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麦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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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村庄里的麦子 播种 那年我们队里的牲口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能派上用场的没几个,急坏了关护几一百零一口子人吃饭大事的队长。可急有啥用,摘了几遍已拌好农药的种子,静静躺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像一个满怀希望的新娘,有些羞怯,有些兴奋,还有些慌乱,但她不能自个儿跑到地里去。邻村的人始终艳羡我家屋后的十几亩旱涝保收的水田,就捎人带信,用他们的一头年青力壮的大青骡子加二头牛换。队长牙一咬,就换了。结果那年我们队里的把式们异样的利索,三天不到的功夫,就把种子全播到了地里。秋收时摞了整整七个大垛,第一次让全村人吃饱了肚子。队长没有料到的结果是,那时喜笑颜开的事,现在却成了人见人烦的事。那些田尽管近在咫尺,却恒
2、久地归属了他人,惹得无地可种,新长大的后人们忿忿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犁铧在田地里来来回回地翻,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使土地和麦子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深厚好得分不出你我,好得使村庄、大地和麦子无比密切。想起牲口、稼穑,你不能不想起麦子,想起麦子朴实、和善、芳香的气息。在土地面前,你不能装腔作势,也没必要敷衍了事。因为麦子清亮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必需认仔细真犁好每一寸土地,连边边角角都不能放过。 播种是农人的大事,也是麦子洗心革面,获得新生的一次机会。春暖花开的季节,不事喧哗,一脸朴实,柔软宁静,经过一粒粒细致选择的麦子,经我的爷爷和父辈们粗大大手的摇播,从耧眼里急不行待地扑向心仪已久的土地,然
3、后一心一意地孕育希望的萌芽。她知道一切生命的成长,都离不开锲而不舍的努力;一切幼芽的萌生,都须要持之以恒的培育。就像小鸡的孵化,就像小牛的诞生,就像小孩的呱呱坠地,须要时间和耐性,养分和心血,呵护和关爱。而撒在地里的麦子,知道被人们牵挂着、念想着、盼望着,就很争气地吸取着养分,积蓄着力气,成长着幼芽。 那年,我爷爷跟在驴后,父亲跟在爷爷身后,背着日头,仔细致细播种。播着,播着,年青的爷爷就长满了胡须,弯腰驼背,再也叫卖不动牲口,再也掮不动犁头,没力气侍弄麦子。可麦子又将一种责任,一种义不容辞、不容置疑的东西渗进父亲和我的血管里、骨髓里、灵魂里,而且恒久也摆脱不掉麦子的诱惑,麦子的哺育。我爸又顺
4、顺当利接过了我爷的犁头,掮在肩上,牵着牲口,走进麦子熟识的家园,我和我的弟兄们则跃跃欲试,跟在麦子身后,打算着接过播种的大旗。 有无限蕴蓄,无限朝气的麦子饱吮地力,把春天的活力顶出地面她正等待着向大地展示,大地也等待着她的漂亮容颜这是一个永恒的默契,永恒的生命链条。 薅草 怀孕的麦子极像乡村女子出嫁时羞怯的模样,把自己娇小漂亮的身子藏在雪中,藏在泥土中,一句话也不说。可她的眉梢、眼睑里,却分明显露出成长时的华蜜和欢乐。 麦苗喝着太阳的乳汁,饮着自然的甘露慢慢长大,野草和杂粮也相伴为伍长大。为保持麦子队伍的纯净,不影响她的健康成长,总有人到地里帮助她们。薅草的活力一般都摊在妇女身上,不需多大的力
5、气,只需细心仔细即可。生产队的时候,叽叽喳喳欢乐如小鸟般的少女,吵吵嚷嚷喧闹如唱戏般的婆娘们,在三、四月晴朗温煦的天光里,最喜爱队长派她们薅草了。一来她们可以唠唠家常,聊一些憋在心底,无法对家人或男人述说的话儿。二来或蹲或坐在绿油油、齐刷刷生长的麦田里,蜂拥着满怀的麦香,满腮的希望,想来也是件极美的事。于是,蓝天阳光下,和风徐吹中。一字儿排开或红或蓝或黄或紫的衣服,衬托在绿绿麦田的背景上,构成乡村里一道惹人眼目的亮丽风景。 村前村后都是麦地,我们吃喝拉撒,养精蓄锐的村就华蜜地围坐在麦子中心,围坐在麦子亲切而暖和的怀抱里睡觉、做活。而一棵又一棵薅完草后端庄而秀美的麦子,端坐在大地暖暖的产床上,一
6、日日辛勤孕育着绿色的枝丫,一每天成长成我们眼里、心里最熟识最可亲的东西。麦地是我们儿时的天堂,看着我们从呀呀学语到身强力壮到慢慢老去,是麦子最快乐的事。 太阳一如既往暖暖地照着大地之上的万物生灵。云朵下面的麦子绿成一片又一片,尽情铺展着、生长着。风在麦苗与麦苗的缝隙间行走,在风吹、日晒、雨浸、汗淋的付出中轻轻走过。我纯净而朴实的麦子地,安静而优美的庄稼地,看似悄无生息,不见生长的样子,可你静静蹲下来,就会倾听到她们静默而执着的歌颂有一种生长的信念,从根部直达叶尖,从麦叶抵达果实,生动且丰美了我们居住的村庄。 麦子常新。那些原本枯燥、平常的物件,比如木头轱辘车,比如破旧的房子,在麦子眼里也时时鲜
7、活着。许多许多个夜晚,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强壮成长的麦子,轻风把我的影子吹长吹斜,楚楚少女般端坐在大地四周,轻唱着心头的往事,而醒来后才发觉是翱翔在我家的土炕上。 的确,我年轻的爷爷可以苍老,村边澄澈的小河可以于涸,但村子里的麦子却越来越多地长大,并且在大地上健康自如地行走、奔跑,成长成我们赖以生存的养分和血液。 看青 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庄前屋后一股一股散发着芳香的麦子是村子最大的诱惑。乘人不备时拽几个穗头,或是揉几把麦粒儿,虽有挖集体墙脚之嫌,但可劝慰缺米少粮的肚子。麦子和人的关系再好,但不到成熟的节气,没方法帮人们什么忙。为防人们的偷粮,各村都在麦子即将成熟前找一些人看青。一般都是跟队长沾
8、亲带故之人,要么就是具有“六亲不认”铁石心肠之人。 静谧而安静的夜晚,是乡村的世界,也是麦子青青勃勃的世界,更是看田人睁大瞳孔,放亮眼神的季节。听着哪儿的麦田边套种的葵花、麻子什么的哗哗直响,静静走过去,就会逮一个偷青的。一般状况下,都是庄邻乡舍,抬头不见低头见,逮着教训一顿,也就罢了。这是一种暗地里的偷,虽做的诡秘,但易被捉。更有甚者,是一人吸引看田人的视线,在近处“作案”,另一个人远远地拿把剪子,只“咔嚓、咔嚓”剪穗头。麦子心疼的流泪,气得不行,但人饿急了,有什么能反抗住那么丰满,那么秀美的麦子的诱惑呢?还有一种是早晨或者黄昏,小孩走在麦田与麦田中间的埂子上,低着头,似乎在仔细致细地铲草。
9、因为各家各户都养猪羊什么的,又没什么可喂的,全凭各家的小孩在放学后铲草来哄。乘人不备,偷偷连根剁几棵麦子,掺在草中间。回家后扎成小把,在炉子上来回烧烤几下,烫烫地放在手心里揉揉,吹吹,放进嘴里稍稍咀嚼一番,青青的麦子就哧溜一下,滑进肌肠空空的肚腹中,那个味道,感觉是比现在的烧烤要香千万倍! 看青人不全是大公无私,游离于物质世界之外的人,也逃离不了麦子香美的诱惑,找个偏僻地方,也会揪几把,烧几棵麦穗吃。那时每每夕阳西下,夜幕驾临,父亲抱被褥时,我便哭着喊着嚷 着硬要跟去,为的是名正言顺美美地吃一顿青粮食。在星星闪亮、凉爽如水的夏夜,扯几把豆秧,烧几把麦子,在爽净的微风中,在无穷无尽清清淡淡麦香的
10、气息中,该是多么满意、奇妙的享受啊!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到离家十几里外的车站拾炉渣。那时的火车机头是内燃机头,每每有未充分燃烧的炭漏在铁轨中间,是做饭的好燃料,既无烟又旺,我一个一个在路轨中拾着。拾了一小筐,倒进草编的背篓中。拾着、拾着,未料到晴朗的天马上乌云大作,电闪雷鸣,降下滂沱大雨来。我见雨越下越大,回家路远还得饿肚子,不如揪些麦穗回家煮着吃。 风刮着,雨下着,我用劲揪着穗头,早忘了老师讲的不能偷窃集体财产,也忘了那个背背篓偷集体辣椒被小社员抓住的故事,猛听得耳边有人说:“你在干什么?”便一下子吓得跌坐在泥地里,麦穗哗地倒在了田里。五十多岁,满脸胡茬,平常挺温顺的的邵大爷,全然没了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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