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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丽时光 女人内衣里的美丽时光 那一年,小凡爱上千禧的红。 长长的内衣地带,多少件重瓣复蕊的红胸衣,会买这一件,大约只因为促销小姐说了一句,“穿在婚纱里面,也会很美丽的哦”。 夜里她当镜试穿,布料微凉松软,四周缀了一长串蕾丝花边,都是小桃红,特别民间的嫁娶情意。她凝然而立如古罗马雕塑中的女子,他在身后抱住她:“小凡我们结婚吧?”她对镜中的他微笑:“你是有太太的人,我们怎么结婚?”段正的手,迟疑,迟疑,松开了。 那晚,他偎紧小凡,人仿佛缩到很小很小,如婴儿在子宫内,国际公司中国区总裁身价、香车宝马,全无关了。小凡觉出他的依恋,被岁月熏蒸过,如明清时代流传下来的旧缎,特别熨帖缱绻。她不离开他,必不
2、。 但绝大多数时间,段正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如双刃剑,怎么握都不对,都会被割得鲜血淋漓。他手机24小时开,24小时不接听,开会不便利,出差不便利,在家里更不便利,间或接起,声调是完全合身份的冷静“有事吗?”多数次恨起来,小凡把他的号码自手机通讯簿里删除,随即从朝到暮,从夜到晓,那11个数字就在她脑海走来走去,如九曲回肠的山路。 可是她的手机响了“小凡,我在你楼下,天亮就上飞机了。请你上阳台好吗?”小凡浑身震颤,内衣外头披一件大外套就出去了。这么黑,看不清他的轮廓,小凡只听见段正的声音,微含酒意“我想看看你。看过你,哪怕这飞机被恐怖分子炸了呢,也甘心了。”他是醉了吧?中年男人,不是那么简单醉的
3、吧?醉后的话,总归是真心的吧? 小凡涔涔泪下,阳台旷野,四面无镜,她看不见自己的模样。这之后段正的太太来找过她一次,段正也慢慢断了音信。 小凡有个挚友,在闲聊室用的名字是“小哈”。 小哈根本还是个孩子,闲聊、踢球、打牌、见网友。 他亮闪闪的眼睛,笑起来的顽皮,她发脾气他便不作声,还抓她的手来打自己,她照旧嗔怒不已,他一脸懊丧,低头抬眼,偷偷看她。她一时忍俊不禁,心,软软地折下来。他随即趋身上前,抱住她,一半是委屈,一半是撒娇。小凡,禁不住怜他若子,宠他若弟。 下班了,在超市提罐鸡汤上小哈这边,又搁了陈皮、苕粉、笋干、香菇,煤气炉上小火煨着。人在卧房为他铺床叠被,突然被窝里掉出一条小三角裤出来。
4、是她曾经伫足观看的一款,质地松软如丝缎。莫非他有这份心,买了来取悦她?底裤中心,分明有污渍。 立即冲进卫生间洗手,水龙头开到最大冲,两手冲得泛红,仍旧觉得脏。小凡离开 没有换掉手机,知道小哈也未必会找她。 却带走她的四抽屉内衣,一件件装袋:一件玫瑰紫,小团墨绿,这件有窄窄金丝银线肩带,那件半透亮,闪着蕾丝珠片,又有墨底黄缕的,抖开来,是件豹纹胸衣百千色相在她手底里逆来顺受着,像红杏灼灼,却开不出墙外。小凡想,这就是了,一个女子与内衣的半生缘。再没有更温顺更贴身,也更残忍的了。 他们说心安之处即为家,小凡的心,千疮百孔而依旧老皮老脸地活着,但想仍旧狂潮涌起也不是易事。 因为介绍的原因,她相识了李
5、力。 李力实在是个醇厚人,行事为人非常朴实。小凡万花丛中过来的,倒反而赞许这份泥土气。小凡活泼起来,相当爱娇,调他,逗他,一时一个招术,是百蝶穿花,云动影来,千般颜色百般好。醇厚人被撺得只笑,却憨憨的,特别不谙世事的样子。 间或逛商场,正是买二百减八十的日子。商场人山人海,兜兜转转,到了内衣区,满眼红香绿玉,小凡却瞅见一款通体素白的,胸口憩了一只银蝶,仿佛随时会振翅飞去。标牌上“1280”,四个锐不行当的数字,并且“本柜不参与活动”。小凡倒也没奢侈到这个程度,摸了摸,便走了。 恍恍惚惚却想起了很多年的前尘往事。花季时的小凡有着饱满的胸部,但羞涩的她却不喜爱,她厌烦地称它们为赘肉。 是段正教给她
6、相识了她的美。她的胸围是75C,她多么喜爱C这个字母,段正说金杯欲盈,满而不空。他为她当镜解扣,手势缓缓的,爱抚的,无穷无尽。他们甚少说什么,胸衣一甩,甩脱整个黄昏,黑夜就此来了。肉身的欢愉,却可以如此静默,夹着一点布香,近乎哀痛 “那个,那件”李力问得这么当心翼翼,好男子吧,连胸罩两字都觉得难以出口,“你是不是很喜爱呀?” 小凡蓦地回过神来,模糊其词嗯一声:“太贵了。” 两人静默地走了一会儿。要很大的决心吧,李力最终说“假如你真的很喜爱,我,买下来送你。” 最撼动小凡的,是李力的眼睛,此刻静定着,因为已经确定而不再思虑。他鼻尖有汗,李力说:“我,我是第一次喜爱一个女孩子。” 小凡在走道上怔住
7、了,李力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300元,现在却一掷千金,是一个巨大的承诺吗?小凡惶然欲逃,她当不起,他厚重的情意,同样地,也当不起那件胸衣的素白。能够出污泥不染的,只有无知无识的莲花。她早已不是清如水、明如镜的简洁女子,也不准备假装,她理解人生的风尘,如行路。 只是李力他仍旧是个清如水、明如镜的简洁男子呀。 人潮不断推挤,两人都立脚不稳,慢慢失散 她慢慢不大爱买内衣了,有时经过,也像误入桃花源,直入直出,目不转睛。 圣诞节,还是趁着打折热潮去了商场。蓦地遇见一款生疏牌子的内衣,说是荷兰的,胸围上挥挥洒洒写满行草,每一件都是不同的字:“缘”、“痴”、“想”小凡先拣了一件最袅娜的“欲”,想一想,终换了最凡俗的“安”。 已经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买了。现在买内衣,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注意内衣的外观,而只选朴实舒适的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