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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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刚下过雨,天气还有些阴沉。连绵的远山显出忧郁的黛色面容,沉闷地蜿蜒在黯淡的天空下,似乎在慢慢酝酿着 悲伤的情绪。当淮竹赶到二姐淮兰家时,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二姐夫终于回来了,他坐在门外默默吸着水烟简,一口又一口。 他的眼睛明显红肿着,整个人也有些憔悴。看到淮竹,他只略略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三妹,去劝劝吧。” 然后就没有多余的话。淮竹也朝他点了点头,稳了稳呼吸走进光线有些暗的堂屋,只见正中央设着一个简易的灵堂,但没有棺材,只有 一块铺在两条长凳上的破草席,上面稀稀松松堆着几件洗得泛白的旧衣服,那是玉贞的衣服或者说,那就是玉贞。玉贞在前几天的那场大雨里去了。但没有人找到她。淮兰在一旁的

2、长凳上坐着抽泣,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大姐淮梅坐在她身边,将她一双手紧紧攥着,无声地安 慰着她。淮兰的哭声里,也许有失女的悲伤,也许有失职的悔恨,也许有失去的恐惧。本没必要劝的,因为这是她对玉贞 最后的忏悔。淮竹也流下了泪水,每一滴都凝结着对玉贞短暂一生的回忆。这个珍珠般散发着光芒的女孩,已经失去了最后的 光泽。她只闪耀了十六年。五天前。春天过去了,初夏的景色在栗木冲这个小山村里徐徐铺开。一场场温柔的春雨洗去了寒冬的寂寥和暖春的喧嚣, 嫩草疯长,树木繁茂,给蜿蜒起伏的群山披上了青翠的衣裙,吸引了偶然路过的几片薄云驻足俯瞰,湛蓝的天空安静地 充当着一切颜色的背景板,梦幻得如同一幅梵高笔下充满跳荡

3、生机的画作。现在,这幅“画”就嵌在玉贞明亮澄澈的双眸里,而她也属于这幅“画”的一部分,它是独一无二的。玉贞坐在高处的田埃上,将一双手撑在身后,满地肥硕的锁眼草被她的小巴掌压倒了两小片,她的两只脚随意垂 着,裤管卷得老高,任由田壤上的嫩草把她雪白的双腿挠得发痒,一阵轻风拂过,将她开着扣子的淡绿色外套微微向后 吹起,温柔地抚摸着她身后摇曳的草尖。她戴着草帽,遮住了巴掌大小的雪白的脸庞,阳光紧紧贴着她的脖颈,仿佛想 要找机会冲破帽檐里的那小片阴影,热烈地去亲吻她那晶莹柔软的面庞。玉贞家里的秧已经全部插完了,她想,也许山那面的黑井还没有插完,她寻思着要和燕子她们一起,到黑井去帮 灶户家插秧,挣几个钱买

4、书来看。玉贞不能上学,这是她永远的遗憾。十六岁的年纪,她不得不将自己的青春耗费在无休止的家务活、农活和其他 琐事上。早年,钻井队的人来村里招工,父亲将玉贞母女俩丢下跟着去了,这个在外面闯荡的人,本来最应该知道读书 识字的好处,可也许是为了弥补对妻子缺少的陪伴,他默许了妻子反对玉贞上学的想法,以家里人手不够为由,硬生生 将她从学堂里拽了回来。但小姨淮竹不一样,她是上过小学的,她家六个孩子,每一个都被她咬牙送进了学堂,她曾劝过淮兰,好好让玉 贞去学堂念书,她将来会有出息的,可淮兰颇为不屑:“就算不识字也饿不死我们!”淮竹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息。后来,玉贞虽然失去了上学的机会,但淮竹却一直找机会

5、教她识字,虽然她只念过小学,但教玉贞识几个字也足 够了,这不免让玉贞对知识越来越渴望。今年雨水来得早,自家的秧苗已经插完,玉贞在阳光下惬意地晒着自己在淤泥里浸过的双腿,一边眺望着远方, 一边憧憬着山那边的景象。她知道,在山那边的黑井镇可以买到书。所以她下定决心了,要去山那边看看。第二天天还没亮,玉贞就和几个女孩子一起出发去黑井了。她是瞒着母亲偷偷溜出来的,因为母亲是绝对不允许 她出去找活儿做的。一是家里人手本来就短缺,二则是母亲从来就鄙视那些出去找活儿做的女孩子,她觉得女孩子就应 该规规矩矩待在家里,而不是抛头露面从这个村串到那个村,她认为这种行为不检点。从栗木冲到黑井,需要翻越一座陡峭的高山

6、,与地面几乎垂直的坡度、仅仅容纳两人并肩通行的环山小道,还有 光秃秃的山头和深不见底的悬崖,若是玉贞读过李白的诗,或许会记起那首蜀道难,“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 为乎来哉! ”是对她现在的心情最好的诠释。还好最近天公作美,没有下雨,否则踏上这样的路,根本就是在找死。除了 玉贞,几个女孩子都走得小心翼翼,却没有丝毫恐惧,许是因为走习惯了,她们都很照顾玉贞,一步步为她探着安全的 落脚点。赶了约莫两个小时,一行人终于在太阳升起时到了黑井。连绵的远山渐渐褪去朦胧的面纱,在那轮喷薄而出的朝 阳散发出的一大片光雾中尽显苍茫,一道道深色的沟壑从山顶蔓延到山脚,仿佛男人手臂上强劲跳动着的脉搏,有力又 坚忍

7、地保护着山下蚁穴般的小镇。宽阔奔腾的黑井大河从山脚泻过,与小镇摩擦了千百万年,擦出了繁荣的火花。哗啦 啦的水声伴随着叽叽喳喳的鸟鸣,还有大水车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喘息,共同谱成了一曲独具风情的自然交响乐。道路两 旁的篱笆里,一丛丛石榴花开得娇艳,在晨光里尽情地沐浴着柔软的微风,时不时将自己的芬芳倾吐给路过的行人。黑井镇依山临水,沿河筑起一条不是很长但却很繁华的街子。当第一缕阳光洒进了这个小山涧时,这里就开始热 闹起来了。街上的店铺全开张了,卖布料的、卖吃食的、卖笈编篮子的,还有从各处赶来摆摊的小贩,有的已经摆好了 摊子,有的正在从高大的骡背上一点点卸货。而来赶集的人们也并非空着手来,他们或是挑着一

8、石玉米,或是背着一袋 豆子,或是挑着一挑柴,这些便是他们今天为了赶集所带的“钱”,短短的时间里,本就不是很宽敞的街道已经熙熙攘攘 满是人了。玉贞一行都是极爱热闹的女孩子,即使一条街上充满了马粪驴尿的臭味,她们也要在熙攘的人群里使劲儿挤着逛, 但玉贞并非漫无目的,她的双眼在街两旁的店铺上来回穿梭着,密密麻麻的商品晃得她眼花缭乱,以至于她差点就将那 间夹在银饰店和糖人店中间的窄窄的小店铺忽略了。玉贞忘了与同行人打招呼,她努力钻出街上的人群,挤到那间只容 一人转身的狭窄店铺前,才发现那里也挤了很多人,他们全是和玉贞差不多大的少年,看上去稚气满满,有的是来买书 的,有的却只是来凑热闹。玉贞挤不进去,只

9、能站在人群后面,从隙中用渴求的目光扫着柜台上花花绿绿的书本封面。这一米多宽的小店 铺,仿佛比她周围的世界还要大,哪怕只是瞥见一眼,也让她一望无际。她面前的少年,或许也是带着这样的眼神停留在这里的。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和玉贞一样,没有钱,却渴望那一 本本连环画、小说以及杂志里的世界,因为这里的山实在太高太高了,他们的目光无法触及外面的世界,只有书里的文 字才能让他们看到不一样的存在,只有书里的知识才能给他们的梦想造一艘航船,只有书里的世界才能让他们感受到青 春年华的诗和远方。“禄哥,好久没来了!到了好多新书了!来看看! ”这话是老板朝着人群末尾的玉贞的方向说的,玉贞当然知道老板 不是和她说话,于是

10、很自觉地往边上挪了 一些,好让身后的“禄哥”上前去。“不用让开,你先买吧。”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他显然是和玉贞说话。这声音犹如黑井大河的流水一样清脆,又像 春日的微风一样和煦,似乎还夹着几分轻烟的缥缈。玉贞回头,看到了这个叫“禄哥”的小伙子,第一眼就被他鼻子上架着的一副圆框眼镜吸引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戴 眼镜的人,不免觉得有些新奇。然后才是他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穿着,他穿着白色衬衫和藏青色裤子,脚上也是一双 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点泥巴的白色胶鞋。他的肤色比女孩子还要白上几分,连带着他的唇色也有些泛白,加之他个头 不太高,身材也羸弱了些,这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病恢恢的,但不得不说,他的长相清清秀

11、秀,是有些惹女孩子喜欢 的。关键是,他的年龄看上去与书店前这一群少年相仿,眼神中却透露着远大于实际年龄的沧桑与成熟,玉贞当然看不 出来这一点,她只是隐隐觉得,眼镜下的这个小伙子很不一样。“你不买书吗? ”他又开口了,声音一如前面那句一样动人,玉贞这才反应过来,她一时间觉得有些羞,既不能说“买”, 也不好意思说“不买”,犹豫之间她竟不知如何回答,于是她没有回答,只是飞快没入人群离开了。“你跑去哪儿了?灶户家的人已经等着了!还不快些跑! ”与燕子她们汇合时,她才发现自己未免太过贪玩,差点误 了正事。她们这次找的活计,是帮一户姓赵的灶户家里插秧。黑井这地方自古产盐,制盐历史悠久,自民运民销以来,就

12、有不少人开始经营盐号,被称为“灶户”。赵掌柜是如今黑井镇上最大的灶户,他祖上老早就开始经营盐号,到他这辈, 他家的盐已经销到了省内外,所以在黑井这个地方,也算得上富甲一方了。只不过,这个家大业大的赵掌柜却偏偏有一事不顺。他早年娶了自家最信任的卤夫的女儿做妻子,这女人样貌是 极好的,活计也做得麻利,还有些精明手段在身上,是个顶好的人才,肚子却不甚争气,偏偏只给赵掌柜生了个独儿子, 唤作禄生,而这禄生又偏偏有些心脏上的毛病,这么些年来赵掌柜夫妇到处求医问药总是医不好,在那一方面,夫妻俩 也总是不见动静,大医院也去过,求神拜佛也试过,奈何那女人的肚子就是不见大,赵掌柜没法,只能将一颗心全放在 了禄生

13、身上,不然自己祖上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家业,将来丢给谁去?但那禄生天生有些痴症。他家里殷实,要想识几个字是不难的,偏偏家里藏书又多,这小子就陷进去了,整天只 将自己关在房里闷头读书,从来不爱与同龄人玩耍嬉闹,自小便是如此,长大后可想而知。最让赵掌柜夫妇头疼的,就 是禄生对于经营管理之道全然不感兴趣,生意上的事情一概不沾手。赵掌柜怕他犯病,打是打不得的,只能嘴上骂几句, 讲些利害关系给他听,但他从来不为所动,可教赵掌柜夫妇急坏了。赵掌柜实在无法,于是想到了给儿子尽快安排一门亲事,好早日抱上孙子,也不至于叫偌大个赵家后继无人。可 禄生这小子是生生要将爹娘气死的节奏,死活不依,倒也不是赵掌柜夫妇非要强按

14、头给他配个指定的媳妇儿,赵掌柜说 了:“十里八乡的女孩子任你挑,看上了谁就跟爹说,爹一定给你说回来! ”可这小子却皇得很:“我谁也看不上,您老人 家别瞎忙活了! ”这不就把赵掌柜惹急了,小兔崽子不听话,只好硬上弓,托媒人给他说了个姑娘,没想到,这禄生寻死 觅活不答应,亲也暂时定不下来,赵掌柜夫妇只好继续忧愁着。插秧的时候,玉贞听几个女孩子聊这事儿聊得起劲儿,嘻嘻呵呵的互相打趣儿,想象着她们中间会不会有人被那 个病恢帙的“公子哥儿”看上,若是被看上了,嫁还是不嫁,她们越说越高兴,清脆的笑声传过大河,和着流水声一起, 袅袅地消散在山涧里。玉贞也对女孩子们谈论的这个禄生颇为好奇,可她一向害羞,也没有

15、其他女孩子那样话多,便没有插嘴打听。中午吃过饭后,有一点短暂的休息时间,女孩子们要到街上去逛一逛,玉贞却不想去了,自己兜里没有一个钱, 去了也是白去,于是她独自一人来到了镇子头大桥底下的河边纳原,那里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就躲在桥下的阴影中,玉 贞脱下布鞋,踩着浅水爬上大石坐下,将裤脚卷得老高,然后把双脚仲进清清凉凉的河水里,随意地来回荡着。彼时,一阵微风从桥下穿过,在流动的水面上吹起了一圈圈醉人的涟漪,一面拂起了玉贞有些零乱的发丝,一面 抚来了一阵轻柔的“哗哗”声,玉贞闻声转头,只见在斜后方另外一块大石上,一本摊开的书正被微风轻轻地翻看着。玉 贞四下看了一遍,除了哗哗的水声,没有听见任何人的脚步

16、声,也没有看见任何人影,想必书的主人早在玉贞来之前就 在这了。她有些担心那本薄薄的书会被风吹到河里,于是又爬到那块大石上,小心翼翼地将书拾起捧在手心里,她想, 书的主人应该不会怪她吧。玉贞合上书看了一眼封面,封面是淡淡的蓝色,一如清晨太阳初升前的天空,而这“天空”上又镶着橙色的几个醒目 的字:飞鸟集。在斜上方小小地署了作者的名字:泰戈尔。玉贞只觉得这名字奇怪得紧,却不知道作者其实是个著名的 印度诗人。她随手翻看了一页,只有很短的几行字,每个字她都认识,却读不懂是什么意思:“广袤的沙漠,狂热追求一叶绿草的爱,但她笑着摇摇头,飞走了。”玉贞又翻了几页,发现全是这样短的、她看不懂的文字,然而不知为何

17、,她隐隐觉得这些文字有一种说不出的生 命力,它们仿佛在诉说着周围的一切,高山、流水、蓝天、白云此刻,玉贞的心像是被一根弦牵动着,想要将她引 到一处从未触及的地方。也许,那就是她想要追寻的远方。禄生站在远处,凝目望着眼前美好的一幕:女孩柔和的侧脸荡悠悠地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河水在流,她的 面庞却始终安静地映在水面上,只会随拂过的微风荡漾几下,却永远不会随流水而去。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本飞鸟集, 像是捧着她的梦想,她的眼神时而疑惑,时而好奇,时而渴求,仿佛在仔细地窥探另一个世界。禄生并不忍打扰她或者说,他也在投入地欣赏着这如诗的一幕。这场景使他想起了拜伦的那首她走在美的 光影里:“眼角眉梢,如此

18、温柔,如此恬静,却蕴含着千言万语,那迷人的微笑,那明媚的容颜,却流露出善良中度过的芳年。”其时,阳光正好,微风沁人,一湾流水,几声鸟语,芬芳飘过,留下余香。禄生觉得自己是很不幸的。当然,仅仅只有他这样认为而已。因为在别人看来,甚至是父母,都觉得他是幸运的。 因为他出生在殷实的家庭,吃穿不愁,未来还要继承整个家业,不用担心任何人会来分走一星半点。但是,他的不幸也正是来自他的这些“幸运”。殷实的家业,必然离不开赵掌柜夫妇辛苦的奋斗,而他们夫妻俩为此 彻底牺牲了对禄生的陪伴,自禄生断奶后,夫妻俩就一直到处奔波,将儿子丢在家中,交给他外婆来照顾,这个外婆一 字不识,且在思想方面与玉贞的母亲是极为相似的

19、。若禄生不长进些也罢了,可他却又极聪明,在识字读书上仿佛神助, 十来岁的年纪,家中大小藏书,不论古今还是中外,已被翻出来看了个遍,如此,他便日渐与大大咧咧的同龄人玩不拢 了,在他身上所能体现的唯一一点孩子气,就是他喜欢吃糖,因为甜味的刺激至少能让他感觉生活不是那么无味。一开始赵掌柜夫妇觉得儿子喜欢读书是好事,多识几个字没有坏处的,可后来他们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因为禄生 不爱说话,还喜欢独处,有时候与自己的交流一整天就只一句“爸妈”而已,他们就认为儿子这是读书读傻了。于是夫妻俩不让禄生读书了,他们将家里的藏书全部锁起来,开始带着禄生接触生意上的事情,他们甚至想让他 学会喝酒,要不是禄生因为喝酒而发

20、病,只怕他们还不肯罢休。但禄生终究没有选择的余地,赵掌柜夫妇就他一个独儿 子,这个在外人看来属于他最大的幸运,却要葬送他一生的自由。偌大的家业是他的,孤独和痛苦也将是他的。而父母现在要将他选择未来伴侣的自由也剥夺掉,这让他无法忍耐了,病痛的折磨和心灵的煎熬,还有被束缚的 窒息感,让他起了寻死的念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父母向他奄奄一息的反抗妥协。禄生以为,他这一生只能在无限的孤独和束缚中度过了,还好,玉贞像一只自由的黄莺飞到了他的窗前,吸引了 他的灵魂,打开了他心灵的牢狱。禄生方才就躲在桥下读泰戈尔的诗集,这是他偷偷藏在枕头套里的。泰戈尔的诗清新自然,歌颂着大地上的一切 并赋予万物生命和情感,

21、而禄生虽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他觉得自己连泰戈尔笔下的草都不如。一时间,苦闷的情绪 涌上心头,而他唯一的消解方法是吃糖,所以便丢下书去买糖了,一回来,就看到了在这里纳凉的玉贞。玉贞也察觉到了禄生的存在,她有些慌张地转头,看见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正站在桥下的阴影里,举着一个小牛 形状的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因为距离有些远,玉贞觉得他的身躯和今天早上比起来更加瘦小了。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便又将头转过去,假装在看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她的心跳得很快,脸颊也有 些发烫,她不知道,她那张秀丽的脸庞已经飞上了两片红霞,正绚丽地漂浮在荡悠悠的水面上。禄生也认出了玉贞,他不料会与这个女孩再次相遇。“你也

22、喜欢泰戈尔吗? ”禄生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他的语气里有六分惊喜,三分期待,还有一分害羞。玉贞的脸越发烫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话,第一次见面如此,此刻亦是如此。她恨不得一头扎进这冰凉的 水里要是她会游水的话。“这是一本小说吗?里面的字都好少。”玉贞强作镇定,与禄生说了第一句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想保持沉 默的,可她手里捧着人家的书,如果什么也不说,应该会被当成偷书贼吧?虽然玉贞答非所问,但总算让禄生松了一口气,如果玉贞像早上一样不理会他,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显然,玉贞的故作镇定让禄生大胆了一些,他开始朝玉贞走过去,因为他觉得玉贞并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受到惊 吓,于是他麻利地爬上玉贞第

23、一次坐上的那块大石,与她相对坐着。“这是泰戈尔的诗集,我以为你知道。”他鼓起勇气想看着对方的眼睛,但对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玉贞似乎要 将头埋到书里了。他有些失望,他觉得她好像怕他。但是,连害羞的女孩儿都不知道自己有一种情绪叫作害羞,禄生又怎么会知道 呢?青春就是这样,它像一朵盛开在各处的、微小平凡的花,当你想仔细观赏的时候,它已经悄无声息地凋零了。青 春很短暂,但它的美好值得用一生来回味。这是很多年以后,年过半百的禄生在回忆起这一幕时发出的感叹。“什么是诗集?我我只是随便认识几个字。”玉贞的声音很小,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但是禄生听见了。“你手里拿着的就是。”禄生指了指,旋即又道;“在这样的大

24、山里,识字的女孩子不多,你是这边的人吗?。”“我是山那边的。”“那你是来赶集的?”“我是来灶户家插秧的。”禄生点点头,不用问也知道她是帮自己家插秧的,因为过了小满还未插完秧的灶户就只他一家了。但禄生并不打 算坦白自己的身份,这些年来,他孤僻的性格使得他在黑井镇一带成了一个怪异的人,十里八乡的人都对他议论纷纷, 倘若玉贞是来帮他家插秧的,就一定听某些长舌妇议论过关于他如何古怪之类的荒唐传言,他并不想让玉贞对自己有不 好的印象,所以他决定隐瞒身份。于是他改变了话题,问道:“你为什么不上学了?”“家里忙,人手不够,我妈不让上了。”禄生心里一阵感慨,他与她的境遇何其相似!“我也是!”禄生一时有些激动,

25、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想要极力拉近与玉贞的距离,仿佛这样就能让玉贞完完全全理 解他。“我父母一直逼我做我并不喜欢的事情,我觉得这很烦,也让我很绝望。”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玉贞对他突如其来的抑郁情绪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能够明白他的无奈,以及他所说的绝望。那种滋味,父母当年 已经让她尝过了。“但你至少有书可以读啊! ”玉贞用羡慕的语气说道,在她看来,只要有无尽的书可以读,无论干多少活她都是乐意 的。“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读书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读书有什么用,可我就是喜欢,如果你也喜欢的话,能读就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要在乎有没有用呢?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帮家里干活儿很累,所以你想好好读书,

26、去城里生活? ”玉贞想当然地以为是这样。禄生连忙摆手解释;“当然不是这样!我只是觉得,对于不能选择未来的人而言,书读多了反而是一种禁锢。”他顿 了顿,像是自嘲似的笑了笑,又道;“我现在就处于这种禁锢中。”“什么是禁锢? ”禄生的话让玉贞听得云里雾里。“禁锢就是”话未说完,禄生突然发现玉贞终于不再像刚才一般忸怩了,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正充满了好奇、 渴望,还有一种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直视着他,他突然不忍将自己的不幸说给这个女孩了,她那么天真无邪,无论自己 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的。看得出来,她热爱生活,热爱知识,她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禄生不该给她当头一棒。“没什么,是我胡乱说的一个词语罢了,来!请你吃

27、糖! ”禄生将手里的糖递给了玉贞,成功转移了话题。“我我不想吃。”玉贞又开始忸怩起来,她当然想吃糖,可矜持告诉她不能要。禄生见她不肯吃,于是说道:“我家就是卖糖的,这个请你吃,我回去重新做一个就是了。”玉贞依旧拒绝,禄生便说道:“我也不想吃了,那就扔河里喂鱼喽!”“那多浪费! 玉贞连忙制止,遂觉得自己又不该制止,于是脸上又飞来了两片红霞,一如朝霞般迷人。“你吃了吧,这样就不浪费了。”禄生再次将糖递过去,玉贞便忸忸怩怩地接下。她小小地咂了一口,觉得一股甜意直甜到了心里,仿佛连吹来的风都沐浴在这绵密的甜味里头。这甜味,醉了玉贞,也醉了禄生。只有哗哗流过的河水知道,只有悄悄路过的微风知道,只有两块沉

28、默的大石知道,这个炎热的午后,蓝天如洗, 青山鸟啼,两个少年在桥下邂逅了一生中短暂的美好,这不到一个钟头的时光,让人觉得很长,也让人觉得很短。玉贞要走了,禄生问她:“明天还来吗?”玉贞告诉他,自己是瞒着母亲跑出来的,明天再来是不可能的了。禄生很是失望,于是近乎央求地说道;”等收谷子的时节,他们家还要请人帮忙的,你到时再来好不好? ”于贞想,那得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便点头随口答应了。可没想到,禄生将飞鸟集送给了她,他说,她一定看得懂的。但她觉得这是很贵重的礼物,她执意不收,禄 生却说:“如果你不肯收下的话,那我就当借给你的,等收谷子时再还给我就行了。”玉贞一时有些心虚,自己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29、他竟当真了么?但不知为何,她居然很开心。最终,她还是拗不过 禄生,于是她努力说服自己,这是借的,自己还要拿回来还给他的,这样想着,便欣然接受了。分别时,禄生再次依依不舍地提醒她:“收谷子时一定要来!不要忘记了! ”他已经决定了,等收谷子时再见到玉贞,他一定要努力留下她。与玉贞分别后的日子,禄生每一天都沉浸在与她重逢的期待之中。他会经常去稻田里仔细观察悄悄成长的禾苗, 即使他眼看着一株株嫩绿的小秧苗渐渐抽穗,他也还是觉得它们长得很慢很慢,仿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它们一点也没 有变化。所以禄生的思绪已经随着这份浓浓的思念越过了整个漫长的夏天,在弥漫着稻香的金秋与玉贞重逢了。他仿佛看见,在一片金黄的稻

30、田中央,正在收割稻子的玉贞忽然抬起头来,朝他露出一抹灿烂又温柔的微笑,而 他,正坐在不远处用画笔将这如诗的一幕永远记录下来。那时,天很蓝,风很甜,这个秋天,很团圆秋高气爽的时节,两面的青山已经褪去青绿的衣裙,换上了金黄色的外套,被笼罩在一片辉煌的光雾中。空气里 弥漫着浓浓的稻香,秋风一吹,便在山涧里飘散开来,不知会不会越过高山,吹到远方,吹到那个人的心上。今天是禄生家收谷子的最后一天了。他盼去一夏,盼来秋风,但是,始终没有盼来玉贞。他每天到稻田里守候, 引得一群女孩干活儿心不在焉,却始终没有在人群里发现玉贞。他想寻找她,可是他悲哀地发现,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分别的时候,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与她

31、重逢,可现在 他慌了,因为玉贞没有如约而至,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绝望的念头:她可能要带着那本飞鸟集,永远消失在他的世 界里了。夏天的飞鸟,来到我的窗前,歌唱,又飞走了。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曲子可唱,一声叹息,飘落在地上。泰戈尔冬去春来,春去冬又来,黑井大河边,一簇簇的石榴花在永不停歇的流水声中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正如它们开 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谢的时候也不带一丝留恋,时间就在这种决绝中一点点流逝,带走了人们的希望,也带走了人们 的绝望。两年后,上冬了,黑井大河的水变得冰冷起来,无情地浸泡着两面青山发紫的双脚,山上一片萧瑟,仿佛在冷风 中发抖,偶尔借寒鸦的几声孤啼发出一点呻吟。禄生终于向命运妥

32、协了,他答应了由父母给他安排的婚事,女方家是大河下游的,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腊月的 一个好日子,这场婚事热热闹闹地办完了。在父母和其他外人看来,禄生的生活变得正常了,甚至羡煞旁人,他娶了一个能干又漂亮的妻子,还独拥整个家 业,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在他背后说三道四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不是完整的自己了,因为,他对于生命的追求已经结束,他的灵魂已经随再也没有出现 过的玉贞和飞鸟集飘散到了遥远的天边,在黑井镇上住着的,只是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罢了。悲哀啊!他终究没能逃出自己的“禁锢”。而在山的那边,那个让他熔化心灵枷锁的、精灵般的女孩,却早在两年前,与他分别后的第二天,被那场猛烈的 大雨带走了,他们

33、的灵魂,终究去了同一处地方。那天插完秧,时间已经很晚了,玉贞拿着结给自己的工钱,高高兴兴来到了书店,却发现书店已经关门了,她本 来应该很失落,但想到那本飞鸟集,一股不知名的喜悦却又悄然涌上心头。回到半路,因为天色已晚,路又不好走,燕子有个亲戚家刚好就在附近的村子里,玉贞一行不得已只能和燕子一 起去叨扰一晚,第二天中午些才回到栗木冲的家里。那天的天气却不太好,空中有几朵乌云漫无目的地飘浮着,雀儿也飞得低些,令人隐隐感到一阵阵闷热和烦躁。眼看要到家门口了,玉贞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昨天有多开心,此刻就有多担心,一天一夜没有回家,不 知道母亲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说不定已经暴跳如雷几次了。若是父亲在

34、家,只怕还好说话些,可父亲几天前才回来了一 次,今天是绝对不会在家的。玉贞想,挨打是不可避免的了,只不过自己蓝布包里那本飞鸟集,可莫要叫母亲发现了才好,于是将书拿出 来,撩起衣服藏在左腋下,这才敢进家门。玉贞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终于看到了母亲。她端着一个颇有些破旧的铁盆在院子里喂鸡,一时还没有察觉到玉贞 已经回来了。喂鸡的活儿一向是玉贞干的,这时她突然觉得有些惭愧,于是怯怯地叫了一声“妈,母亲闻声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身形单薄的玉贞,她挎着用破布缝的蓝布包,微微耸着肩膀,低着头,一副“我错 了”的样子。一天没有好好梳头,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裤子鞋子也被泥巴染脏了,想必每一位母亲都会被自己孩子这

35、副样子惹怒吧,更何况,玉贞母亲已经将这份怒气酝酿一天一夜了。她暂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最后一把碎菜叶撒完,放下破铁盆,然后顺手抄起了放在门边的一根扁担,快步向门 口的玉贞走来。玉贞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将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左手紧紧夹住腋窝下的书,才做完这两个简单的动作,母 亲就劈手扯过了她的蓝布包扔在一边,然后她的左臂上就狠狠挨了一扁担,剧痛使得她条件反射想要用右手去抚摸,可 右手还没抬起,就又挨了一下,紧接着,母亲手中的扁担如雨点般落下,背上、腿上、手臂上,疼痛不断袭来,可她依 然紧紧夹着腋下的书。可对于玉贞来说,母亲劈头盖脸的骂才是真正令她难受到心里的。“不要脸的小姨子!放着家里的活儿不干

36、,在黑井浪了一天一夜才够!浪死在那里就好了,看哪个来给你收尸! ” 母亲一边骂一边啤,一时间引来了几个过路人和邻居相劝,可她打红了眼,根本停不下来,此时玉贞也有些支持不住, 左臂一松,腋下的飞鸟集不合时宜地落了出来,玉贞想要去捡,母亲更是见不得,早已先她一步将书拾起撕得不成 样子了。她当着很多人的面,撕碎了玉贞的希望,撕碎了她美好的世界,撕碎了她的尊严。十六岁的玉贞,感性,又对未来有着美好憧憬,而且一种美好又奇妙的感情已经萌芽,但母亲粗暴的行为摧毁了 她心底最脆弱的那颗种子。如果山那头的禄生知道,他竭力想要守护的、玉贞的那份纯粹的热情,已经被她的母亲摔得 支离破碎,那他该有多心疼啊!可是他永远

37、也不会知道了,这会是他的遗憾,还是他的幸运?玉贞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的双眼也已经处在一片模糊中,看不清眼前的世界,泪水流过她的脸颊,滴落到地 上,然后,被干渴难耐的土地很快吞噬。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前发怒发狂的母亲是如此令玉贞憎恶,她痛恨她!终于,母亲打够了,骂够了,气也撒够了,她在几个邻居的劝慰下愤然离去,独留玉贞一人站在空旷的院子里, 还有那本破碎的飞鸟集。玉贞挎起那个破旧的蓝布包,将书的碎片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拾起装进去,她没有进家门, 而是踏上了昨天的路,离开了一场大雨在午后降临,天空仿佛在狠狠哭泣,雷鸣如哀号般凄厉,闪电带来阵阵惊惧,雨水洒落成为泪滴。大雨 冲刷着每一寸土地,洗涤着每一片

38、叶子,它声势浩大地来,却给了人们半刻宁静。不会有人知道,一个柔弱的十六岁女孩,怀着满腹委屈和绝望,带着自尊和最后的勇气逃离了不理解她的家庭,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但那本飞鸟集像一盏灯一样,隐隐将路指给她,于是,她冒着倾盆大雨踏上了“九转十八弯”的 险恶山路。但是,这场大雨最终没舍得将她留在人世间,它带走了她,也带走了禄生最后的青春,只余下刹那芳华。此时,山那边的黑井也下着倾盆大雨,禄生正坐在窗前的书桌旁,透过细密的雨帘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发呆,那 山令禄生觉出一种岗然不动的气势,默然横亘在黑井大河畔,不可攀登,亦不可越过。他的书桌上躺着一张信笺纸,上面用钢笔字写着一首简短的小诗:如海鸥与波涛相遇一般,我们邂逅了,靠近了。海鸥飞散,波涛滚滚而逝,我们也分别了。泰戈尔五十年后,禄生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直到临终,他都住在省城昂贵的病房里,虽然妻子、儿女们都一直陪伴在 他身边,但他总是孤独的。他毕竟孤独了一生。现在终于要解脱了。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他,隐约能听见一阵阵哭声,还有人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他想安慰哭 泣的人,却力不从心。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梦幻的午后,在黑井大河畔的石桥下,那个捧着飞鸟集的 少女依然如精灵般动人,她坐在大石上,双脚悠闲地荡着清澈冰凉的河水。这一次她没有再害羞,他看到她温柔地抬起 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而他,也终于在微笑中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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