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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十三课 母女情深那年,家乡发大水,平常放学要经过的那片杨树坪也已是齐膝深的水了。因为不想绕道,我把裤管直卷到大腿上,跟在一帮男孩子的屁股后头就走。过那条沟时,很不幸,我的一只凉鞋掉到了水里。水流很急,但我顾不了那么多,马上跳下去“救”起了我的凉鞋,爬上来时,这才发现衣服、书包全湿透了。我只好像晾鱼干一样,把湿衣服穿在身上晒干,书却没有办法。于是,我只好对妈妈说在学校搞卫生时,不小心把书包弄湿了。我为什么把裤管直卷到大腿上?我的衣服和书为什么湿透了?我可能对妈妈说什么?做一切时,我想的最多的似乎并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仅仅为了逃避责罚,相反,一直在我眼前浮动的是母亲的眼泪,一双被生活的重任压得
2、失去了光泽的眼睛。我怕那双眼睛会因为我的顽皮而更加黯淡。似乎从我五岁那年父亲去世后开始,我便渐渐学会无论出了什么事,都由自己来处理。洗碗打破了一只,我用捡废品换来的钱跑遍大街小巷,找到一模一样的买回来补上;骑自行车摔了跤,痛的钻心也迫使自己走得正常,半夜了再偷偷起来擦红药水;学校要收学费,我找到校长对他说,我没有钱,除了学费再交不出别的钱。结果校长帮我争取来了这里的第一份奖学金。这一切,母亲都不知道,我只把每个学期的成绩册给她看,告诉她,我很好。这就够了,我读书十几年,母亲很少去学校,她太忙,忙着上班,忙着种菜,忙着夏天卖冰棒,忙着冬天卖甘蔗,忙着一切可以赚钱和省钱的事。有什么办法?饭是要吃的
3、,衣是要穿的,书也是要读的,而这一切,都是要花钱的。做这一切时,我的眼前为什么浮动母亲的眼睛?从我父亲去世后,哪些事是我自己处理的?母亲为什么很少去学校?十五岁时,一个人跑到省城读师范,虽然母亲把家里所有的钱全部给了我,还是跟不上物价飞涨的步伐。于是告诉母亲,我喜欢吃馒头喝稀饭,喜欢煮的黄黄的小白菜,告诉母亲我很好,学校很好,一切很好。在其他女孩子都在担心自己长胖时,我却在用镜子看自己是不是瘦了。所幸的是,小白菜和白米饭倒是把我养得结结实实,向母亲证实了我真的很好。她喜欢吃馒头喝稀饭吗?为什么?我为什么担心自己是否瘦了?有同学的妈妈来看望她们时,我会悄悄躲出去,我嫉妒她们的亲热。而我,似乎已经
4、不记得撒娇的滋味了。回家了进门叫一声妈,告诉母亲我回来了。离家的时候,背上包,道声妈,我走了,就这样。母亲似乎也习惯了这一切,低着头嗯一声,仍旧踩她的缝纫机。毕业的时候,有的同学的爸爸妈妈跑到了省城,整天陪着自己的儿子或女儿,忙前忙后。我也曾不平过,甚至为自己没有这样的爸爸妈妈而怨天尤人过,为自己在这样激烈竞争中的命运迷茫过、颓废过。但只要拿起话筒,条件反射一般,我就会说,妈,我很好,真的很好。她跟她妈妈撒娇吗?为什么?我为什么曾不平过?她怨过她母亲吗?朋友们都说我很坚强,天塌下来也不会眨眼。说多了,我自己便也这样以为了。知道那年,埋头苦读了一年书,终于考完研究生回去时,我才知道继父在我离家的那天早上去世了。而整整一年,母亲一直对我说,家里一切都好,不用牵挂。为什么朋友们都说我很坚强?母亲为什么不说继父去世的事情?那个冬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完年就出来做事。我陪着母亲,陪她散步,陪她聊天,告诉她小时候做砸了事怕她生气,偷偷摸摸想尽办法补救;告诉她上师范时吃多了煮的黄黄的白菜,现在见了就恶心;告诉她找工作时坐冷板凳,看白眼遭人排挤母亲却说她都知道,只是既然我不愿意让她担心,她又何必让我知道她在担心呢?我为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完年就出来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