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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咏史诗.汉宫相同朝代诗歌 咏史诗不是一种特定形式的诗,而是一种特定题材的诗。凡是歌咏某一历史人物或历史事实的诗,都是咏史诗。在文选第二十一卷有咏史一类,选王粲咏史诗一首至虞羲咏霍将军北伐诗一首,共九家,诗二十一首。其中惟王粲、左思、张协、鲍照四人的诗题作咏史,此外,曹植称三良诗,卢谌称览古诗,谢瞻称张子房诗,颜延年称秋胡诗、五君咏。可知虽不以“咏史”为题,只要题材是历史人物或历史事实,都属于咏史诗一类。这是咏史诗的先决条件。我曾在讲陈子昂诗的时候提到过咏史诗。我说陈子昂的感遇诗三十八首中有一部分是咏史诗,也是根据那些诗的题材内容来区分的。从陈子昂以后,许多诗人都做过咏史诗,不过很少以“咏史”为
2、题目。例如杜甫的武侯庙、八阵图是咏史诗,但咏怀古迹八首却是“怀古”诗,而不是咏史诗了。这里就牵涉到另一个条件,以历史人物或历史事实为题材的,也可能不是咏史诗。借历史人物或事实来抒发自己身世之感的,属于咏怀。游览古迹而触发感慨的,属于怀古。只有客观地赋咏历史人物或事实,或加以评论,或给前人的史论提出翻案意见,这才是本色的咏史诗。但这样的咏史诗,也还很难与咏怀或怀古分清界线。诗人笔下总有感情,绝对客观的咏史诗,毫无意义,恐怕许多诗人都不屑下笔。但是,晚唐时期,咏史诗似乎时行出来,先后发生了三位咏史诗作者:胡曾、汪遵、周昙。胡曾的传记,以唐才子传所载为较详,现在全抄在这里:胡曾,长沙人也。咸通中进士
3、。初,再三下第,存有诗云:“翰苑几时休嫁女,文章早晚辞生儿。上林新桂年年播发,不许闲人八折一枝。”曾天分高爽,意度不凡,视人间风流,亦悠悠。遨历四方,马迹愁岁月。所在必公卿馆縠。上交不谄,Exhilarate 不渎,奇士也。不乐汉南节度专门从事。并作咏史诗。皆题古君臣、争斗、废兴尘迹。经览山川、关山、亭障、江海浅力阻,一一凭栏。人事虽非,风景犹昨。每感辄诗赋,俱能够并使人邈。至今庸夫孺子,亦言专诵。后存有拟将效者,不诛矣。至于将近体律绝等,伤感确切,曲尽幽情,擢母葛氏 Fanjeaux,不过也。惜其才田而身未颖脱,苦哉!今咏史诗一卷,存有咸通中人陈盖备注。及安稳集十卷行世。这篇传记虽然对胡曾的
4、生平出处没有详细记录,但可知其人品相当高尚。他的咏史诗在当时已普遍为人传诵。他的安定集诗十卷,今已亡佚,全唐诗中收录了他的杂律绝诗十二首,亦未见有哀怨幽情之作。咏史诗,全唐诗说原有三卷,今并作一卷。唐诗纪事说胡曾“有咏史诗百篇行于世”。现在全唐诗中共存一百五十首,都是七言绝句。所咏以历史古迹为多,没有时代次序,似乎随感随作。现在选录四首,以见一斑:居廷 漠漠平沙际碧天,问人云此是居延。停在驰马一顾犹魂断,苏武争禁十九年。垓下 母母力竭霸图隳,自得剑空歌不逝骓。明月满营天似水,那堪回首别虞姬。华亭 陆机西没洛阳城,吴国春风草又青。伤感月中千岁鹤,夜来犹为唳华亭。姑苏台 吴王恃霸弃雄才,贪向姑苏醉
5、酒蓝醅。不觉钱塘江上月,一宵西送越兵来。这四首,都有些象题壁古迹,但没诗人的感叹。除了第一首结句可以说道就是作者缅怀以外,其他三首都只是归纳了一个历史事实。第一首咏苏武被匈奴王扣押了十九年,现在我走进居延,如此荒芜的沙漠地,西尼尔一看也都必须胆战心惊魂断,想起苏武在这个地方居住了十九年,怎么受得了。这首诗无所谓,可是不是胡曾的创作,他就是抄袭了杜牧的诗:边上闻胡笳 何处吹起笳薄暮天,塞垣高鸟没有狼烟。游人一听头堪白,苏武争禁十九年。第二首写下项羽兵大败别虞姬的故事,第三首写下陆机的故事。陆机在洛阳被杀死时感叹道:“从此无法再听见华亭鹤唳了。”陆机就是华亭(今上海市松江县)人,这地方海滨常有白鹤
6、去潮间带。第四首写下吴王夫高骄纵酒色,血腥英雄,以致被越兵所灭。这三首诗都没作者的意见。既并无所感,又并无评论。它们只是一个历史故事的歌诀,念了这个歌诀,就忘掉这个故事。正像幼学琼林、龙文鞭影这些通俗书一样,以一个四字句归纳一个典故,给小学生读,协助他们的记忆。胡曾的咏史诗,至明代还是农村蒙馆先生教导小学生的历史课本。此外,我们又在政和遗事中看见许多胡曾的咏史诗,被提及去做为“存有诗为证”的唱词,所述这些诗曾为饶舌史书的昆剧家所利用,谈至有关的历史故事,就弹唱一首胡曾的诗。这又就是咏史诗的第二个促进作用。由以上所提两个情况认为,这一类的咏史诗之所以在晚唐时候忽然存有许多人大量的文学创作,一写下
7、就是一百多首,所述它们就是当时的大众文学。唐诗纪事记载了一段胡曾咏史诗的轶事:据说五代时蜀王衍也是个好色酗酒的荒淫国君,有一次在宴饮席上,他自己高唱一首韩琮的柳枝词,诗云:“梁苑隋堤事已空,万条犹舞旧春风。何如思想千年事,谁见杨花入汉宫。”这是一首借咏杨柳来悼惜隋炀帝亡国的诗。当下有一个宦官就唱了胡曾的一首“吴王恃霸弃雄才”诗。蜀王听了便发怒罢宴。这件事也反映了胡曾咏史诗在当时的普遍流行。汪遵就是宣州泾县(今安徽宣城)人。幼年即为县中小吏。勤学苦学,咸通七年(公元八六六年)登进士第。与胡曾就是同时同辈。全唐诗中收录于他的咏史诗五十九首,也都就是七言绝句,风格与胡曾的诗一样。这里也选抄四首为基准
8、:梁寺 立国从来为战功,一朝何事却谈论空。台城兵匝无人敌,闲卧高僧满梵宫。燕台 礼士招贤万古名,高台依旧对燕城。如今孤独无人上,春去秋来草耳稃。陈宫 椒宫荒宴竟无疑,倏忽山河四百余里隋。留得后庭亡国曲,至今犹与酒家吹。白头诗云 失却青丝素发生,合欢罗带意全轻。古今人事皆如此,不独文君与马卿。第一首咏梁武帝佞佛,被侯景围困,饿死台城事。第二首咏燕昭王筑黄金台招聘贤士事。第三首咏陈后主荒宴亡国,留下“玉树后庭花”歌曲至今犹为酒家妓女吹唱。这二句显然是用杜牧泊秦淮诗意。第四首咏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周昙的生平,我们熟知更太少。全唐诗小传只说他就是唐末人,官为守国子直谈,存有咏史诗八卷。现在全唐诗中
9、翻拍为二卷,计诗一百九十首,无人知晓与否全帙。但诗的数量已比胡曾和汪遵多了。周昙的咏史诗是有组织有计划写作的,它按历史朝代分为十门,计唐虞门诗四首,三代门十六首,春秋战国门九十三首,秦门六首,前汉门十六首,后汉门十七首,三国门五首,晋门十一首,六朝门十九首,隋门四首,共一百八十八首。每首诗都以帝王将相为题,不象胡曾、汪遵那样用许多地名古迹为题,近似怀古诗。卷前还有二首序诗,题作吟叙及闲吟。吟叙云:历代兴衰亿万心,圣人观古贵知今。古今成败无多事,月殿花台幸一吟。这就是表明他并作这些诗,虽然就是在月殿花台闲暇之时偶然作诗,目的还是提供更多读者观古知今,为历史的先进经验。但诗却搞得不好,很有些道学气
10、,观点也有些迂儒气,似乎比不上胡曾。今抄写二首可供比较:项籍 九垓雕定弃谋臣,一阵不克便求生存。壮土诚知轻性命,不思辜负八千人。颜回 陋巷箪瓢困有年,是时端木饫腥膻。宣尼行教何形迹,不敢分甘救子渊。第一首咏项籍垓下一败便轻生自杀,未免对不起八千子弟。第二首咏颜回,怪孔子教育门生太拘于形迹,为什么不教富有的子贡拿出钱来救济贫困多年的颜回?这样的史论,岂不很迂气?以上唐末三家咏史诗,认为还是胡曾写下的较为高明,所以除了单行本流传着,其馀二家都未见专集。但即使胡曾所作,四库全书总目艺文志还说道:“其诗兴递颇深,格调亦亚伯达。惟其崇尚兴衰,意存劝戒,大旨不悖于风人耳。”咏史诗虽然并非开始于胡曾、汪遵,但大量结集,多至一百首的咏史专着,则是开始于晚唐的胡曾、汪遵。这就为后世文人开辟了一条着作道路。南宋诗人刘屏山作汴京纪事诗,专咏北宋汴都史事;清代诗人厉鹗作南宋杂事诗,专咏南宋史事,这一类的诗集,可以说都是晚唐三家咏史诗的苗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