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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思想的芦苇最初见到芦苇，是在一条长长的沟壑里，一个早春的季节。芦芽刚钻出地表，淡红色的芦芽，很嫩。用手掰不用花费劲气，那细而尖的嫩芽就折断了，乳白色的液汁从断面渗出来。一条长长的沟壑，虽说是初春，但冻土还没有完全化开，而芦芽能从冻土中钻出来，简直让我惊异。在春寒料峭的季节，沟壑沿上那些冻土简直就像石头，还可以使锐利的铁锹卷刃。每天早晨，寒霜覆盖着冻土，还完全看不诞生命的显露。沟壑里只有去年秋天枯萎了的芦苇杆儿和败草，在冷风中瑟瑟颤抖，似乎是宣告着一个个弱小生命的衰败和死亡。这是寒冬带给它们的。阳光的照耀依旧是短暂的。阳光的照耀只可以使它们溶化一时，夜幕驾临时，寒风乍起时，它们便悄然封冻，成为铁
2、板一块。终归是早春，终归是在北国的大地。而嫩小的芦芽却倔强地从冻土下钻出来了。这是生命创建的奇迹，它们没有屈服。我无法想象芦芽钻出冻土的过程，这过程肯定是苦痛而又漫长的，须要韧性，须要恒心，须要忍，须要日复一日的等待。寒风依旧刺骨，太阳依旧躲在浓云的背后。我感受不到春的气息，我感受到只是寒冷，我还甚至能听见从口中呵出的热气在空中凝聚成霜的声音，这是冬天的声音。芦芽，以你们嫩弱的身躯，能在这样冷酷的环境中接着生存吗？芦芽不会回答我，它们的缄默是一种自信而又安静的微笑，它们的微笑在长长的沟壑上扩散。不会很久了，它们的微笑就扩散成一片青翠，一片在暮春的暖风中洋溢着朝气的绿色海洋。芦芽在春天里，一挤眼
3、，从一个婴儿转变成少年，松软的肢体，在微风的吹拂下，时而弯腰，时而倒伏。那时，我想到人，想到民族，想到人类，我对芦苇就有钦佩之感。微风中的芦苇姿态美丽，柔曼妩媚，向世界展示生命的万种风情。夏天来了，芦苇，从沟壑的污泥里钻出苗条身躯。微风，你是芦苇的化妆品，你用温柔透亮的羽纱制作出不重复的奇妙时装，在每一株芦苇身边舞蹈。你把没和幻想抛撒在空中，青翠的芦叶和银白的芦花在你的舞蹈中羽化成蝴蝶和鸟，展翅飞上澄澈的天空。此时，我想到历史故事鞭打芦花，闵子骞催马随父外出，因寒颤执鞭落地，其父怒以鞭打之，衣破飞出芦花，再剥其弟之衣，内为上等棉絮，其父方知续弦妻所为，怒写休书。子骞跪求曰：“母在一子单，母去三
4、子寒”。感动继母，倍加疼爱，全家和好！芦花为闵子骞御寒，芦花依旧在空中舞蹈，鞭打芦花的故事演绎到今日已成为“孝”字的诠释。银白的芦花，依附在纤细的苇杆之上，微风荡漾时，摇曳的芦苇像沉醉在冥想中的诗人。在一场暴风雨中，我目睹了芦苇被摧毁的过程。一年夏天，单位组织一个短途旅行微山湖，当我们巡游近半时，狂风暴雨来了，我们快速靠到微山岛上，此时，风完全成为另外一副模样，温柔文静不知所终，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和粗暴撕裂的绿叶在狂风中飞旋，折断的苇杆在水面上回旋，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斗争，是强大的入侵者对无助弱者的蹂躏和践踏。暴风雨过去后，湖面像以前一样安静。狂风又变成微风，荷叶、荷花，又变成一幅漂亮的图景。微
5、风，又踱着悠然的慢步缓缓而来。然而被摧毁的芦苇再也无法以优美的姿态迎接微风。微风啊，你是代表离去的暴风雨来检阅它的威力和战果，还是出于愧疚和怜悯，来安抚受伤的生命？我们站在微山岛边沿，亲眼看着无语的芦苇，到伏在水面上的苇杆，伸出水面的苇杆上，伸出尚存的绿叶。我在深思，在冥想。帕斯卡尔说：“人是会思想的脆弱芦苇。”是啊！回想我们走过的人生之路。暴风雨也曾时常袭来，在刚刚经验的暴风雨中，芦苇就像生活中的人一样，有时在微风的吹拂下，姿态美丽，柔曼妩媚；有时在暴风雨的洗礼下，肢体摇曳，颜容失态。微风吹拂下，绿叶变成多数手掌，无力地摇动着，是在表示抗议？还是为了拒绝？还是为了呼救？我们都无以分晓！可怜的
6、芦苇！它们倒伏在水面上，在微风中蘸着淡淡的湖水舔舐着伤口，心里决不会有报仇的念头。生而为芦苇，永不行能成为报仇者。人也是如此，民族也是如此，人类也是如此。只能英勇坚韧地活下去，用奇迹般的再生证明生命的坚忍、坚韧和不屈。深秋季节，芦花开放，在沟壑里，到处是银白色的身影。秋风漫卷时，集体晃动的姿态，是世上少有的奇异景象，起伏的银波，轰轰烈烈，浩浩荡荡，没有一点媚态，也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姿态，我到那沟壑去的时候，也正值深秋。而我的视野里一片清朗。最壮丽的是在日出或日落时，芦苇花随太阳或彩霞的色调变化，时而变成一片绚烂的绸缎，时而变成一片燃烧的火焰。有时候，突然从芦苇丛中飞起几只野禽，它们欢叫着，翅膀扇动着拂过芦花。这情景，色调虽不算丰富，却使我想起了古人的那些凄清苍凉的诗，想起那些格调悠远的中国画。它们很难被风雨摧毁。秋风秋雨的季节，它们使我感受到生命的蓬勃和昂扬。入冬后，假如芦花仍未被收割，沟壑边的景象便渐渐显得凄凉。经过几番秋雨的摧残，它们稀疏了，有些枝干被折断。寒风吹来，再形不成轰轰烈烈的气概。然而，辉煌的银白色照旧，那一股清气照旧。在冬日的残阳里，它们依旧会成为殷红的火苗，燃气我心中的遐思。世界上，还有比它们更许久的花朵吗？而风，来去无踪，美化着生命也毁灭着生命。有人在赞美它的时候，也有人在诅咒它们。而芦苇，依旧是有生命的芦苇。人是会思想的脆弱芦苇。民族是如此，人类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