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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3年桂林的山丰子恺桂林的山丰子恺“桂林山水甲天下，我没有到桂林时，早已听见这句话。我预先问问到过的人：“到底有怎样的好？到过的人回答我，大都说是“奇异之极，天下少有。这正是武汉疏散人口，我从汉口返长沙，预备携眷逃桂林的时候。抗战节节扔失利，我们逃难的人席不暇暖，好简单逃到汉口，又要逃到桂林去。对于山水，实在无心观赏，只是偶然带便问问而已。然而百忙之中，必有一闲。我在这一闲的时候想象桂林的山水，假定它比杭州还优秀。不然，何以可称为“甲天下呢？我们一家十人，加了张梓生先生家四五人，合包一辆大汽车，从长沙出发到桂林，车资是二百七十元。经过了衡阳、零陵、邵阳，入广西境。著名已久的桂林山水，果真在
2、民国二十七年六月二十四日下午展开在我的眼前。初见时，印象很新奇。那些山都拔地而起，好象西湖的庄子内的石笋，不过样子浩大，这令人想起古画中的远峰，又令人想起“天外三峰削不成的诗句。至于水，漓江的绿波，比西湖的水更绿，果真可爱。我初到桂林，心满意足，以为流离中能得这样山明水秀的一个地方来托庇，也是不幸中之大幸。开明书店的经理，替我租定了马皇背街名的三间平房，又替我买些竹器。竹椅、竹凳、竹床，十人所用，一共花了五十八块桂币。桂币的价值比法币低一半，两块桂币换一块法币。五十八块桂币就是二十九块法币。我们到广西，弄不清晰，曾经几次误将法币当作桂币用。后来留心，买物付钱必打对折。打惯了对折，观察任何数目字
3、都想打对折。我们是六月二十四日到桂林的。后来别人问我哪天到的，我回答“六月二十四日之后，几乎想补充一句：“就是三月十二日呀！汉口沦陷，广州失守之后，桂林也成了敌人空袭的目标，我们经常逃警报。防空洞是自然的，处处皆有，就在那拔地而起的山的脚下。由于逃警报，我对桂林的山愈加亲近了。桂林的山的性格，我愈加认识清晰了。我慢慢觉得这些不是山，而是大石笋。因为不但拔地而起，与地面成九十度角，而且都是青灰色的童山，毫无一点树木或花草。久而久之，我觉得桂林竟是一片平原，并无有山，只是四围种着很多大石笋，比西湖的庄子里的更大更多而已。我对于这些大石笋，慢慢地看厌了。庭院中布置石笋，数目不多，可以点缀风景；但我们
4、的“桂林这个大庭院，布置的石笋太多，触目皆是，岂不令人生厌。我有时遥望群峰，想象它们是一只大动物的牙齿，有时望见一带尖峰，又想起小时候在寺庙里的十殿阎王的壁画中所见的尖刀山。假如天空中掉下一个巨人来，掉在这些尖峰上，肯定会穿胸破肚，鲜血淋漓，同十殿阎王中所绘的一样。这种想象，使我慢慢厌恶桂林的山。这些时候听到“桂林山水甲天下这句盛誉，我的感想与前大异：我觉得桂林的特色是“奇，却不能称“甲，因为“甲有尽善尽美的意思，是总平均分数。桂林的山在天下的风景中，决不是尽善尽美。其总平均分数决不是“甲。世人往往把“美与“奇两字混在一起，搅不清晰，其实奇是罕有少见，不肯定美。美是具足圆满，不肯定奇。三头六臂
5、的人，可谓奇矣，但是谈不到美。天真烂漫的小孩，可为美矣，但是并不稀奇。桂林的山，奇而不美，正同三头六臂的人一样。我是爱画的人，我到桂林，人都说“得其所哉，意思是桂林山水甲天下，可以入我的画。这使我想起了很多可笑的事：有一次有人报告我：“你的好画材来了，那边有一个人，身长不满三尺，而须长有三四寸。我跑去一看，原来是做戏法的人带来的一个侏儒。这男子身体不过同桌子面高，而头部是个老人。对这残废者，我只觉得惊骇、怜悯与怜悯，哪有心情观赏他的“奇，更谈不到美与画了。又有一次到野外写生，遇见一个相识的人，他自言熟识当地风物，好意引导我去探寻美景，他说：“最美的风景在那边，你跟我来！我跟了他跋山涉水，走得十
6、分疲惫，好简单走到了他的目的地。原来有一株老树，不知遭了什么劫，本身横卧在地，而枝叶照旧欣欣向上。我率直地说：“这难看死了！我不要画。其人大为扫兴，我倒觉得惋惜。惋惜的是他引导我来此时，一路上有不少平凡而秀丽的风景，我不曾写得。而他所谓美，其实是奇。美其所美，非吾所谓美也。这样的事，我所经受的不少。桂林的山，便是其中之一。篆文的山字，是三个近乎三角形的东西。古人造象形字煞费苦心，以最简洁的笔划，表出最重要的特点。象女字、手字、木字、草字、鸟字、马字、山字、水字等，每一个字是一幅速写画。而山因为望去形似平面，故造出的象形字的模样，尤为简明。从这字上，可知模范的山，是近于三角形的，不是石笋形的；可知桂林的山，不是模范的山，只是山之一种奇怪的山。古语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则又可知四周山水对于人的性格很有影响。桂林的奇怪的山，给广西人一种奇怪的性格，勇往直前，百折不挠，而且短刀直入，率直痛快。广西省政治办得好，有模范省之称，正是环境的影响；广西产武人，多军人，也是拔地而起的山的影响。但是讲到风景的美，则广西还是不参与为是。“桂林山水甲天下，原来没有说“美甲天下。不过讲到山水，最简单注目其美，因此使桂林受不了这句盛誉。若改为“桂林山水天下奇，则庶几近情了。哈尔滨靳以观莲拙政园周瘦鹃 本文标题：桂林的山丰子恺 本文链接： s:/ 延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