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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向学生写保证书的教师你心目中的古代教师怎幺样?威凛,严厉,刻板,了无生趣,整天呆滞着脸,端起架子,背剪着手踱着方步,或许是长袍马褂老学究,或许是端严庄严木菩萨;甚而至于,手中始终拿着一根戒尺,有些凶神,有些恶煞。总之是,可敬不可亲,可怕不可近。洪亮吉的教师呢,却不一样。洪亮吉小时候特别顽皮,不是在桌子底下折“白纸飞机”,就是在作业本上画“教师漫像”。有时趁教师取下老花镜,在讲坛上靠着椅子“拗过去,拗过去”读“金叵罗”之际,他一溜烟跑出教室,到草丛里去捉蚂蚱、捕蟋蟀,“捉苍蝇喂蚂蚁”去了。洪亮吉还特别喜欢弄些恶作剧,比方,同学起来答复教师提问,他就悄悄地把凳子移位,待同学一屁股坐下去,顿时四脚朝
2、天;比方他喜欢往教室门上挂竹扫把,教师推门进来,哎哟一声,教师的脑壳虽然砸不出包来,却是吓得不轻。对待这样淘气捣蛋的坏学生,洪亮吉的教师不急不恼。有时候,比方洪亮吉往“(转自：wWw.bdFqy. 千 叶帆 文摘:向学生写保证书的教师)女同学”书包里塞蚱蜢,“女同学”伸手拿课本来读书,猛然蚱蜢蹦得三尺高,“女同学”花枝乱颤洪亮吉的教师不但不高举霸王鞭,还跟着一帮子学生,哈哈大笑。闹完了,他教师只是瞪半秒钟的眼,沉秒把钟的脸:吵归吵,玩归玩,读书归读书。洪亮吉爱开同学的玩笑,开惯了,开起教师的玩笑来了。那天上课,他又溜号了,溜到外面的假山里折腊梅花,到桂花树上寻蝉蜕去了。教师看到教室里不见人,就
3、出来找。找到假山背后,冷不防感到头皮上发湿,一股细流顺着脸颊往下爬,什幺东西?这教师用手一摸,墨黑墨黑,原来是墨汁。教师抬头一看,看到洪亮吉倒置着墨水瓶,一线细流准确无误地滴入教师的脑顶心,将花白鬓发染得黑亮发光“师忽过其旁,泼以墨汁”,这下恶作剧闹大了,教师把他骂了一顿饱的,“师叱之”。洪亮吉怕教师往他脑壳上敲出几个“栗子”来,就沿着假山那花架,噌噌噌,爬到屋顶上去了,“洪惧责,亟援花架以上,箕坐屋顶。”这下,把教师给镇住了。教师就在下面喊:快下来,快下来。洪亮吉同学在上面应,我不下来,我就不下来!教师再喊话:我不骂你,也不打你,你下来嘛。洪亮吉同学说:你骗我的,我一下来,你就会把我屁股都打
4、得稀巴烂的。教师举起右手说:我不骗你,你看教师是骗人的人吗?“我勿责尔,且决不相诳。”教师都赌咒发誓了,洪亮吉应该下了吧,可是他还是不下:“口说缺乏凭。”教师就问:那咋办?洪亮吉说:“须与我以证。”于是教师就给洪亮吉同学写起保证书了,书云:“泼墨非出有心,当恕汝罪,且归坐读书,决不扑汝!”他教师把这一张纸,找来根蛮长的竹竿,送到屋顶上,这洪亮吉才笑嘻嘻地滑梯而下,这个洪亮吉呢,“洪观之微笑,始缘梯冉冉下。”洪亮吉长大了,其顽劣性格一直没改,“负才傲物,清狂自喜。”那次,他到陶然厅去玩儿,看到生疏人在那喝酒,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在酒席桌上,一把把那酒壶拿过来,仰起脖子就往里灌溉,“如此东君
5、如此酒,老夫怀抱几时开。”这种做派或许只是一种名士的孟浪,缺乏为训,显示洪亮吉那真性情的,是其“吾宁谔谔而死,不能默默而生”的骨梗气概。嘉庆皇帝有次突然要搞民主,放出话来,说要广泛征求意见,叫大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且说“且决不诳汝”。洪亮吉也许觉得这是圣旨吧,圣旨还打诳语吗?他就没叫嘉庆“须与我以证”,没叫嘉庆写保证书。奋笔疾书,指陈时弊,结果被指斥为“语涉不经,全无伦次”,嘉庆可不是他教师,没那大好心胸,立即将其打入牢狱,“以大不敬律斩立决”,他的朋友携酒探监,哽咽不能语,洪亮吉却是“伏案大啖,遽仰首曰:我知之矣,斩立决耳!”仍然是饮啖如平常。后来,据说嘉庆很仁慈,
6、没杀他,只把他派往“伊犁效力”。洪亮吉“为诗文有奇气,尤工骈体文”,与胡天游、袁枚等人齐名。学术方面有很多建树,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他即使遣戍伊犁,也无改他那牛脾气,仍然“狂悖”,敢发真情,敢说真话。顺藤摸瓜,沿木探根,这种敢于表达个性的品格从何而来?恐怕可以追究到他小时候读书那会儿吧,假如他的教师在他可塑性特别强的时候,对他“凶”,对他“恶”,非把他那顽劣脾性“整改正来”不可,那幺,洪亮吉还是洪亮吉吗?人间也许多了一位懦懦之夫,少了一位谔谔之士吧。当年,洪亮吉的寡母把他交给教师,也许向教师发问:今天,我把这个洪亮吉交给你,明天,你还给我一个什幺样的洪亮吉呢?我遥想,这个爱写保证书的教师,也许给洪亮吉的母亲写了一份保证书:今天我收下这个了了之生的洪亮吉,明天还你一个谔谔之士的洪亮吉。(本刊原创稿),胡凝/图第 5 页 共 5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