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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什么叫文学？文学的本质是什么？是反映现实，描写现实么？不如请摄影师来。是批判现实，揭露丑恶，褒扬善良，张扬人性么？不如听政治家与道德家的演讲。是揭示人类的普遍理想及爱吗？不如请宗教人士来宣教。文学之所以称为文学，就是有一种文学性在里边。那么文学性是什么呢？这一点还不太清楚。不过，根据俄国形式主义者看来，文学性是一种“陌生化”的东西。我认为文学之所以为文学就是有一种文学性在里边，文学性也就是文学的本质。我认为文学性就是陌生化技巧，诗歌语言，美的氛围和心灵的激情。（一）陌生化技巧 所谓陌生化，就是使人们熟悉的、司空见惯的东西加以适当变形，即适当陌生，这样延长人们对事物的感受时间，使人们对司空见惯的
2、东西更加重视起来。文学的目的就是要唤起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生命的热爱，而要保持对生活、生命的热爱就必须持续热爱生活中的人、事、物和热爱生命中的寸寸时光，也就要击碎生活中的平庸和生命中的麻木空虚。要击碎生活中的枯燥平庸和生命中的麻木空虚，就必须对生活和生命有细腻的感受，而陌生化技巧正是使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物和生命中不经意的细少情感陌生化，加以变形扭曲，延长对生活和生命的感受、体验，从而体悟到生活的意义和生命的激情。作家们的创作正是基于这个文学的目的。因此，凡是有成就的作家莫不注意陌生化的技巧。如巴尔扎克用现实主义的手法描述了法国资产阶级暴发户日趋击溃没落的贵族阶层，从技巧和情节上都使用了陌生化技
3、巧，使人胶从其作品的形式和内容上了解了法国一个时代的社会生活，而与他相距不殡的司汤达在其红与黑中又有所创新，在技巧上除了有现实主义外还有浪漫主义色彩，以及融进了比较细腻的心理描写，在内容上描绘了波旁王朝复辟时期小资产阶级的个人奋斗史，这样从技巧和情节上都使用了陌生化技巧，使我们从小说的形式和内容上了解法国了波旁王朝复辟时期的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再到后来的普鲁斯特则大量使用意识流手法，结构上采用教堂式结构，在情节上淡化处理，所有这些都采用了陌生化技巧，而这种陌生化技巧的使用，使人们对法国世纪末的上流社会生活和人们的精神生活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陌生化技巧的使用还表现在许多方面，如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
4、平从一个非军人的眼里来观察一次战争，给人一种新的感受，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分别从一个仆人、从男主人、从一个白痴三个不同性格、不同地位、不同智力水平的角度反复对一个家族进行观察、叙述，这已不只是一次陌生化，而是多次陌生化，而正是这多次陌生化使一个家族的衰落过程有一个更全面、更细腻的感受。因此，陌生化技巧的使用，不仅仅是俄国形式主义者提出来才有的，而是整个文学史反映出来的一个规律。文学要唤起人们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就必须使生活和生命陌生化，要使生活和生命陌生化就要在作品的技巧和情节上进行陌生化，而小说的技巧和情节的陌生化正是小说从内容到形式不断进步、不断创新的动力。这是读者的要求，也是文学的要求，文
5、学的目的。（二）诗歌语言 诗歌语言，或称文学语言，这是相对于散文语言或口语而说的，实际上，诗歌语言也是一种陌生化，这是对口头语言的陌生化。文学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独立于生活、反作用于生活。就是说，文学的素材来源于人们的生活，但是它又不同于生活，而是经过了作家陌生化的处理，人们又是通过文学作品的体悟加深对生活和生命的体验，唤起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的。语言是人们交流思想、表达感情的手段，要使生活和生命陌生化，就必须对语言进行陌生化，而对语言进行陌生化就是对口语陌生化，也就是采用书面语言。在古希腊时代人们说话正像伊索寓言一样短小精悍，而不像荷马史诗中那富有特色的荷马式比喻语言，而正是荷马式语言加深了
6、人们对荷马时代的感受和体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和戏剧的语言也不同于口语，采用的是诗歌语言，加深了人们对伊丽莎白时代的了解和感受。不有普鲁斯斯文文物的语言也不是口语，而是诗一般的语言，对口语进行陌生化，才显示其文采。在中国文学史上也是如此，比如先秦时代的诗经其语言就不是口语，它不像同时代的诸子散文，如尚书、国语等语言，后者更接近于口语，而前者 诗经 使用的是诗歌语言，不仅利于记诵、传唱，更重要的是延长、加深了人们对周代的社会生活和情感生活的体验。再如唐诗宋词，更是我国文学史中的奇葩，然而很明显的是唐诗宋词的语言形式唐宋时人们的口语相去是多么远啊。唐诗宋词有那么多严格的规定，而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不可
7、能“出口成诗”或“出口成词”，然而正是这些诗歌语言形成的诗词，“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延长、加深了人们对友谊的感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延长、加深了人们对友人和家人的思念，“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延长、加深了人们对国家的忧患意识，“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延长、加深了人们对时光逝去的叹惋 中国古代的小说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是不算正统文学的，因此，得名“小说”，就因为其语言的口语化，缺乏诗意，等同于生活，也就不易感受生活。一直到清代的聊斋志异和红楼梦古典小说才获得较高的声誉，而这两部小说，聊斋志异语言上是采用文言的，文言文正是书面语，是对口语的陌生化，红楼梦 与前期的 水浒
8、、三国演义比较而言，更注重于文采，也即采用书面语言，即诗歌语言。因此，对口语的陌生化是古典小说获得生命的重要条件。到了现代，从现代诗歌史也可看出口语陌生化的重要性。新文化运动一开始就提出了废文言而倡白话，诗人们怀着满腔热情的用白话创作了大量的新诗。虽然这在反对传统上有其进步意义，但是对诗歌的建树并不高，像胡适、沈尹默、刘半农用口语写了大量的诗，在当时有一定的影响，但是诗歌流于散文，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即使是郭沫若的女神里干吼的诗也不少，而只有到徐志摩和闻一多重新提倡格律诗，用诗歌语言创作新诗，真正的新诗才诞生。实际上小说、戏剧也是如此，纯粹的口语是没有生命力的，必须对口语进行陌生化，即采用书面语
9、言，这是对生活和生命的陌生，只有这样才能加深人们对生活的理解，对生命的感受，才能唤起人们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三）美的氛围 文学的目的是唤起人们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因此作家就要发现生活和生命中的美，就要塑造美的生活和美的生命，就要揭露、鞭挞美的生活、美的生命的敌人丑陋、肮脏的生活、生命。莎士比亚对仲夏夜森林的描写，雨果对滑铁卢战场史诗般的描写，普鲁斯特对贡布雷田野和巴尔贝克海滨的描写，艾米莉勃朗特对呼啸山庄和画眉山庄的描写无不再现了大自然的壮美、神奇。而荷马对英雄的英勇、健美的歌颂，惠特曼对肉体、生命的歌颂，莎士比亚对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的赞美无不体现了生命之美。悲惨世界中冉阿让对芳汀、柯赛
10、特的关怀备至，巴黎圣母院中夸西莫多对爱斯梅尔达的无私的爱，追忆逝水年华中圣卢对拉谢尔疯狂的爱、马赛尔对希尔贝特、阿尔贝蒂娜、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爱又无一不体现了感情之美，而高老头和欧也妮葛朗台从鞭挞违反人性，从反面肯定了人伦之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不仅仅是说出了心上人居住的地方，它本身就是一个很美丽的环境、秀丽的景色，给人以美的享受。“风萧萧兮易水寒”也不仅仅是交代了壮士离别的地方和天气，更主要的是烘托了一种悲剧的美、悲壮的美。“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不正是以故乡的生机和美丽来唤起朋友对故国的感情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也给我们描绘
11、了春江花月夜的秀美景色。“枯树，老藤，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不仅写出了深秋时节思念情人的心情，而这几种景物正好构成一幅精美的中国山水画。再如红楼梦不仅有美的人物，还有人物美丽的心灵，还有生活于其中的美丽的大观园。因此，文学要唤起人们对生活、生命的热爱，就必须塑造美的生活、美的生命，这就要求作者具有美好的心灵，去发现生活中美的事物，去发现生命中美好的时光。这就要求作者在作品中描写美的人物的外貌、语言、行为、心理，描绘美的大自然，运用美丽典雅的词句，蒙昧无知揭示生活中的丑恶和生命的猥琐，从反面来肯定生活、生命中的美。（四）心灵的激情 所谓心灵的激情，就是对生命，对生活，对社会，对人类，对宇宙的一种
12、真诚而自然的感情。文学是人学，就要有人的丰富的感情，关注自我，关心别人，关注社会，关注人类的命运，对宇宙的思考。这就要求作者真诚，自然，把自己的胸怀敞开，让别人与你谈心，作朋友，成为同志。因此，这就需要作者有这种心灵的激情。再说，文学的目的就是要唤起人们对对生命和生活的热爱，这就必须击碎生活的枯燥平庸和生命的麻木空虚，就必须拥有心灵的激情去关注生活，关注生命。伊利亚特 对祖国荣誉的关注，奥德修斯对家乡、亲人的关注，俄狄甫斯王对命运的关注，哈姆莱特对国家命运、人荣誉的关注，拜伦对自由、独立的献身，雪莱对理想的向往，高老头对道德的关注，追忆逝水年华对人精神世界的关注，麦尔维尔的鲸对人类命运的关注，
13、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对和贝戈特的等待戈多对荒诞时代人类面临的尴尬境地的关注，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对拉丁美洲的历史、现状和未来的关注，这些无一不体现了作者心灵的激情，击碎了生活的枯燥平庸和生命的麻木空虚，人胶才感受到了生活的美丽和生命的灿烂。中国文学史也是如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美、理想的追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对生命的热爱和对生活的追求，“锄菊东篱下，幽然见南山。”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自然风光的欣赏，“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对时间、对宇宙的思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对人民的悲惨的命运的关注，红楼梦对纯真爱情的赞美和对封建制度的揭露以及对“覆巢之下
14、焉有完卵”的命运的悲叹。这些又无一不体现作者的良心，即心灵的激情。只有满腔的激情，用心灵，用血去创作才是真诚的、自然的，也才有可能发现生活和生命的美，也才能唤起人们对生活和生命的热爱，也才有永恒的价值。我认为文学的本质应该是这些，而不是反映什么现实，宣传什么观念。这一下我明白了我不喜欢中国文学的原因。那就是如果把中国文学用这文学性去衡量，算得上是文学作品的就太少了。红楼梦是，古代的一些诗词如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元曲、杂剧是，现代文学中许多作品也是。但是其余呢？我却深表怀疑。三国演义是一部名著，但是一部文学名著吗？不像，宽最多能算是一本优秀的历史演义。如果你拿三国演义、美利坚合众国在成长和战
15、争与和平三本著作作一比较就有一个鲜明的结果。那就是三国演义更接近于美利坚合众国在成长而不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一部战争与和平，美的的人物，美的心灵，俄罗斯的原野是美的，战争也是美的。这是一部史诗，有诗一般的语言，里面充满了对生活的激情。而所有这些在三国演义里是没有的，也就是说三国演义缺乏文学之所以为文学的文学性。既然它缺乏文学本质的东西，把它称作文学作品是颇令人费解的。再看当代文坛呢？八十年代以前几乎是一片空白，谈不上文学。八十年代以后呢？文坛上出现了新的景象，先是刘心武的班主任、钟阿城的 棋王、李成宝的 高山下的花环，然后是北岛的朦胧诗、徐星的 无主题变奏、刘索拉的 你别无选择、王蒙的意识
16、流小说、张承志的北方的河、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绿化树等等，等等。好像形势大好，其实情况究竟如何呢？我们认为班主任、高山下的花环是反映了时代变革时人们的心态和社会的现实，对过去有一定的突破，这些方面成绩是很大的，但是，作为文学作品的文学性、文学的本质究竟体现多少呢？棋王、朦胧诗、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绿化树则是反映了过去那段令人悲哀的历史，揭示了某种哲理。某种哲理，不管是唯物主义的，抒情主义的，主观主义折，还是道家庄子的，这些方面是深刻的，令人玩味不已的，它开拓了人们对生活和历史的一个新的视角，因此，北岛还被提名为瑞典诺贝尔文学奖金候选人。但是这些作家及其作品对文学作出了多大的贡献呢？这里运用
17、了陌生化的技巧，如朦胧竺，也有心灵的激情，特别是朦胧诗，作者直接渲泄那心中的块垒，直接对不公平的、压抑的抗议与诅咒，但是美的氛围，诗的语言的塑造与运用呢？就太差了。即使是朦胧诗这种诗歌语言也没有，它大都是一种口语，一种咒语似的。我想这也是北岛最终没有获得诺贝尔奖金的原因吧。而且也是他那种诗在诗坛上昙花一现的原因吧。徐星的无主题变奏、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王蒙的意识流小说、张承志的北方的河，这些小说揭示了当代人的心态：那种旧的理想的破灭，原有的精神支柱衰落了，而新的理想、新的精神支柱并未树起时的精神世界，而且运用了西方现代派的手法，特别是意识流，我们认为这些作品比上面提到的成绩要高一些，它运用了陌
18、生化的技巧，有美的氛围，也有诗的语言，但是它们又有两大缺憾，一是没有心灵的激情，或者说不够，它们的世界是混沌的、苍白的，没有像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那种深切的人道主义，悲观的人道主义的激情，有的是一颗颗破碎麻木的心灵；二是陌生化技巧的引进，还是在模仿阶段，没有融合，没有创造，是比较肤浅的，这样一类作品也还没有达到文学本质所要求的高度。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文学的本质是什么，而我们的文坛上的现状又如何，那就是作品倒不少、流派不少，但是各领风骚一两年、几个月，而对文学殿堂的供奉却太少了，这是令我们深思的。前一段时间有人认为我国的文学没有获得诺贝尔奖金，是因为我们的文学作品翻译介绍出去的太少，或是语言障
19、碍的原因，而好像不是我们文学作品本身质量差。我觉得，我们这里应该好好检讨一下我们的质量问题，拿上述的文学性或文学本质的四点标准去衡量一下当代文坛上的作品，这样我们就应该得到这个结论：我们的文学作品真正称得上文学作品的太少了、太少了，而不是太多了。我们的文学要想进步，不仅仅是引进外国的技巧、手法，还要检讨一下我们的文学观念、我们的文学观念，那种为某人、为某集团、为某阶级服务的主张是否对头？那种以什么理论为指导、坚持什么方向的东西是否应该停止了？那种以内容为主，那种反映现实、教育人民、鼓励人民的一套是否应该休息了？给作家以自由，给读者以自由吧！从根本上创造一个好的环境，有利于作家创作、创造的环境，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提高我国文学作品的质量，才能向世界文学殿堂迈进，进而塑造一个健康、向上的民族的灵魂。另外，从以前流入西方的一些文学作品，最早最流行的是“十才子书”，这些我们认为是二流的，而不像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一类的我们认为是一流的作品。我们认为原因就是我们的文学观念有问题。对什么是文学？文学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这些有问题。而用上述标准去衡量，恰好上面二流的，是上流的；上面一流的，却是下流的。从这里可以进一步印证文学的本质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