，有时还得
4、到沟底搿水做润化剂，方能扩开。而且这种蟹打洞又深，有的把整个胳膊伸进去，还是够不着。品质最差的是一种腿上长毛的“毛蟹”，取得也最便利，它的洞都斜打在渠底部的斜坡上，洞浅泥软，几乎是伸手可得。滩蟹春、秋较肥，当地有民谣说：“稻子黄了梢，蟹子半拉膘”。当然最肥是冬季，但得来更是不简单，天寒地冻无法掏蟹，只能是挖、钩，那是小孩子很难操作的。冬季滩蟹不出窝，而且全都用泥巴把洞口封死，挖蟹时只能凭它在洞的四周留下的如芝麻粒般的脚印推断。找准方位后，先用铁锹挖开，蟹洞便露出来了，然后用一种专用工具蟹钩，探进洞内，只要遇到洞底的滩蟹，便快速提钩，那只滩蟹便皮毛未伤的随钩出来了。原来不是钩出来的，而是滩蟹的螯
5、，钳住铁钩被带出来的，当然这须要极有挖蟹阅历的老手才行。像我们这些没有阅历的小孩，钩一只滩蟹，得费好大力，等把蟹钩出来一看，已是腿脚不全的残废了。夏季的滩蟹瘦成了一把骨头，得来都被家人用碾子压细，盐制成蟹酱，省了买虾酱的钱。但最迷人最有情趣的是照蟹。照蟹需在雨后夜晚进行。照蟹人身背铁桶，手提马灯，在滩地上游走。那些雨后出窝觅食的滩蟹们，一见灯光就不知所措。有的盲目奔跑，有的干脆装死不动。可奔跑也好，装死也罢，最终也逃脱不掉人类的手掌。照蟹的夜晚，西港渠的滩地上，蟹灯有上千盏，四周十里八村都会有人赶到西滩来，加入到这个喧闹的“蟹市”里。至今我都无法形容出那一片蟹灯的壮丽情景。说蟹灯如流淌的火，如
6、天上的星，好像都不尽然。长大后我曾试图从古人的诗词中，找到描写蟹灯的句子，可找来找去，只找到了诸如“火树银花合”、“绛阙珠灯万树罗”以及“新放华灯连九陌”等。那都是描写正月十五观花灯的句子，岂能与蟹灯相比？我第一次参与照蟹大约只有7岁，那时的激烈不亚于盼来了大年。父亲背桶提灯居中，我和哥哥分列两旁，当我抓到第一只滩蟹时，兴奋得几乎要喊叫起来!但我知道，照蟹是不能出声的，否则就把前面的滩蟹吓跑了。那天的滩蟹实在许多，大约3个时辰，我们就捉了大半桶。那时，纯朴的乡人大都商品意识淡薄，尽管生活并不富裕，也很少有人把照来的滩蟹拿到集市上叫卖，而是把蟹煮熟，东家一碗，西家一碗，让那些没去照蟹的四邻分而食
7、之。我的照蟹历史不长，1956年，考入初中后，我就再也没有涉足西滩了。但那神奇的蟹灯，以及照蟹时的感受，都在我心里形成一种美妙的记忆，以至若干年后，我在北大荒已成家立业，还经常向同事们“演绎”照蟹情景。新世纪的春天，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最盼望的是再去照一次蟹。可天不作美，在老家的时间每天红日高照。根本没有雨天的影子。想想自己是古稀之年，再回家乡的机会不多了，便确定亲去西港渠探望久违了的“蟹友”们，也不枉回家乡一场。那时，夕阳正渐渐沉落，晚霞把西滩映照得一片辉煌，在那条通往大海的港渠旁，我最终见到一个个蟹窝洞开。窝旁泥泞的滩涂上，蟹爪留下的密密的印痕，如繁星布满苍穹，给这个世界增加了无限朝气与
8、美感。虽然那些精明的滩蟹们只留其踪，不现其身，让我吃了闭门羹，可知道它们仍在家乡的土地上存活着，我就感到无限欣慰。我为人为家庭挣的第一笔“钱”也是在西港渠完成的.那是我上高小时一年暑假,生产队派一名老船工,载着我们一些放了假的孩子和妇女,到西港渠接近大海的一段摸一种小蛤蜊,回来碾碎,拌土发酵作肥料。这种小蛤都生长在渠底的烂泥中,不能一个一个地摸，那一潮也摸不了多少。要连渠底的稀泥一起扒进筐里，在海水里不住晃动洗涮，稀泥随水流出，筐里就剩下“小蛤”了，倒在岸边堆放，然后再扒再洗。我每天都能摸一大筐，可记5、6个工分。现在想想，那只是毛八分钱的收入，那时却觉得自已挣大钱了。这种蛤虽小，但其味道鲜美
9、，每回赶海归来，我都要留一些拿回家来洗净，煮熟，汤可做菜，小蛤盛出，闲来无事，一边唠着嗑，一边扒蛤吃，在那时很贫困的农村，不能不说是一种享受。倘如要获得蛤肉，将煮熟的“小蛤”拿一部分盛在笊篱内，在煮蛤的汤锅里不住地旋转，煮熟张口的小蛤，就把肉“吐”了出来，蛤壳被旋到锅里去。用获得的蛤肉和原汤做打卤面，那是最美的饭食。就在这段入海的港渠里，我差点命丧黄泉。那是1956年夏天，对我来说，是个喜庆的一年，我小学毕业后，以高分数考取了胶东文登五中（后改为文登四中）。在那个阶级斗争每天讲的时代，像我这样出身不好的学生，在只有10%左右升学率的考试中，能够金榜题名，在当地一时成为新闻。在等待开学的一天，我
10、闲来无事便伴同村人去“赶小海”。来到西港渠入海处，虽然海潮已退，对面露出一片金黄的海滩。可要登滩，必需跨过面前这条仍水深没顶的海沟，识水的赶海者，早已游过海沟在海滩上忙活开了，只剩下我们几个“旱鸭子”眼睁睁坐等海沟撤水，才能涉水登滩。那种等待是难耐的，望着滩上的赶海人，总觉得人家已发了大财，看他们哈腰拣拾海物，就像从自己兜里掏走了东西似的难过。我最终忍耐不住，不顾同伴地劝解，把衣服一脱，连筐交给同伴，只穿着三角裤头，只身跳进海沟，想靠着几下不成熟的“狗刨儿”，游过海沟。一下水我便懊悔了，海沟里流很大，一下把我冲出几丈远，我那几下狗刨儿根本应付不了激流的冲击，可碍于面子又不愿回头，只好硬挺着向对岸扑腾。游程不到一半，我已彻底熊了，浑身已没有了半点力气。心想：完了！定死无疑了。可这时脑子里没想爹没想娘，只想到了一个问题：白瞎了，再有几天就开学了，可没等进中学校门就死了！当我听天由命地停止了扑腾，双腿一顺，奇迹出现了，双脚竟触到了沟底！那是一种死后余生的感觉，我没命地奔上海滩，一摊烂泥似的仰面躺在滩上，动也不想动了。那次赶海，我几乎空筐而归，却留下了一次深刻的教训：干任何事情都不能自以为是冒险而为。这教训是刻骨铭心的，以至若干年后，我来到黑龙江边，在江上当了8年渔工，再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