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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会浪费时间的人, 懂得珍惜时间平均每个星期有三天，雪晴会出现在我的咖啡馆。墙上的新书架刚做起来的时候，她执意要“认养”一层，放置她的书，贴上她的名字，并央我为她写一个简短的介绍。我给她写“无计龄女子，爱自由的飘流瓶”，她非常高兴，其次天便兴冲冲地拿了许多书过来，一本本摆在书架上。起初我们以为雪晴是全职太太，不仅仅因为她喜爱穿黑色蕾丝与蝴蝶结装饰的衣服，更因为她看上去很闲散，动辄在咖啡馆坐一下午。她那辆大红色的奔驰跑车，大咧咧地往路边一靠，有一次，车尾甩在外面，被一辆电动车蹭了，她也没显出心疼的样子，挥挥手，放走了被吓得面色苍白的电动车司机。“不是自己花钱买的车，果真不心疼。”有人说。雪晴立即正
2、色道，这辆车上的每一个螺丝，都是我自己赚钱买的。相熟以后，知道雪晴自己开公司，有时候她将客户约到咖啡馆里，多半时候，却仅仅一个人，享受一杯咖啡或者茶。她总是把自己整理得一派妩媚，扭动小蛮腰拾阶而上，娇声说我来看看我的书。在咖啡馆里看书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她却是那少数人中坚决的一份，而她装扮成的模样又实在不像是来看书的，所以当她看书的时候，进进出出的每个人，都会忍不住看她几眼。渐渐的，她成了咖啡馆的一道风景，尤其春天院子里蔷薇正开的时候，她坐在院子里的公园椅上，酷似范冰冰的脸宠半埋在书里，让人除了“美妙”这样通俗而又贴切的词汇，竟然想不出其它的词语来形容。然而假如你觉得她始终过着轻松的生活，却又错
3、了。倘如她连续三天没有出现在咖啡馆，肯定是忙到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再来的时候，她便窝在最隐藏的角落，中学生似地趴在桌上睡觉。间或被吵醒，睡眼惺忪地说一句“这几天半夜三点以后才睡”，说完，又埋下头去，大约根本没有看清晰刚才对话的人是谁。在相识雪晴之前，我始终觉得世界上的人分为两类，一类是星巴克式的，车站、机场、高速马路，恒久在路上，恒久行色匆忙，即使喝咖啡，也是在便利式咖啡馆，端一只纸杯，随时打算冲出去，另外一类是花神咖啡馆式的，日子端放在赛纳河左岸，缓慢流淌，因为失速而造成了一种和谐的公允，无论你的身份地位，每个人都像富豪一样挥霍时间。我的咖啡馆是开给后一种人的，雪晴却奇异地在两种之间自由切换
4、，这种骑墙的状态，有时候也会让她有所损失。比如有时她会遗忘带手机，一旦坐在椅子上，端起咖啡又不想动弹。于是时间一分一秒奢侈，半个下午加整个晚上，直到咖啡馆打烊，她才放下手中的书，恋恋不舍地离开。过几天见她，她说，那天手机被打爆了，人家没联系到我，联系别人了。因此丢了订单，我心里替她不值，下次雪晴忘带手机，就鼓动她回家去取。“不去，奢侈这么好的时间。”美丽的女生任性起来总是很好看。“丢了订单是更大的奢侈。”我在氤氲的咖啡香气中威言正色道。“那也是美妙的奢侈呀。”雪晴说这句话时妩媚的神态，仿佛生活中一切的失去甚或在他人眼中的吃亏都是一种美妙的奢侈。后来，我时常在雪晴身上体会美妙的奢侈。有时候，她会
5、化特别漂亮的妆，坐在咖啡馆最角落的桌子前，埋头看书。而那一天，恰巧是梅雨季节里最郁闷的一天，雨从早晨到夜晚，像任性孩子的哭泣，时大时小，连片刻的停留都不愿给。成天的光阴，只有她一个客人。装扮得那么美丽，却无人参观，在我看来也是奢侈，而她，面对一本书，愉悦地忽视了这漫长而孤寂的光阴。对于一个过了30岁的女性，她事业有成，又如此漂亮，却并没有婚恋嫁娶，在很多人看来，也是奢侈。时常有人关切她，“雪晴，帮你介绍个男挚友？”她嫣然一笑，说好啊，但并不真的上心。假如那人把男生带来，她就当作挚友一样，一起喝杯咖啡，倘如只是拿了照片给她看，她看过一笑，也没了下文。“你不要那么挑剔。”有人说，后面那半句“女人这
6、把年纪还挑剔什么”，硬生生被咽下去。“莫非我没有挑剔的资本？”雪晴明显也听出言外之意，挑起眉毛，以少有的肃穆口吻说话。“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么美，又年轻，不结婚奢侈了。”那人讪讪道。“那也是美妙的奢侈。”雪晴抿起樱桃似的嘴唇，美妙的奢侈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我总琢磨美妙的奢侈原委是什么，好像懂了又好像总是不透。直到有一天，天气晴朗得使人心里似被掏空一般想要发生点什么，正是做生意的好时间，偏偏停电。物业、供电局、市长热线，没头苍蝇似地忙乱而急躁地打过几通电话，咖啡机的指示灯依旧黑着。既然一切努力都是徒然，爽性端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就着日光画一幅小画。周遭宁静一片，只有时间静静流淌的声音，黄昏后，移至室内，点起两枝蜡烛，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看烛火闪耀。突然，室内大亮，来电了。时钟已指向晚上十点，站起来伸个懒腰，感叹着“白白奢侈一天”的时候，心里却有稀里糊涂的窃喜。时间最终脱离了安排表，光阴像一片片云母，纷纷闪烁而下，雪花片一样落在无所事事上，毫无意义成了最重要的意义。这样的一天或一个下午，被放置于不断前行、加压、充溢目标与安排的人生背景中，原来生活除了目标之外，还保存着它该有的模样。所谓美妙的奢侈，其实是密实而紧迫的人生里精彩的留白，是心无旁骛地愉悦自己，此时，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眼中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