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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论孔子中庸思想的内在逻辑 内容提要：本文认为，孔子的中庸思想，有其内在的逻辑：尚中是中庸的逻辑起点，时中是中庸的内在本质，中正是中庸的规范准则，中和是中庸的志向目标。尚中的基本内涵是无过无不及，时中的基本内涵是无可无不行，中正的基本内涵是礼义，中和的基本内涵是天人和谐之美。其中，尚中观念为传统所固有，为孔子所继承。时中、中正及中和的观念是孔子对传统尚中观念的丰富和发展，也是孔子中庸思想的核心之所在。关键词：中庸、时中、中正、中和中庸思想，起源甚古。相传早在氏族社会，帝喾便溉执中而遍天下。1(五帝本纪)尧舜时代，又有所谓允执其中的说法。2(尧曰)成书于殷周之际的周易一书，更是显明地体现了尚中的倾
2、向，如在易经六十四卦中，被易传及后来的易学称为中爻的二、五两爻吉辞最多，合计占47.06%，差不多占到了总数的一半;其凶辞最少，合计仅占13.94%。3(p146)足见其对中的重视。春秋末期的闻名哲学家孔子，非常重视对三代文化的传承和弘扬，在他的思想中，也包含了丰富的尚中观念。以此为动身点，孔子建构了自己的中庸思想体系。本文即对此予以简要的剖析。一、尚中：中庸的逻辑起点孔子的中庸思想，其逻辑起点，是传统的尚中观念。从论语及相关典籍中不难看出，中是孔子品评人物、选才交友的标准之一，也是其自我修养的行为准则。如：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
3、。’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2(先进)师，颛孙师，即子张。商，卜商，即子夏。二人均为孔子弟子。子贡问孔子，子张和子夏谁更强一些，孔子评价说：子张有些过分，子夏有些赶不上。子贡以为，子张有些过分，自然要比有些赶不上的子夏强些，孰料孔子的回答则是：过分和赶不上同样不好。在这里，孔子衡量弟子孰优孰劣的标准是中，即无过无不及。又如：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2(子路)中行，即中道之人。孔子认为，得不到合乎中道之人和他交往，不得已而求其次，也肯定要交到激进的人或狷介的
4、人。因为激进的人一意向前，狷介的人也不愿做坏事。可见，孔子选才或交友的志向标准也是中，不得已才求其次。中也是成就君子品行的指导思想和行为原则：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2(雍也)文质彬彬也就是前文所谓的中行，关于此点，颜渊篇的一段话正好可作注脚：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棘子成，卫国大夫。鞟即皮革。子贡的意思是说，礼仪形式和朴实的基础这两个方面，对君子来说同等重要，假如把两张兽皮的毛全部拔去，就分不
5、出哪张是虎豹的皮，哪张是犬羊的皮了。因此，对一个人而言，美妙的素养和合理的行为都是不行偏废的。以中为标准，孔子经常告诫人们思想行为要合乎中道，如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2(泰伯)朱熹说明说：好勇而担心分，则必作乱。恶不仁之人而使之无所容，则必致乱。二者之心，善恶虽殊，然其生乱则一也。4(P105)好勇而担心分就是孔子所谓的勇而无礼;恶不仁之人而使之无所容，则有类于孔子所谓的直而无礼2(泰伯)。二者的行为方式虽或不同，但思想根源却是一个：即一意孤行，而不能中道行之。有见于此，孔子非常推崇中庸之德：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2(雍也)
6、。从孔子的赞扬(其至矣乎)和惋惜(民鲜久矣)中不难看出，在孔子的心目中，中庸之德是何其完备。事实上，孔子本人也正是以中为自己的思想方法和行为准则的，其曰：吾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2(子罕)两端，或谓指不及和过头两个极端;5(p26)或谓指事情的两个方面。6(p160)总之叩其两端是孔子在相识事物、获得学问、解疑释惑的过程中体会到的一种思想方法，此种方法，其核心即为用其中。就道德修养和行为修养的层面说，孔子用其中的详细体现则是：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2(子罕)毋意，不悬空揣测。毋必，不肯定确定。毋固，不拘泥固执。毋我，不唯我独是。子绝四，则是指孔子没
7、有意、必、固、我四种毛病。4(p87-88)在这里，四毋的核心仍是中。这种思维观念、行为原则，或许可以谓之允执其中。这说明，对于传统文化持因、损、益看法的理性主义大师孔子，对传统尚中观念是持完全赞成的看法的。二、时中：中庸的内在本质假如说尚中是传统观念，为孔子所继承，并成为其中庸思想的逻辑起点;那么时中则是孔子对传统尚中观念的丰富和发展，是其中庸思想的逻辑绽开。与中一样，时也是一种起源甚古的观念。早在尧帝时，就曾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7(尧典)。孔子一向重视时，其曰：导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2(学而)强调时对于治理国家的重
8、要。不但治国，就连说话，孔子也是时然后言2(宪问)，并主见言不当其时则闭慎而观8(二三子)。不但说话，就连看到飞鸟，孔子也不免时哉时哉之叹：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2(乡党)因此，孔子特殊强调：君子务时。8(二三子)孔子的贡献在于，将时与中联系起来，形成了时中的观念：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4(中庸章句)时中，即随时以处中，用论语所记孔子的话说，就是无可无不行：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lsqu
9、o;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行。’2(微子)这段话，记载了孔子对那个时代公认的几位贤人的评论和比较。透过这种评论和比较，孔子说明白自己与他们的不同之处。孔子说，不动摇自己意志，不辱没自己身份，这是伯夷、叔齐的特点。柳下惠、少连降低自己意志，屈辱自己身份了，可是言语合乎法度，行为经过思虑，那也不过如此罢了。虞仲、夷逸逃世隐居，放纵直言。行为廉洁，被废弃了也是他的权术。2(p197)而孔子认为自己与他们不同
10、，乃是无可无不行。如何理解孔子的无可无不行，孟子·公孙丑上的一段评论正好可以做其注脚：(公孙丑)曰：‘伯夷、伊尹何如?’(孟子)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又孟子·万章下载：孟子曰：‘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由孟子的评论可知，孔子的无可无不行就是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
11、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或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不难看出，孔子与其他诸人的区分在于，其他诸人固守一节，而孔子则无可无不行。所以孟子说：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4(万章下)圣之时者即随时而处中。孔子的无可无不行或时中观念，还可以从下面的几则材料中体现出来：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2(公治长)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行及也。2(公治长)子曰：……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2(卫灵公)孔子
12、在这三则材料中谈到的三位人物，其详细境况虽或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能识时务：南容的识时务在于，政治清明、国家太平常总有官做，政治昏暗、国家混乱时也不致被刑罚。孔子看中了他这一点，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宁武子的识时务在于，政治清明、国家太平常便显示聪慧，政治昏暗、国家混乱时便装傻。孔子很佩服他装傻的本事，慨叹其中有一般人学不到的奥妙。蘧伯玉的识时务在于，政治清明、国家太平常就出来做官，政治昏暗、国家混乱时就把自己的本事保藏起来。孔子因此誉之为君子。三位人物的识时务，虽然主要表现在政治方面，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算是随时而处中吧。由此不难看出，在孔子那里，因应时变，或见或隐，或贫或富
13、，其准则在时;所以孔子强调君子而时中。孔子晚年，对周易情有独钟，在其探讨周易的过程中，对时中问题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在相传为孔子所作的易传中，时中的观念更为突出。如艮之彖传曰：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9本则传文，特殊申明白时止、时行之意。强调或止或行，或动或静，都要因其时。时止时行，就是与时偕行，动静不失其时，也就是时中。时中，即中而因其时，时而得其中。得其中，所谓经也;因其时，所谓权也。有经有权，故能变通。此所谓变通者，趣时者也。变通趣时，即改变日新。能趣时变通，即是识时务。而识时务，能日新，就可以常保通泰。此所谓日新之谓盛德9(系辞传)。三、中正：中庸的规范原则
14、前面说，时中就是变通趋时，这种变，并非没有标准，其标准就是礼，礼是孔子中庸思想的规范原则。孔子说：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2(里仁)朱熹集注引谢氏曰：适，可也。莫，不行也。4(P71)无适、无莫正是无可无不行。然而，无可无不行必需听从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就是礼义。这也正是孔子所说的：礼乎礼，所以制中也。10(仲尼燕居)在论语中，有不少材料反映了中庸与礼的关系，如孔子说：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2(泰伯)过分尊敬，而不约之以礼，就未免劳倦;过分谨慎，而不约之以礼，就难免流于害怕软弱;过分敢作敢为，而不约之以礼，就难免盲动闯祸;过分直率，而不约之以礼
15、，就难免尖酸苛刻。尊敬、谨慎、英勇、直率，原来都属于人的好品德，但孔子认为，假如发挥不当，或不用礼来约束，其结果往往适得其反。很明显，在这里，礼是成就人之恭、慎、勇、直四德而使之适中的规范原则。又如：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2(雍也)博学是孔子所提倡的一种学习看法，如其曰：君子不器。2(为政)即君子不应当像器皿一样只有一种用处。而假如想有多种用处，无疑须要博学。但孔子同时又强调，博学不能走极端，必需约之以礼，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离经叛道。孔子特殊重视礼在中庸中的意义和作用，要求君子之行也，度于礼11(哀公十一年)。度于礼，即是就有道而正焉。2(学而)从这个意义上说，合于礼就
16、是正。孔子很强调正，如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2(子路)身正就是行为合于礼。由正身，孔子进一步提出了正名的主见，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2(颜渊)也就是要以礼为规范，衡量人们的等级名分，以使人们的等级与其名分相当。名分相当，就合乎礼，也就是正。其实，正身也好，正名也好，实质都是以礼制中。以礼制中，就是把礼作为中的规范准则，可以说，孔子讲中，其尺度就是礼1。而其讲礼，目的也是为了达到中。前引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就是以礼制中的很好例证。礼记说，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1
17、0(曲礼上)，故君子有礼，则外谐而内无怨10(礼器)，也说明礼具有致中的作用。这诚如荀子所说：先王之道，仁之隆也。比中而行之。曷为中?曰：礼义是也。12(儒效)四、中和：中庸的志向目标从中的层面理解礼，则礼的实质可以谓之和。和也是先民非常重视的观念之一。孔子很留意体会和的价值和意义。其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2(子路)和而不同，就是求同存异，恰到好处。这一点，春秋时期齐国闻名政治家晏婴的有关论述，或可作其注脚。晏婴说，和，假如用烹饪形容即是：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婵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11(昭公二十年)用现代术语说，和就是多样性的统一。
18、同，犹如以水济水，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行也如是。(同上)用现代术语说，同就是没有差别的肯定的同一。济其不及，以泄其过，事实上也就是中。从这个意义上说，中与和在本质上是相通的。虽然我们没有充分的材料证明孔子已经形成了相当成熟的中和观念，但于相关文献中也不难发觉，孔子的中庸思想是包含着中和观念的：孔子说：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11(昭公二十年)这是孔子评论郑国闻名政治家子产的临终遗言时所说的一段话。据左传记载，子产临死前，曾告知他的接班人子大叔说，为政的关键，在于针对不同的对象，或宽或猛，宽猛适中(同上)。孔
19、子称这种宽猛相济所达到的适中状态为和，并引诗经不竞不絿，不刚不柔，布政优优，百禄是遒的诗句，赞扬子产的为政之道是和之至也。孔子所引诗句，出自商颂·长发。大意是说，不相争也不急躁，不强硬也不松软，施政行令很宽和，百样福禄集如山。13(p681)孔子以此形容子产的宽猛之论，认为这是达到了和的极点。子产死后，孔子出涕曰：‘古之遗爱也。’(同上)孔子用和概括子产的宽猛之论及商颂·长发中所表现出来的适中思想，表明孔子已经意识到了中与和的内在关系。关于为政，孔子还说道：为政以德，譬若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2(为政)北辰，即与地球自转轴正相对应的天球北极
20、，在地球自转和公转所反映出来的恒星周日和周年视运动中，天球北极是不动的，其他恒星则绕之旋转。故古人称北辰为天枢。孔子认为，统治者以德治国，就会使自己像北极星一样，在肯定的位置上，别的星辰都围围着它。可见，德政所体现出来的和谐，如同天体运行之和谐，自然而然。或许正是基于这层体认，孔子曾对其弟子子贡说：我不想说话了。孔子不想说话的缘由是：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2(阳货)不难想象，当孔子说这段话时，其对天人和谐的感受是何等的剧烈。孔子是一位音乐大师，其音乐观赏水平之高，常人难以企及。他在齐国听到韶乐，竟很长时间尝不出肉味2(述而)。这种境界的获得，唯恐与他对天人中和之美的独特体认不
21、无关系。而孔子对音乐作品的评价，也经常以中和之美为原则。如其评价关雎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2(八佾)而当孔子听到鲁国太师挚演奏该乐时，感觉满耳朵都是音乐。2(泰伯)生活中的孔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2(述而)，即温柔而严厉，有威仪而不猛烈，庄重而安详。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同上)孔子在家闲居，很整齐，很和乐而伸展。这也许就是圣人的中和之象吧。这种气象，看似平常，却体现了天下之大本、天下之达道，所以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2(子罕)，其境界高深莫测。易传所谓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9(系辞传)，或许就是
22、这种中和境界的写照吧。五、结语综上所述，不难发觉，孔子的中庸思想有一个内在的逻辑，传统的尚中观念为其逻辑起点，以此为基础，孔子结合时与中，使传统尚中思想由静态单一的结构(无过无不及)，发展成为一动态变易的系统(无可无不行)。同时，孔子又发挥自己精研礼学的优势，以礼制中(礼乎礼，所以制中也)，使无可无不行的动态变易系统始终遵循着经天纬地之礼而绽开，并由此直契天人秩序之美，使中庸上升为一种对天人和谐之美的体认与追求。孔子的中庸，既是一种思想方法，又是一种行为准则，更是一种志向目标。作为一种思想方法，它能使人适其度;作为一种行为准则，它能使人合于礼;作为一种志向目标，它则帮助人们体认并受用宇宙自然的和谐之美。中庸之为德，其至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