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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编者寄语：随着社会生活的变迁，有些逝去的事物，依旧美好；有些纯真的情愫，依 旧动人。当代小说家冉正万笔下的鲤鱼巷，既有世俗生活的烟火气，更似现代社会 中的桃花源。虽时过境迁，人们早已不用水井汲水而饮了，但主人公老柳，依然年年淘 洗。在他看来，淘洗水井，就是不断淘洗心灵，使自己永远保持一份澄澈的赤 子之心，洁净如初，不染世之尘杂。老柳近乎执拗的行为，或许与周遭人们的生活格格不入，但他朴素笃定的内 心，耿介正直的性情，怀旧伤逝的情愫，似乎在告诉我们，守望那一份乡愁， 其实也是守护我们的精神家园。文本研读鲤鱼巷冉正万鲤鱼巷老柳家院子里有一口泉井，水冒上来时把泉眼里的白沙带上来， 上冲的力量减弱后，白
2、沙缓缓沉下去，在重力的作用下回到原处。（虽是小说, 但俨然科普文章，“减弱”、“沉下”、“重力作用”，用语专业，事理清楚，使人 如身临其境。）日日夜夜循环往复，似一种游戏，也像一种人生推演：上升与沉 沦可在须臾间转换。（从熟视无睹的现象中，体悟人生哲理，作者的诗心、哲思 由此可见一斑。小说开篇便以描写、议论起笔，一反小说常见的叙述这一表达 方式，使小说语言风格独具特色。）已有三十年没人来井里挑水，井水冒出来, 再从下水道淌出去。（反复描写鲤鱼巷的水井，交代典型环境，并揭示社会生活 变迁，为下文主人公出场做铺垫。）老柳从公交公司退休后哪里也不去，要么坐 在院子里晒太阳，要么在屋子里做菜。家里只有
3、他和屋檐童子，慢慢拖住时间 就是过日子。（老柳哪里也不去，通过叙写老柳退休生活，简单勾勒出老柳的形 象：乐天安命，内心恬淡，无欲无求。）鲤鱼巷弯来拐去深不可测，初次进去让人紧张，迷宫般复杂，最宽处不 过六七米，窄处只有三米，宽窄不一。鲤鱼巷呈南北向，东为双号，西为单号。 每天早上，南巷口稍宽处挂着剥了皮、腹腔敞开的牛，狰狞且血腥。老柳则能 不看尽量不看。（路过肉铺，尽量不看血性场面，刻画出老柳善良、仁爱的的性 格。）包围着肉店的是酸辣粉、炸核耙、炸洋芋、炸火腿肠的小摊。晚上，小街 入口两侧主要是水果摊，琳琅满目，柔和的灯光让它们比白天更诱人。这里既 有市井的生机勃勃，也有外人至此如入禁地的神秘
4、。（可谓“人间烟火气，最抚 凡人心”，通过对鲤鱼巷市井生活的描写，也透出作者的平民视角，和独特的审 美趣味。）这对老柳反倒是一种乐趣，他热爱这个地方。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 房子是曾祖父百年前建造的。当时一共七户，三家姓柳四家姓肖。没人知道七 户人家何时来此，当时的七户只剩老柳家还在，其他几户何时搬离，是湮没在 历史尘埃中无关紧要的一个谜。老柳像最后一条老根，刚开始不觉得什么，时 间越长越感到自豪。这是他的鲤鱼巷，是他的胞衣之地。（“老根”、“胞衣之地”， 连用比喻，表现了老柳安土重迁的性情，对生于斯、长于斯的鲤鱼巷的热爱之 情。）市井人家：以上描写鲤鱼巷市井生活的烟火气，以及老柳闲适恬淡的生活
5、， 表现老柳对鲤鱼巷的热爱眷念。老柳每年淘洗一次水井。就在老柳又一次淘洗白沙井后，井里出现一条 鲤鱼。还没长大，柳树叶那么长，贴在石头上时不易发现。（“柳树叶那么长， 贴在石头上时不易发现”，情节上，为下文老曹未发现小鲤鱼埋下伏笔；内容上， 为何单单用“柳叶”来形容小鲤鱼？柳叶一样的小鱼，仿佛老柳的孩子，表现 了人鱼之间的契合。）它似乎对井里没有食物并不在意，像捉迷藏的孩子一样喜 欢小角落。老柳趴在井口，像看襁褓中的头生子一样看着它。（老柳对小鲤鱼的 痴迷与呵护，也从一个侧面表现了老柳晚年内心的孤独。）它是那么骄傲和脆弱, 神只用了半粒米那么多钙质和一滴水把它制造出来，随时都有可能重新还原成
6、钙质和水。井水与蓝天相接，小鲤鱼仿佛在天上游，没有翅膀，但可以像小鸟 一样滑翔。（这一描写、感悟，充满奇思妙想，意在表明小鲤鱼是自然的精灵, 有“造化钟神秀”之意。）老柳感到了水井的心跳、小鱼的心跳，这让老柳着迷。 （几近夸张的手法，刻画老柳心理，极具主观色彩，写出了老柳细腻的心思， 也表现了老柳和小鱼、自然之间的心有灵犀，并刻画出富有爱心，甚至童心未 泯的形象。）老柳趴在井坎上，像看着老友一样看着小鲤鱼。（鲤鱼之于老柳，身份再 次变化，从儿子、到老友，这种切换，丰富了老柳的性格内涵，也再次突出了 老柳和小鲤鱼之间的亲密。）他没和它说话，他知道它不会说话，但他非常想和 它说句话。当他看到它两根
7、小小的触须像黑白电视机天线一样摇来摇去却怎么 也找不到喜欢的频道时，他笑得肚子痛。（运用细节描写，巧用比喻，描写小鱼 游动的情态，令人忍俊不禁。）慢慢地，他看出它一点也不傻，那不是天线，是 一挡、二挡、三挡、空挡、倒挡，摇进掰出，潇洒自如。老柳热泪盈眶。（小鱼 的进退，在老柳看来，是在开公交车进退自如，这种奇特的联想，符合人物职 业和身份，也表现出老柳的爱岗敬业的情怀。）它不是它，我就是它。它不是我， 我一定是它。它在水中的滑行路线就是自己开公交车的路线。老柳你没退休， 你只是变小了；你不用在路上开公交，你在水里开公交。（“我一定是它，俨然 庄周化蝶，物我合一，物我两忘。庄子说“子非鱼，安知鱼
8、之乐？ ”，在此老柳 俨然幻化为鱼，这里浓墨重彩的刻画老柳的心理活动，仿佛独特的心灵感应。）观鱼之乐：井水清澈洁净，鲤鱼自生，老柳凝神痴迷，鱼儿多情可人，人 鱼之间和谐默契。老柳希望所有人都来看看小鲤鱼，但他做不到，恨自己口拙。老曹最终 答应他来看看，他说，哪里有哇，有个锤子。（人物语言口语化，个性化，极具 地域色彩。）接着一连串打锣似的咳嗽。老柳怪他看得不认真，从屋里出来指给 他看，老曹却回到修理店重新拿起电烙铁。（老柳郑重其事，而老曹碍于老友面 子，似乎漫不经心，所以老曹根本没看到小鲤鱼，同时这一情节也蕴含深意： 小鲤鱼是自然的精灵，是澄净井水的赤子，故内心浮躁、喧嚣之人，无法遇见。 老曹
9、未见鲤鱼，反衬出老柳的执着痴迷，也反衬出老柳不被理解的的内心孤独。） 老柳趴在井台上看了半天，小鲤鱼不见了，像来时一样神秘消失。老柳的烦恼 除了难堪，还有失望。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他在屋子里哀叹鲤鱼巷不可逆转， 在街上做生意的人却一起造谣，说老柳这人看上去老实，其实鬼点子多得很， 说什么鲤鱼不过是为了多骗点拆迁费。鲤鱼巷这条破街，拆迁改造是早晚的事， 但他编这么个理由也太牵强太扯了，站不住脚，人家又不是小孩。“人家”是指 那些在墙上写“拆”字的人。（邻里街坊对老柳的谣逐编排，揭示了世情，也表 现了老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的平和淡定。）老柳最后一个知道人们对他的编排、诬陷。（老柳作为君
10、子，敦厚之人, 不谙世情，所以后知后觉。）他很想骂老曹，责备他散布谣言。但老曹确实没看 见小鲤鱼，况且分杈多枝的各种说法与老曹无关，他不是一个喜欢找人聊天的 人。（想骂老曹，细细忖度后又为老曹开脱，可见老柳的温厚宽仁。）老柳顿悟 一般责怪自己，小鲤鱼是来找你一个人的，和鲤鱼巷那些人本来无关，你就不 应该跑出去张扬。（老柳的自责，不经意间也蕴含哲理，正如川端康成所说“不 要在喧嚣处歌吟，否则你的歌吟也会成为喧嚣的一部分”，在世俗环境中，很多 美的事物，本来就是倍感孤立的，无须去央告而获得共情。）他拍着脑袋骂自己 傻瓜。他趴在井台上向小鲤鱼默默道歉，请它回来。但这条娇气的鲤鱼已经伤 透心，再也没有
11、现身。（饱经沧桑的老人，趴在井台上像鲤鱼道歉，运用拟人手 法，俨然童话一样，可见老柳的童心未泯。）井水依然不分昼夜从井底冒上来, 白沙依然冲上来再沉下去，纤弱的水草像秒针一样移动得既快又一成不变。在 湿漉漉爬行般的思绪中，老柳一病不起。鲤鱼风波：坊间谣球不断，编排老柳借水井有鱼以谋利，鲤鱼似有知觉， 再无现身，老柳因此一病不起儿子从不远处菜市买来几条鲤鱼，放到水井里后站在鲤鱼巷大声宣告, “哪个说白沙并没有鲤鱼，你们的眼睛瞎了吗”（儿子的好心，也正突出了他 对父亲心结的不解。）巷子里的人听见也不在乎，或笑笑，或叫老柳儿子干脆回 来开店做片片鱼或酸菜鱼。只有老柳一个人认真。他佝偻着身体到井边看了
12、看， 一眼就认出这是池塘养出来的鲤鱼，是拙劣的冒牌货。他回到屋子，找了半天 找出祖父用过的榆木拐杖，（“祖父用过的榆木拐杖”，不经意间表现了老柳的惜 物念旧。）不声不响地走到巷子里，照着儿子的头打下去。儿子本来就比他高, 自己生病又矮了一截，力量和高度都不够，否则这一棒非把儿子打折不可。儿 子摸着头，惊讶地看着被愤怒点燃的父亲，很快就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老柳 气喘吁吁地说滚，给我滚出去，不准回鲤鱼巷，再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老柳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肥壮的鲤鱼抓起来，怀着厌恶的心情把它们丢进垃圾箱, 绝望的鲤鱼把铁皮垃圾箱拍得嘛啪响。他宁愿接受小鲤鱼一去不复返，也不能 接受欺哄世人的勾当，这是
13、恶行。（老柳缘何如此小题大做，与儿子如此决裂？ 突出老柳一生危言危行，从不弄虚作假的正直耿介。）父子失和：儿子为宽慰父亲，为父亲正名，弄虚作假买来鲤鱼放入井中， 老柳怒不可遏，痛斥、责打儿子。他没像腹中空脾气大的人那样自我标榜“我老柳”如何，他什么也没说， 只把水井又洗了一遍。（“水井又洗了一遍”，看似老柳的习惯，但在此蕴含深意： 一是水井时常淘洗，井水才能清澈，由此寄寓为人修身之道，不断淘洗自己， 修身洁行，方能不染世之污垢；而是表现了虽世殊时异，但老柳执着笃定的坚 守。不自我标榜“我老柳”如何，字里行间也饱含对主人公“桃李不言，下自 成蹊”的赞美之情。）桃李不言：老柳恢复往日的宁静，继续淘
14、洗水井。（有删改）知识建构贴着人物写“贴着人物写”是什么意思呢？一是人物都有其自身的生活逻辑和情感走向，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是由 人物的身份与性格决定的。作家不能想当然地使唤人物，他要对笔下的人物有 一定的理解，要站在小说中人物的立场、处境来想问题、做事情。只有尊重人 物，体贴人物，才能把人物写好。具体说来，就是刻画人物形象，要合乎情理 的，符合各自的身份。“贴着人物写”，二是贴着人物的心理写，直接深入人物内心，在人物的内心 活动这个狭小的区域里展开，写出人物的精神世界。三是贴着人物的言行写，以人物自身的言语和行动来刻画人物，可使小说 具有更强的动作感。本篇小说堪为“贴着人物写”的典范，无论是
15、主人公，还是次要人物，无 论是心理活动，还是人物言行，都极其符合身份身份、性格、气质、生活境遇。如老柳看到小鲤鱼游动时，浮想联翩，自然联想到自己开公交车的经历， 就极为巧妙，这一方面是职业习惯使然，也刻画出他爱岗敬业的情怀。如老曹的语言“哪里有哇，有个锤子”，可谓个性化的语言，符合市井小手 工业者的身份，也写出了老曹的不耐烦。如儿子买来菜市场鲤鱼，一方面体现了对父亲的体贴，另一方面更是表现 了作为年轻一代，对父辈那种近乎执拗的情结的不解，儿子的弄虚作假中，又 带有一份鲁莽。这些人物语言、行为，都极其契合人物身份，完全符合生活的真实，使人 物形象无栩栩如生能，如在眼前，甚至觉得我们身边就有类似的
16、人，能激发共 情。试题解析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开头两段关于鲤鱼巷环境的描写，既交代故事发生的背景，又暗示了小 说的主题。B.小说以老柳的感受来写小鲤鱼，使小说具有虚实相生的效果，丰富了读者的审 美体验。C.老曹重新拿起电烙铁，说明老曹对老柳不信任，直接导致老柳病倒，为故事埋 下伏笔。D.儿子为老柳买来鲤鱼，既表现了他对父亲的关怀，同时说明他根本不知道父 亲的病因。答案解析：C“直接导致老柳生病”错误，由文中可知，是小鲤鱼的不见以及老柳自己内心 对小鲤鱼的愧疚而导致他生病，而不是因为“老曹对老柳不信任”。2、如何理解文中画线的句子“它不是它，我就是它。它不是我
17、，我一定是它”？ 答案解析：文句通过老柳的心理描写，强调了小鲤鱼不是小鲤鱼，而是老柳的象征。通过 这种物我合一的想象，小鲤鱼的自由自在，喻指老柳对自己职业的热爱；小鲤 鱼对井的依恋，亦如老柳对鲤鱼巷的依恋。同时推动情节的发展，小鲤鱼消失 后，老柳一病不起。反馈检测1、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A.小说围绕“小鲤鱼”展开故事情节，描述老柳的感情变化，突出表现了他对 “小鲤鱼”的深厚情感B.小说运用多种手法刻画人物形象，既有动作，心理等正面描写，又有侧面衬 托，人物形象鲜明生动。C.作者多处运用比喻，如小鲤鱼“可以像小鸟一样滑翔”，形象地描绘出小鲤鱼 在泉井中欢快自由的状态。
18、D小说叙述故事时看似散漫，对人物的刻画则张弛有度收放自如，显示出作者 刻度精确的叙述能力。答案解析：A“对小鲤鱼的深厚情感”错误，由“老柳像最后一条老根，刚开始不觉得什么， 时间越长越感到自豪。这是他的鲤鱼巷，是他的胞衣之地”等信息来看，应是 突出了对“鲤鱼巷”的深厚感情，而不是“小鲤鱼”。2、人民文学2021年第11期卷首语中这样推介：“鲤鱼巷具有短篇小说内 秀而又多义的涵差。”关干”多义的涵养”，你是怎样理解的?请结合文本具体分 析。答案解析：“多义的涵养”在文中一方面指历史的变迁，“上升与沉沦可在须臾间转换”， 鲤鱼巷的繁华与落寞是大时代下的一个缩影；一方面指小人物的坚守，如对家园（鲤鱼
19、巷）的坚守，对事业（职业）的坚守，对理想信仰的坚守，对人品的坚守等。相关链接锄李锐拄着锄把出村的时候又有人问：“六安爷，又去百亩园呀？ ”倒拿着锄头的 六安爷平静地笑笑：“是哩“咳呀。六安爷，后晌天气这么热，眼睛又不方便，快回家歇歇吧六安爷！”六 安爷还是平静地笑笑：“我不是锄地，我是过瘾J“咳呀，锄了地，受了累，又没有收成，你是图啥呀六安爷？”六安爷已经不清这样的回答重复过多少次了，他还是不紧不慢地笑笑：“我 不是锄地，我是过瘾。”斜射的阳光晃晃地照在六安爷的脸上，渐渐失明的眼睛， 给他带来一种说不出的静穆，六安爷看不清人们的脸色，可他听得清人们的腔 调，但是六安爷不想改变自己的主意，照样拄
20、着锄把当拐棍，从从容容地走过。百亩园就在河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一座三孔石桥跨过乱流河，把百亩 园和村子连在一起，这整整一百二十亩平坦肥沃的河滩地，是乱流河一百多里 河谷当中最大最肥的一块地。西湾村人不知道在这块地上耕种了几千年几百代 里，西湾村人不知把几千斤几万斤的汗水撒在百亩园，也不知从百亩园的土地 上收获了几百万几千万的粮食，更不知这几百万几千万的粮食养活了世世代代 多少人。但是，从今年起百亩园再也不会收获庄稼了，煤炭公司看中了百亩园， 要在这块地上建一个焦炭厂。两年里反复地谈判，煤炭公司一直把土地收购价 压在每亩五千元，为了表示绝不接受的决心，今年下种的季节，西湾村人坚决 地把庄稼照样
21、种了下去，煤炭公司终于妥协了，每亩地一万五千块，这场惊心 动魄的谈判像传奇一样在乱流河两岸到处被人传颂。一万五千块，简直就是一 个让人头晕的天价。按照最好的年景，现在一亩地一年也就能收入一百多块钱。 想一想就让人头晕，你得受一百多年的辛苦，留一百多年的汗，才能在一亩地 里刨出来一万五千块钱口内！胜利的喜悦中，没有人再去百亩园了，因为合同一 签，钱一拿，推土机马上就要开进来了。可是，不知不觉中，那些被人遗忘了的种子，还是和千百年来一样破土而 出了。每天早上嫩绿的叶子上都会有珍珠一样的露水，在晨风中把阳光变幻德 五彩缤纷。这些种子们不知道，永远不会再有人来伺候它们，收获它们了。从 此往后，百亩园里
22、将是炉火熊熊，浓烟滚滚的另一番景象。六安爷舍不得那些种子，他掐着指头计算着出苗的时间，到了该间苗锄头 遍的日子，六安爷就拄着锄头来到百亩园。一天三晌，一晌不落。现在，劳累了一天的六安爷已经感觉到腰背的酸痛，满是老茧的手也有些僵 硬，他蹲下身子摸索着探出一块空地，然后坐在黄土上很享受地慢慢吸一支烟， 等着僵硬了的筋骨舒缓下来。等到歇够了，就再拄着锄把站起来，青筋暴突的 臂膀，把锄头一次又一次稳稳地探进摇摆的苗城里去，没有人催，自己心里也 不急，六安爷只想一个人慢慢地锄地，就好像一个人对着一壶老酒细斟慢饮。终于，西山的阴影落进了河谷，被太阳晒了一天的六安爷，立刻感觉到了 肩背上升起的一丝凉意，他缓
23、缓地直起腰来，把捏锄把的两只手一先一后举到 嘴前，轻轻地碎上几点唾沫，而后，又深深地埋下腰，举起了锄头，随着臂膀 有力的拉拽，锋利的锄刃闷在黄土里咯口崩咯口崩地割断了草根，间开了密集的幼 苗，新鲜的黄土一股一股地翻起来。六安爷惬意地微笑着，虽然看不清，可是， 耳朵里的声音，鼻子里的气味，河谷里渐起的凉意，都让他顺心，都让他舒服， 银亮的锄板鱼儿戏水一般地，在禾苗的绿波中上下翻飞。于是，松软新鲜的黄 土上留下两行长长的跨距整齐的脚印，脚印的两旁是株距均匀的玉菱和青豆的 幼苗。六安爷种了一辈子庄稼，锄了一辈子地，眼下这一次有些不一般，六安 爷心里知道，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锄地了，最后一次给百亩园的庄稼锄地了。沉静的暮色中，百亩园显得寂寥、空旷，六安爷喜欢这天地间昏暗的时辰, 眼睛里边和眼睛外边的世界是一样的，她知道自己在慢慢融入眼前这黑暗的世 界里。很多天以后，人们跟着推土机来到百亩园，无比惊讶地发现，六安爷锄过 的苗城里，茁壮的禾苗均匀整齐，一颗一颗蓬勃的庄稼全都充满了丰收的信心。 没有人能相信那是一个半瞎子锄过的地。于是人们想起六安爷说了无数遍的话, 六安爷总是平静固执地说，“我不是锄地，我是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