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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3年散文:睡美人的飞机散文:睡美人的飞机 她真是漂亮动人,麦色细嫩的肌肤,绿宝石色的杏仁眼,长达腰际的黑色直发,她是安第斯山姑娘,同样可以说她是一个印度尼西亚的古典佳人。她衣着装扮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猞狸皮外套,细花的真丝衬衫,生亚麻布的长裤,一双叶子花色流线型的皮鞋。当时我正在巴黎戴高乐机场排队办理开往纽约的登机手续,她踏着母豹式的轻快脚步走过来,我就想: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她只是瞬间超自然出现,很快又消逝在前面的人群中。 那是上午九点。从前一天夜里就在下雪,街道上的车辆比平常慢了许多,高速马路上更慢,卡车排成长龙,汽车在雪中潮湿润的。机场大厅却相反,照旧是春意盎然。 我排在
2、一位荷兰老太后面,她为她带的十一件行李争吵了几乎一个小时。我正为此感到厌烦时望见了她,瞬间呼吸都停止了,以至于都不知道那争吵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直到女职员叫我才从神游中醒过来。为了向女职员表示歉意,我问她是否信任一见钟情的爱情。她回答我说:当然信了。她目光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又说:其他都不行能。然后问我想要什么座位,吸烟的还是不吸烟的。 都行。我慎重其事跟她说:只要不在那位有十一件行李的老太身边。 她还是眼不离闪着磷光的电脑屏幕,给我一个商业式的微笑表示感谢。 您选个号,她对我说:三,四,还是七。 四。她的微笑有了点绚丽。 我在这十五年了,您是第一个不选七号的人。她说。 她给我圈出登机卡上的座位号
3、,和我其他的证件一起交给我,第一次用她那双葡萄色的眼睛看着我,使我感到开心。只是这时我才留意到机场刚刚关闭,全部的航班都要延误。 到什么时候? 上帝知道到什么时候。她微笑着说,广播通知今日上午有今年以来最大的雪。 她搞错了:是本世纪以来最大的雪。但在头等舱候机厅里倒是真正的春天:花瓶里有簇新的玫瑰,就连音乐都是那么美丽而舒缓,符合创办人的意愿。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这儿才是那美人最合适的避难所,我起先在各个大厅找寻她的身影,为自己的胆识激烈不已。可是望见的多是生活现实的男人,在那里读着英文报纸;与此同时,他们的女人却在想着别的事,透过大玻璃窗望着那些纹丝不动地停在雪中的飞机,望着那些冷漠的工厂,
4、和被机耕过的广袤的路易斯平原。中午过后便没有一点空隙,闷热让人难以忍受,为了呼吸簇新空气我逃了出来。 在外面我遇到更惊人的场面。完全合法的人们爆满了候机厅,扎营在憋闷的走廊上,甚至楼梯上,和他们的狗和孩子以及手提行李一起躺在地上。和城里的联系也中断了,这座透亮的塑钢建筑仿佛一个搁浅在暴风雪中的大瓶子。我不南地想到此刻那美女肯定待在那些难民中的某处,这个想象激起我的希望和志气。午饭时又引起我们的难民意识。七家饭店,全部的咖啡馆,甚至酒吧都排起长队,可只开了不到三个小时就不得不关门了,因为既没有吃的也没喝的了。儿童一下成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几乎同时起先哭起来,人们起先产生一种恐惊感。这是反映本能的时
5、刻。在这恐怖的时刻,我唯一弄到的食品是在一家儿童商店买到的两杯奶油冰激凌。我在柜台前渐渐地吃着,服务生在往那些没被占用的桌子上放椅子,我一边从镜子里看着自己,手里拿着最终一个空纸杯和最终一小勺冰激凌,脑袋里想着那个美人。 纽约的航班原来是上午十一点,延误到夜里八点才起飞。我终于能飞了,头等舱的旅客起先登机了,一位空姐把我带到座位上。我几乎停止了呼吸,就在我的邻座靠窗那是特地留给特别旅客的位置坐着那位美人。我在想:或许我这样写,没人会信任。我向她问候时几乎有点张口结舌,她没有察觉。 她放东西似乎要生活很多年似的,每件东西都按其依次放在合适的位置,直到各就其位伸手可及。她在做着她的事,男服务生给我
6、们拿来迎客的香槟。我拿起一杯想献给美人,可我好懊悔,因为她只是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水,先是用一句不行理解的法语,然后又用一句不太易懂的英语,说在飞行中请不要为任何事情叫醒她。她声音温文尔雅,带一点东部的伤感。 等拿来水时,她打开放在膝盖上一个角上包铜的化妆盒这很像奶奶外婆们用的那种箱子从一个五彩缤纷的管里取出两片金黄色药片。她做这一切都井井有条,对她来说,似乎天生就没有什么不会似的。最终放下舷窗遮光版,最大限度地伸绽开她的坐椅,用线毯盖到腰部,没有脱掉鞋子,戴上眼罩,背对着我侧躺在坐椅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整个八小时十二分的纽约飞行中她没有咳嗽也没变更一下姿态。 这是一次惊慌的旅行。我一向认为在大
7、自然当中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个美女的美,因此,对睡在我身边的美人,我不行能让自己的目光逃离片刻。起飞不久那位男服务生就消逝了,替代他的是一位空姐,她想叫醒那美人,好给她一袋小吃和听音乐的耳机。我告知她美人曾要求那男服务生的话,但空姐非坚持要亲耳听到不行亲耳听到她本人说连晚饭也不吃的话。我又重复了一遍,可即便如此,空姐还是说,那美人并没在颈项上挂牌说别叫醒她。 我吃自己的晚餐,心里自言自语对她说话,好像她醒着。她的睡眠是那么沉稳,以至于令我感到担心,好像觉得她吃的那些药片不是用来睡眠而是为了死亡。我每喝一口便举杯祝愿一次。 美人的睡眠真是厉害,飞机已起先着陆,她还是不醒。我必需想法设法晃醒她,即便
8、她会气恼,因为在这最终的时刻,我唯一想做的就是看看醒着的她,以复原我的才华,或许还有我的青春。但我没能这么做。毬,我很轻视地在心里说,我为什么没生为塔乌罗!她在广播通知即将着陆时醒了,没用谁帮忙,那么漂亮清爽,仿佛睡醒在一束玫瑰花中。直到这时我才留意到四周其他旅客,犹如年老的夫妇,醒来时也不相互问候。她也一样。拿掉眼罩,睁开光明的眼睛,扶直了座椅,把线毯丢到一边,摇摆了一下头发,靠自身重量梳理好,又把那个角包铜的盒子放在膝盖上,快速地化了妆,时间恰好到机舱开门。没有看我一眼。她穿外套时,几乎拂过我的头顶,用纯正的美洲西班牙语说了句对不起,连声告辞也没说就走了。至少应当为了我们华蜜的夜晚,为我所做的一切说声感谢吧。她在今日纽约太阳升起时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