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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2年俗肉作文3月29号晚上发生了一件美妙的事,此后他不是童男,她也不是处女。他们都觉得,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多么值得赞美。1刘春眉说,你很恨我。我没有。刘春眉拿起汤匙,她喝了一口汤,她又喝一口汤,才说: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你很恨我。我没有,林脆儿说,我没有,你总是怀疑我。从那死鬼走后,你就始终恨我没有没有?没有你那两篇文章是怎么获奖的?都怎么写的?你妈不就成了大罪人了,成了老巫婆了?读高校了,现在会飞了,了不得了,会写文章,会拿你妈来开刀了,把我都写到文章里去了,去宣扬啊,去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妈多坏?那死鬼残废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撞他的,是他自个跑过去让车撞的!离不离婚我有自由你懂不懂
2、的,高校生!刘春眉啪地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拍,桌上的碗啊盆啊都颤抖了一下,汤溅了出来,曲曲折折地在桌子上缓缓移动,最终顺着桌沿滑落,滴在林脆儿白色的裙子上。林脆儿浑然不觉,只低头吃着饭。见林脆儿动都没动,刘春眉意识到可能强度不够。刘春眉接着说,你顾叔叔是好心,来拉他一把,你说,一本万利的事,他不做!十几年前还不是风风雨雨都跑过来了,那时多风光,从农村一下就搬到这里,那时多风光,可现在,现在你看看我们这房子,这是人住的吗你说?自从有了你,他就不做了,不做哪来的钱,他林整除了这一行,他还有什么本领,还不是要住这破房子!离婚怎么着?这是个人自由!林脆儿还是端着饭碗,当心地嚼着饭,刘春眉气顺了一点,重新拿
3、去筷子夹菜吃饭,吃了几口突然又想起什么事,问:文章获了奖,有没有奖金?林脆儿没有抬头:你偷开了我的抽屉?开了又怎么样?什么是偷?在我自己家里我开个抽屉怎么了?我还当你有什么私房钱,还不是一抽屉的打火机,还宝一样藏着那死鬼保藏刀,你保藏打火机,父女一个洋相!他林整成天玩刀,也不见得敢杀人;你保藏打火机做什么,还想把这房子给烧了不成吃了饭把碗给洗了,然后就回学校去,你顾叔叔一会就过来了,你今晚就别在家里住了,回宿舍去。昏暗狭小的楼梯总让人感到是在肠子里行走,仿佛再往上爬,顷刻就可以看到口腔。林脆儿顺着楼梯一顿一顿地往下走,像一团排泄物一样身不由己恍恍惚惚。在肠子里谁都渴望阳光,但走出门时,她突然对
4、投在大地上那片热辣辣的阳光感到恐惊。2故事在一个夏日推行。阳光下的故事总简单自我圆满,而这正是我厌烦的。我厌烦密密麻麻的叙述,不留一点缝隙。就如口渴时遇到拧得太紧的水壶盖子。但故事还是在一个夏日推行,容不得别人插嘴。在那一个燥热的下午,林脆儿只身一人穿过苍蝇乱飞的市场,耳边听到的是过时的流行音乐。拐进学校旁边的小巷,林脆儿远远就看到韩石松蹲在小屋门口的大树下,也许在磨印石雕刀一类的东西。从家里回来吧?你获奖的那篇文章我刚看过了,没想到你写得这么好!意外吧?就知道你眼中我都很蠢!跟你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观赏过我啊,你就知道篆刻,就只知道摆布石头和小刀!林脆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她只觉得
5、空气变得很不习惯。韩石松站起来,转过身看着她,眼神中充溢不行理解的委屈:你今日怎么啦?说你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你要我怎么说嘛?!对不起。她伏在他的肩膀上哭了。很难过地哭了。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刚从家里回来了吗?这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对不起,我也不知道。3在这个故事里,在小屋之中,林脆儿和韩石松拥有了一份无望的爱情。林脆儿悲伤地感觉到,当一个人拥有了性,就失去了对爱情的感觉和幻想。或许我们总会淡淡地失去了爱情的感觉。林脆儿手盘着韩石松的颈项,把脸贴到他的胸口,食指在这个男人的肚皮上画圈,一圈又一圈。韩石松有点吃痒:嘿嘿,你这是挑逗啊你,还想要?厌烦,不要!越来越觉得做爱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许多东
6、西都没有想象中好。说说,你想象中做爱应当是怎么样的?韩石松没有回答。他说:我昨夜又梦见火车了。每此都说梦到火车,你自己不是说连火车都没坐过吗,一个大男人,火车都没坐过林脆儿抬起头,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个我爱你,大男人,我们找个机会去坐坐火车好吗?我也想去看看我爸。要让我陪你去就去呗,找那么多理由干啥,哈哈,去,把烟给我递过来,在那呢。烟鬼!好不好嘛,陪我去看我爸?好好,去坐坐火车也好,就不会老梦到了火车了,对,怎么你从家里一回来就哭了,跟你妈吵架了?摇头。打你?没有,她从来不打我,她脱我衣服。我穿上新裙子在照镜子,她喊我,我没听到,她冲进来扯住我,脱我的裙子,说,装扮?想当妖精是不是?告知你,仙女
7、脱光了也是一团俗肉!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脆儿你恨你妈吗?不,我很爱她的。停了一会她又说,我真的很爱她的。松,我们不说家里的事好吗,我给你讲故事,讲城堡里的巫婆,是小山讲给我听的,小山说,城堡里有一个巫婆,成天在她的口袋里制造一种风,假如让巫婆的风吹过你的身体,你就变老了,像一块熟透了的卤肉一样,俗不行耐。假如那风吹过你的脸,你的脸就布满皱纹;吹过你的头,你的头发就花白,要是吹过这里,林脆儿一把抓住他的阴茎,它就动不了啦,哈哈敢动我,丫头不怕死哈哈,别挠我,哈哈,饶命了别挠痒痒,我接着给你讲故事,我接着,你要敬重文艺工作者的劳动,人家这给你讲故事呢!别挠!接着接着,小山说,巫婆成天在城堡的门口,
8、剪着脚趾甲,她的脚趾甲一天能长一尺,每天早晨,我们都能听到她拿着一把巨大的剪刀剪趾甲的声音,滴答滴答,她的指甲越长越长,越长越快,她就这样成天忙劳碌碌4小山说,故事总是从坏女人起先的。小山不但偷偷教会了她吸烟,而且,临走的时候,把他保藏多年的打火机,全部送给了她,沉甸甸的,一大箱。小山气喘呼呼地帮林脆儿搬上楼,在她房间的地板上,哗地倒了一地,再一个一个地摆好。林脆儿在旁边看着,她感到了一丝暖和而熟识的气息,在这些一行行排开的打火机中间。这些打火机不仅有十几个国家的品牌,而且有各种各样的造型:大提琴、小提琴、灭火器、斧头、锣丝、花瓶、酒桶、车轮、钥匙、高压锅、高跟鞋、皮靴、蟹腿、话筒、电灯、剃须
9、刀、铁锤、手提包、烟斗、扇子、领带、电吹风她被它们折服了。她爱这些奇惊奇怪的打火机,就像她爱小山这样一个奇惊奇怪的男人一样。她爱它们,也爱它们吐出来的火焰。一个人的时候,她把脚放到书桌上,在椅子上斜躺着,玩弄这些火焰。她起先收集打火机,她不觉把烟戒了。爱上打火机,就应当离开烟,也许就是这样。她想。小山走的时候对林脆儿说,你要好好爱你妈妈。小山说,故事总是从坏女人起先的。但女人不是一起先就坏的,都是一点一点地坏起来的。所以人们爱女人也爱故事。说话的时候,小山像一个成熟的城市男人,一点都不像是十八岁的样子,他具备了一切早熟的男孩说话的风格。5我爱你。林脆儿说。韩石松笑着说:有多爱?语调安静。像月光
10、下的鸟儿一样爱。你愿不情愿和我一起受苦?只要你情愿,我情愿跟你一起受苦。说的时候,林脆儿望着窗外,窗外比屋里亮了些,但她知道,那儿也属于黑暗。夜来了这个世界就属于黑暗。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韩石松说,明天我去交房租和电费。林脆儿说:假如我怀上了怎么办?你每次都不戴套!不会的,傻瓜不会的。戴套不舒适,你说穿着雨衣洗澡舒适么?不会不会,老说不会!万一会了怎么办?!娶了你,把孩子生下来,怎么样?韩石松奸笑了两声:嘿嘿。你厌烦!不厌烦不厌烦,你看我们手腕上都有一个等于号。说着韩石松抓过林脆儿的手腕,又把他的手腕凑过去,果真,韩石松的左手,林脆儿的右手,手腕上都有一道“=”型的刀疤,约一寸长,非常惹眼。韩
11、石松又嘿嘿地笑了:男左女右,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迷信也得迷信了,你看这疤痕,我用雕刀来刻都没有这么好。我爸妈是不会这么狠心去割我的手腕的,你爸妈有这么狠心?这不是天造地设是什么,冥冥中就要你遇上我林脆儿想起刘春眉,说,那可不肯定。什么不肯定?别跟我说你这疤痕是猫抓的。没什么,我是说我爸年轻时保藏刀,他爱刀如命。6里面的房间用三合板隔开,隔成两间。一间林脆儿用来睡觉,另一间刘春眉用来睡觉。外面的一间,包含了客厅、厨房和餐厅三个功能。夜里,林脆儿坐在房间里,她能清晰地听见刘春眉换了睡衣,搭上拖鞋,进厕所尿尿,冲水,搭着拖鞋回来,上床,一声长叹,然后是呼噜声,长长短短的呼噜,像黑夜两扇一开一合的翅膀。
12、顾叔叔来的时候,林脆儿就被轰回学校。顾叔叔能够忍受她的呼噜声,林脆儿想,或许都有一个过程?林脆儿突然有一种渴望,渴望在顾叔叔来这里的夜晚,也待在房间里,听自己的妈妈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她应当也叫床,是女人她就叫床,她想。7顾叔叔坐在藤椅上。顾叔叔招呼林脆儿说:脆儿过来,脆儿过来这里坐!顾叔叔整个人舒适地靠在藤椅上,一口烟吹出来,满屋子的烟味儿。顾叔叔的声音布满磁性,特别的好听。他干脆把整颗头颅靠在椅子上,眼望着天花板,他把腿换了一下,左二郎腿变成右二郎腿。顾叔叔说话了:脆儿啊,你也又二十一岁了吧?二十一年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林脆儿伸手拿起茶几上的荔枝,掰开,荔枝水灵灵的,汁流出来,她低头用嘴嗍了
13、一下,发出很大的声响。刘春眉在她身后拖地,伸手在林脆儿的后脑上打了一把,原来送到唇前的荔枝滚得老远:顾叔叔在给你说话呢,你还吃荔枝不急不急,我这不跟她说得好好的,你拖地,别管我们的,别打孩子!林脆儿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重新再拿起一个荔枝,掰开,依旧是水灵灵的,白色的汁在上面滚动。但林脆儿感到突然一阵恶心,把荔枝丢进了垃圾桶。顾叔叔重新把头靠到椅子上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呼出一个烟圈;食指轻弹,烟灰在空中如雪花飘舞,很好看。顾叔叔说:脆儿啊,你不能怪你妈,也不能恨她,她一个女人家,也不简单,当你长大了,你也就懂了,有一种东西叫命,命!懂么?你妈是一个好女人,你懂吗?你小时候她不简单,你大了
14、她更不简单,阻挡你和小山,都是为了你。长大了你就懂的,长大了你就懂的。8小山也说,有一种东西叫命。小山说,城堡里的巫婆有一天早晨醒来,发觉她的指甲已经弯曲地生长在她的四周,她的身体也被生长的指甲托了起来,停在半空。小山说巫婆的指甲已经太长,她的手脚已经无法动弹。小山说,城堡里的巫婆最终被自己的指甲困住了,成为一块俗肉,这就是命!小山说的时候很激烈。林脆儿始终死死注视着他,纹丝不动。9火车在轨道上跑。韩石松的呼吸慢慢地安静下来,他说,我小时候肯定坐过火车。林脆儿依偎在他怀里:别乱想了,我的雕刻家我的艺术家!一会就到了,一会就可以见到我爸!你多好,虽然你的父母分居两地,但你至少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别
15、说傻话了,你不也有父母吗?不是亲生的但究竟也是父母呀,天底下还有许多孤儿呢,再说,谁生下来不就是一个人,孤独的,知道父母又怎么样?他说,我应当坐过火车,不然就不会梦见火车了。报纸上都说了,人贩子都是把小孩给吃安眠药,再从火车运走的。他对她说,我的生父应当很有钱。他对她说,他总是想到长长的火车。他说:坐火车也不过如此,跟我梦的差不多。林脆儿说:你每做什么事情还不是说你以前做过发生过,真得去验验,你究竟是不是梦游啊你?我看你啊,傻呆傻呆的,迟早都得完蛋!10顾叔叔进来时,林脆儿正在开窗。顾叔叔说,小丫头,怎么我每次进来你就跑去开窗?有吗?凑巧吧。过了一会,林脆儿突然抬起头:顾叔叔,我们聊聊好吗?你
16、能告知我,我爸和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吗?在外头跑一些运输的生意辛苦啊,都是辛苦赚来的钱你是高校生了,到时是做学问的,不用流汗,不像我们这一代,拼死拼活的这做学问,首先是学做人别说了。脆儿感到懊丧。你什么都不想说,你害得这个家支离破裂。11小屋。屋外是连绵的雨,很细很密。我爱你。不要太爱,不要太爱我。在黑暗中躺着,韩石松紧紧地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我怕你受伤。像月光中翱翔的小鸟。起先恋爱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起先恋爱的时候我也不是这样的。说真的,阿松,我始终在思索这个问题,我吃不了苦,你知道,我可能没法陪你一起受苦。朴实一点的生活吧,我想应当不会受苦。毕业了白手起家,家里不行能帮我什么的,起先朴实一
17、点吧,不会苦。你不能给我一个恒久,你始终在骗我,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是不行能的。我没骗你。从一起先你就知道了,你家还有弟弟妹妹要读书,你不行能那么快结婚给我时间你骗我给我时间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12一个蚊子就是一场噩梦。韩石松起床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上厕所,而是抓蚊子。平常他总是伸手一抓,手掌心就有黏糊糊的蚊子的血,但今日,他一个都没抓到。当然,蚊帐内的蚊子在十个以内是不碍事的,不用去抓它。今日要陪林脆儿去坐火车,去看她的父亲。13火车在铁轨上跑。韩石松说,喂,起来说说话,别睡,一会睡着了错站怎么办。没睡呢,怎么敢睡,在想我爸。你来过吗?你怎么知道你爸在这里。来过一次,姓顾
18、的带我来的。他说要我理解他,他说他没有破坏我家的华蜜,他说我妈跟了他会更华蜜。我说那你带我去见我爸,他就带我来到这里。我舍命地认路,但我答应他,只是篱笆外面偷偷地看。我爸很威严,在教人家打拳哩。打拳?是啊,姓顾的说我爸以前是村里的铁汉,年轻的时候他单凭他一条腿,就镇服了三条使棍的汉子。我爸和我爷爷一样厉害,他就是在那时遇到我妈的,只是他现在没法用腿了,他腿废了,车撞的。和我妈离婚时给车撞的。姓顾的说,我爸是有意过去给车撞的。你觉得有可能吗?自己拿腿给车撞?哄鬼还差不多!小山说过,大人都骗人的。那时我还小,他们就骗我。你在篱笆外面看,你爸知道吗?他肯定知道,他肯定知道我来了。他是我爸。14说,你
19、是不是在学校外面跟人家同居了?15松,我们做爱吧。呵呵,今晚不行,危急期,你子宫里那个该死的卵子正在等着哩,它专心险恶,可能还在偷笑,不行不行!我要!喂,还真来,强奸啊,哈哈,还来真的没避孕套,别不用了,别披雨衣洗澡哭了?刚才还不是好好的,怎么就哭了,每次都这样,你不是说了不为男人哭泣,听话,别哭。她哭得更难过了。他放慢了抽动。她说,你以后找女挚友,千万别找美丽的,美丽的都娇气,就爱无理取闹。她说,你要找性格好一些的,她会照看你,会陪你一起吃苦毕业后我们就分手吧,我等不了你我们对时间和空间都是没有信念的明年毕业我们也就分手吧韩石松没有说话,猛烈地抽动起来。抽动让他想起草原,想起小时候在田野里拔
20、萝卜。窗外听声音似乎下雨了。他吻住了她的眼泪,咸的。她说,我爱你,你不知道其实我有多舍不得你,你是我的,你不知道我有多胆怯失去你。16别涂什么唇膏面霜了,要不干脆涂到我的唇上,一会我吻下去,它就匀称地在你脸上啦。好厌烦啊你!他们不习惯抱在一起睡。他们各自睡了,各自盖各自的被子。明日醒来记得抱我哦。她说:我很怕哪一天醒来,抱不到你。睡吧,乖!以后你发脾气就得罚两块钱。好,但我一个星期不发脾气你就得给我五块钱。在这个多雨的夜,他说:我想娶你为妻。那夜他们一起想起白菜我们曾双双跪在一座莲花雕塑之前许愿,富贵安静永不分别。而她执意偏要说那不是一棵莲花,是白菜。他回头远远望去,还真像一棵白菜,不禁相视大
21、笑。时间还是在我们欢乐和不欢乐的时候流走,它走得是那样匀称,以至我们都变得麻木。他们彼此清晰,当校内爱情遇到社会的时候,许多感觉都会灰飞烟灭。韩石松说,爱情太脆弱了,荷叶上的水珠一样,左倾右摆,总得当心翼翼地搀扶着,但就在你转过身的时候,阳光一照,回来时你已经再也找不到了,没有痕迹,就这样去了。林脆儿良久才说,你要好好爱我。17小山说,当你拥有了一份无望的爱情,你就会像城堡里的巫婆一样,被自己的指甲托起,漂移于高高的天空。一些东西在疯狂地生长,但一些东西也在不断地老去四望空茫而无可奈何有一些感情是外展型建设型的,但有一些却是内耗型的。我们对谁都没有信念,我们恒久感到无望。我们正在渐渐变得无力,
22、岁月正在使我们对时间和空间失去感觉,也对时间和空间产生惰性。我们已经无力回忆,也无力再去呼唤远方的人和事。连一个电话都会使我们乏累,岁月就是这样使人无望的。那是一把极端温顺的刀。小山说,知道太监么人都要那样被阉割的。小山说,邪恶总是在黑暗中生长,指甲也是。脆儿说,被指甲托起的感觉肯定很爽,应当能看到远方迷茫的山峦和有雾的田野,以及一些以前看不到的东西。脆儿笑了,很绚丽的样子。18火车停了。火车只在这个小站停留三分钟,他们急连忙忙地下车。下车的时候,韩石松看到铁轨上有黑黑的干屎橛,问:这里有屎!有猪来这里拉的?听不出是有意装傻还是很傻,林脆儿笑了一声,朝火车呶呶嘴说:喏,人拉的。林脆儿拉着韩石松
23、的手,穿过了一个如天际一样破落的小镇。小镇的名字韩石松记不得了。只记得小路上的人看到他们俩拉着手,路出不行思议的眼神。韩石松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林脆儿却走得飞速。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有旁若无人的自信。韩石松看到林脆儿飞扬起来的发梢,除了不好意思,又觉得很美。这是两个少年,他们曾在一个年龄里,手拉着手,走过某条小路。事情就是这样,并不困难。当走过一片田野的时候,他们惊飞了一只鸟。那只鸟飞起来,叫了几声,看不清是什么鸟,但韩石松觉得那情景,美得让人流口水。这使他有点模糊,并想到其实一个人除了拥有无望的爱情之外,还可以拥有一只鸟飞起的感觉。至于这是什么感觉,谁都说不清晰。原来这里有树藤,林脆儿在转过一片
24、山坡时突然说,也许那时候它是枯的,我看不到它,现在它绿了就看到了。韩石松自言自语地说,爱情终究是装饰品,而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没听清晰,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没什么。我是说生命中有许多说不清晰的东西。你傻掉啦?他们都笑了。19我的那个这个月到现在还没来。什么没来?那个例假!笨蛋!哦,你什么时候正常过。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了。不是,我是说会不会怀上了?你听说过潘金莲怀孕吗坏女孩都是不会怀孕的,嘿嘿,睡吧傻瓜!哦,那潘金莲怎么不会怀孕?因为花木兰祝英台都是平胸啊。什么逻辑嘛,怎么跟她们扯上了你笑我胸部小,你厌烦!你还笑就笑,就笑你的小笼包,就笑你的豆腐渣工程,哈哈她的粉拳就粉过来,一个跑一个追,在校道
25、上,像两只欢乐的蝴蝶。20火车在铁轨上跑。我到现在才发觉你今日穿了裙子。你喜爱穿裙子?林脆儿没有回答。她说,松,知道吗,其实我总感觉你拥有一个美妙的情感世界,只是我始终都没有走进去,虽然我们抱在一起。缄默。很久,韩石松说:我也是。又过了一会,他说:或许小山走进去过吧。我也不知道。21小山说,那个住在城堡里的巫婆,剪指甲的时候,听到那嘹亮的声音,看到指甲落地的样子,肯定有收获的富足。那肯定是她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刻我想。邪恶和指甲总是同时在黑暗中生长,小山说。说话的时候小山的样子最帅,脆儿想。林脆儿说,我妈扯掉了我的裙子,我说不要她还是扯。林脆儿清晰地记得,那是午后,阳光出乎意料地把幽暗的屋子照得
26、雪亮。林脆儿清晰地记得那个午后的阳光曾经给她带来一片空白眩晕的记忆。刘春眉嘴里唠叨着在她的面前,刘春眉的手指飘舞着,像尖刀划过玻璃的声音一样,划过了她的空白。林脆儿突然发觉自己赤条条地站在光明的屋子中间,刚刚发育的小乳房不争气地翘在那里。她哭了,有被剥夺地委屈。刘春眉说:还哭呢?金贵了?嘴巴刚离开我的奶子就金贵了?就爱把你剥光,看你骚!怎么着,想报复啊?这会压不下你那长大还得了,还不反了你?林脆儿说,在镜子的前面,穿着裙子,她起先觉得自己是一个成熟完备的女人。当然,成为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她自己也说不清晰。林脆儿说,很久了,我总感觉她不是我妈,但我很爱她。22你是不是在学校外面跟人家同居了?问你
27、话呢,听到没有?!刘春眉怒气冲天。顾叔叔一边喝茶一边悠悠地说:不急不急,还是孩子嘛。刘春眉回头瞪了他一眼,吼:不急不急你就知道说不急不急你先告知我,我爸是不是人贩子?是不是?!谁说的?是不是小山给你胡说什么?你先别管谁说的,这事压我心里很久了,你告知我,我爸是不是人贩子?当然不是。刘春眉说,哈哈,最终连他林整你都怀疑了。23脆儿,还有多远?喏,就到了,喏,那,就那,看到没有,那篱笆,田野中间那个!怎么要住这么偏僻?学拳的都是镇上的混混,帮派什么的,我也说不清晰,反正姓顾的说,偏僻是非少,人少,也是教拳的好地儿。脆儿,要不你进去就行,我在这等你,你见了你爸就回来,我在这等你。我不想进去,进去了我
28、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想进去。他越说越小声。林脆儿抬头望着他,刚才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海面的乌云在聚集,很快的,天就阴沉下来林脆儿头一扭就往回走。韩石松愣了一下,追上去:不是到了吗,进去就可以看到你爸了,你不是很想见你爸吗?怎么往回走啊你这人?你停一停行不行?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拉我!我说你别动我!韩石松又愣住了,伸出去拉她的那只手,停在空中,呆呆看着她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看到鸟仍旧在田野的上空飞,还有一些丫枝在天空生长。韩石松想,它们应当有时候长得快些,有时候长得慢些,总之,有一天总是能够遮住天空的。那时,天就黑了。但回头又想,自己要想这些东西做什么。我们许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
29、么。24小山说,年轻的时候城堡里的巫婆拥有硕大无比的乳房,走路的时候,她总是仰着身子维持平衡。所以,夏天的傍晚她在田野中漫步乘凉时,总是最先看到天空里隐隐的星星。还有跟在她头顶上的嗡嗡鸣响的那群蚊子。巫婆对这样的状态肯定感到满足。小山说,巫婆老了的时候,乳房就干瘪下来,一抓,就像一大团抹布;一拉,又像一条绳子。所以,冬天的时候,睡觉前巫婆总是把左边的乳房向后一拉,当枕头(小山做了个枕着枕头睡觉的姿态)。再把右边的乳房向下一披,当被子。当然,有时候也右边当枕头左边当被子。但多数用的是前一种,习惯了嘛,比较舒适。听到这里时,林脆儿咯咯地笑起来。小山说,可别笑,这是哲理。脆儿总觉得,小山是一个隐隐的
30、人。25顾叔叔说,你要理解我,我没有使这个家支离破裂,是林整,他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他是个失败的人,当然,在这我不说他的坏话。总之一句话,我爱你妈,我没图什么,我怎么会让你的家支离破裂呢,对不对?那你告知我,我是不是我爸的女儿,亲生女儿?刘春眉在一旁接过话,冰一样冷:你是不是林整的女儿我不知道,我可没有这样的女儿。我是一个粗人,没念几年书,这么老大也不懂得玩打火机,不会想把这房子给烧了,不会写文章骂自己的娘林脆儿看着刘春眉的嘴巴,这张运动着的嘴巴就扩大了,撑满了整个空间,撑满了林脆儿的大脑和世界。林脆儿觉得什么都有了,又什么都没了对于这种“什么都有了,又什么都没了”的感觉,假如你溺
31、过水,就能够完全的理解。26你说,我们假如假如我们你怎么啦?她抬起头,望着他:假如我们是兄妹怎么办?她举起她的手,手腕上有赫然的刀疤。她也拉起了他的手。他手腕上也有疤痕。刀疤是一个整齐的“=”号,刀疤上面很光滑,白色油亮,不长体毛。韩石松淡然一笑:又来了?你看你,都叫你别看太多小说啦,又杜拉斯又卫斯理,这回中毒深了吧?成天魂不守舍就想这些你就知道拿把小刀雕来刻去!你知不知道我爸是个人贩子,说不定我也不是他的女儿,说不定我也跟你一样,是被买来的哪有那么巧?什么说不定说不定,哪来那么多说不定?我雕小山说的!临走时小山说的!别成天小山小山的!在我面前谈另外一个男人,你有没有顾及我的感受?韩石松你混蛋
32、!韩石松将视线转向别处,避开她的眼神。良久,他站起来,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是我不好,这次不扣你两块钱总行了吧?发脾气不扣钱,你这不是赚到了,呵呵。韩石松你混蛋。她哭了。韩石松你混蛋。她哭着说。他搂住她。韩石松你混蛋我去妇幼所测了我有了,医生说两个月了韩石松你混蛋,你要是我哥怎么办?怎么办?韩石松你混蛋她的指甲掐进他的手臂。韩石松已然不知难受。手臂总能在某个瞬间不属于自己,就比如指甲,没有痛感邪恶总在黑暗中生长,指甲也是。27早上,小屋外面阳光绚丽。林脆儿蹲在屋内的厕所里。韩石松蹲在她的对面,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无神的双眼。会出来的,我那挚友说了,这是祖传的药方,许多人用过,挺灵的。说是吃上两天,肯
33、定能排出来的。那那假如没排出来会怎么样?上医院。这么久了,假如再出来,就得去医院。但可能要刮宫了。刮宫痛吗?应当很痛的。松,我怕痛。韩石松满眼是泪,四周的一切看起来非常模糊。太阳的光线垂直的时候,门开了,韩石松捧着盆子走出来。他始终不敢信任,盆里红色的血液中,那团白色的肉,竟是自己制造出来的。28路上。路上她默默无语。他也默默无语。他只是紧紧地搂着她。29雷雨夜。停电了,漆黑一片,人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林脆儿坐在房间的中心,坐在完整的黑暗之中,一明一灭地玩弄着手中的打火机。刘春眉的呼噜声一声紧似一声,越过窗外传来的雨声,缠住了她的耳朵。这天晚上她穿着裙子。小山说,邪恶总是在黑暗中生长,指甲也是
34、。在黑暗中,人简单一下子就回到童年。一阵雷,很响。刘春眉的呼噜声停了。刘春眉在隔壁踹着三合板:砰砰!去,关窗去!林脆儿赤脚走了出去。她手中的打火机仍旧是一明一灭。打火的时候,总有嗒啦的响声,很嘹亮。刘春眉在里屋又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句:玩打火机,想把这屋子给烧了啊?那夜屋子着火了。火光冲天。邪恶在火光中生长用小山的话说,全部我们意料当中的事,总应当不行避开地发生。30刘春眉逃了出来,她说,脆儿把她从窗口推出来。太惊险了!她坐在椅子上描述,两臂张开三层楼高啊,摔下来竟然没有死!为了表示她此刻特别的惊悸,她右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说,下葬时我肯定给她多加几套裙子,你们不知道,她穿裙子呀,那是像仙女一样好看。而也只有在故事里,我们才能用一场大火避开一次阉割。在故事里我们可以存在为所欲为的意淫。而现实中,无论谁都只是一团俗肉,无端具备向庸常滑落的命运。2022-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