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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学 论 经 纬文学翻译与中国文化梦( 12)我国要建设成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在我看来，这就是要实现中国文化梦。要实现中国文化梦，对于一个文学翻译工作者来说，一方面要把外国优秀的文学作品译成中文，另一方面又要把中国优秀的文学作品译成外文，使中国文化走向世界，使世界文化更加光辉灿烂。由此可见，文学翻译对实现中国文化梦的重要性。如何吸收外国文化，又使本国文化走向世界呢？这就和翻译理论有关系了。目前在世界上流行的是西方的对等（Equivalence）翻译理论，因为据计算机统计，西方语文如英、法、德、俄、西等，约有 90%的语汇有对等词，所以西方语文互译时基本可用对等译法。但中国语文和西方语文大不相同，大
2、约只有一半语汇有对等词，所以对等译论只有一半可以应用于中西互译。那不对等的一半，不是中国的表达方式胜过西方，就是西方的表达方式胜过中国。换句话说，不是中文占优势，就是西方语文占优势。所以在中西互译的时候，应该避免劣势，争取均势，最好尽可能发挥译语的优势（Excellence ），这就是中国文学翻译的发挥译语优势论或“优化论”。全世界有 13亿人用中文，约有8亿人用英文，中文和英文是世界上使用得最多的语言，因此中英互译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语际翻译之一。不能解决中英互译问题的理论不能算是重要的国际译论。对等译论只能解决大约50%的中英互译问题，还有一半不能解决，而中国的“优化论”却基本可以解决中英互译
3、问题。事实上全世界有史以来，还没有一个西方翻译家既出版过中译英的文学作品，又出版过英译中的西方名著，而中国却有不少能中英互译的翻译家。所以中国的文学翻译理论是经过实践检验的。中国翻译理论家钱钟书说过：“艺之至者，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意思是说：艺术的最高境界，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又不违反客观规律。联系到文学翻译上来，文学翻译不是科学，不是 1+1=2的数学，而是艺术，是1+12的优化艺术。“从心所欲不逾矩”出自论语第二章，距今已有2 500多年，可见中国文学翻译理论源远流长。论语第六章中又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应用到文学翻译上来，就是说：译文首先要使读者知道作者说了什么，其
4、次要使读者喜欢听作者的话，喜欢读译者的译文，最好是要读者读后感到乐趣。换句话说，“知之”解决“真”的问题，“好之”解决“善”的问题，“乐之”解决“美”的问题。文学翻译的第一标准是求真，第二求善，第三求美。求真是低标准，求善是中标准，求美是高标准。西方译论要求对等，只停留在求真阶段，还在必然王国进行斗争；中国译论早已超过求真，已经进入自由王国求善求美了。简单说来，这就是中国译论和西方译论不同之点。西方译论只要求“不逾矩”是消极的；中国译论不但要求“不逾矩”，还要求“从心所欲”，是积极的。下面就来举例说明，莎士比亚在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第三幕最后有一段对话，是写两千年前罗马大将安东尼在战败后和埃及
5、女王谈到重整旗鼓的问题。现将原文和朱生豪的译文抄录如下：Antony & Cleopatra Act , Scene 13Cleopatra: That s my brave lord!12FLCSept.2014Vol.11No.5(GeneralSerialNo.61)Antony:I will be treble-sinewed, hearted, breathed,And ? ght maliciously. For when mine hours Were nice and lucky, men did ransom livesOf me for jests. But now Ill
6、 set my teethAnd send to darkness all that stop me. Come,Let s have one other gaudy night: call to meAll my sad captains: ? ll our bowls once more:Let s mock the midnight bell.Cleopatra: It is my birthday:I had thought thave held it poor, but since my lordIs Antony again, I will be Cleopatra.Antony:
7、We will yet do well.Cleopatra: Call all his noble captains to my lord!Antony:Do so, we ll speak to them, and tonight Ill forceThe wine peep through their scars. Come on, my queen,Theres sap int yet. The next time I do ? ghtI ll make death love me, for l will contendEven with his pestilent scythe. Ex
8、eunt all but EnobarbusEnobarbus: Now hell outstare the lightning. To be furiousIs to be frighted out of fear, and in that moodThe dove will peck the estridge; and I see still,A diminution in our captains brainRestores his heart. When valour preys on reason, It eats the sword it ? ghts with. I will s
9、eekSome way to leave him. Exit克莉奥佩特拉：这才是我的英勇的主！安东尼： 我要使出三倍的膂力，三倍的精神和勇气，做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因为当我命运顺利的时候，人们往往在谈笑之间邀取我的宽赦；可是现在我要咬紧牙齿，把每一个阻挡我去路的人送下地狱。来，让我们痛痛快快乐它一晚：召集我的全体忧郁的将领，再一次把美酒注满在我们的杯里；让我们不要理会那午夜的钟声。克莉奥佩特拉：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本来预备让它在无声无息中过去，可是既然我的主仍旧是原来的安东尼，那么我也还是原来的克莉奥佩特拉。安东尼： 我们还可以挽回颓势。克莉奥佩特拉： 叫全体将领都来，主上要见见他们。安东尼
10、： 叫他们来，我们要跟他们谈谈；今天晚上我要把美酒灌得从他们的伤疤里流出来。来，我的女王；我们还可以再接再厉。这一次我临阵作战，我要使死神爱我，即使对他的无情的镰刀，我也要作无情的抗争。（除爱诺巴勃斯外皆下）爱诺巴勃斯： 现在他要用狰狞的怒目去压倒闪电的光芒了。过分的惊惶会使一个人忘怀了恐惧，不顾死活地蛮干下去；在这一种心情之下，鸽子也会向鸷鸟猛啄。我看我们主上已经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会恢复了勇气。有勇无谋，结果一定失败。我要找个机会离开他。（下）(上接扉页 )132014年9月第11卷第5期（总第61期）中 国 外 语比较一下原文和译文的第一句，“我的英勇的主”可以说是对等的译文，能够使人知之
11、。原文是埃及女王赞美罗马大将安东尼的话，译文读来却像一个普通将士的语言，不如用分译法改成“这才是我的主子，我的英雄”可以更好表达女王对安东尼的感情。安东尼的第一句话用了新的表达方式treble-sinewed, hearted, breathed ，译文“三倍的膂力，三倍的精神和勇气”可以说基本上是对等的译文，但是莎士比亚文风的特点是用字具体而新奇，“膂力”虽然基本对等，却无新奇之感，这时就可以“从心所欲”，发挥译者的主观能动性，译为“变成三头六臂”，不但可以使读者知之，而且可能好之。treble-hearted中的heart是“心”的意思，这里可能是指三倍心力，译成“三倍的精神”能否使人知之
12、？一般只说勇敢的精神，不怕艰苦的精神，也可以说比人勇敢三倍，即使艰苦增加三倍，但三倍的精神却不够明确。如果要用对等译法译成“三心”，那中文有个成语“三心二意”却是犹豫不决的意思，和这里的意义不同。能不能改成“三心一意”？那倒是符合莎士比亚用词新奇的文风，但是能否使人知之好之，那就要考虑了。treble-breathed中的 breathe是呼吸。“呼气、吸气”译成“勇气”，倒可使人知之，加上前面几个字，说成“三心一意的勇气”，是否可算“从心所欲不逾矩”呢？第一句的后半句中maliciously 是“不怀好意”或“心怀恶意”的意思，译成“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是否太重？从心所欲是否有点逾矩？可以考虑
13、改成“毫不容情”。安东尼的第二句话说 when mine hours were nice and lucky，译成“当我命运顺利的时候”，似乎是对等的译文。他接着说：men did ransom lives of me for jests ，ransom 是“赎买”的意思，用得很好，可以看出莎士比亚用词具体的风格；jest 是“开玩笑”，朱译是“人们往往在谈笑之间邀取我的宽赦”，看来似乎对等，其实意思并不相同。“命运顺利”不如说是“走运”，在战场上也不可能像文人雅士那样“谈笑”风生，作者其实是说：战士假如听见对手开了一个风趣的玩笑（如金圣叹临死前说“想吃花生”），就饶了他的性命。“宽赦”改成“
14、饶命”才能表达莎士比亚的风格，才能看出安东尼的大将风度，才能使人知之、好之，甚至乐之。说“咬紧牙齿”，不如说“咬紧牙关”；“阻挡去路”译得不错；send to darkness 译成“送下地狱”，是把抽象的“阴暗”具体化，如果改成“归阴”，那就形式内容都统一了。 gaudy night 译成“痛痛快快乐它一晚”，很好，是把形容语译成状语了。sad captains 译成“忧郁的将领”，是指性格，不如“泄了气的将士”指状态，更符合安东尼的大将风格。 mock是“嘲笑，无视”的意思，说夜半钟声都没听见，一夜就过去了，译成“不要理会”不能使人知之，改为“让夜半钟声沉没在我们的欢笑声中”好一点，但也没
15、有体现莎士比亚的风格。埃及女王第二句话说 held it poor,“poor”本来是“穷”的意思，这里译成让生日在“无声无息”中度过，体现了莎士比亚用词的风格，但也可以说是“悄悄”度过，可能更符合实际。后半句在“安东尼”前加了“原来的”，可以说是对等的翻译。如果说是“我的主子”那就恢复了安东尼的英雄气概，“我怎能失去女王的美丽光彩？”那就可以算是从心所欲不逾矩了。安东尼的答话“我们还可以挽回颓势”译得不错，但那就表示承认失败了，和安东尼的性格不相符，不如从正面说：“我们还是大有可为的。”安东尼下面还说：I ll force the wine peep through their scars.
16、“peep ”是“偷看”的意思，这里莎士比亚把“酒”人格化了，说要战士喝酒，喝得酒偷偷地从伤疤里冒出来，译文说是“流出来”，那就不如“冒出来”或“涌出来”更能体现莎士比亚用词的风格。安东尼接着说的话的译文是：“我们还可以再接再厉。”“再接再厉”是一次又一次地继续努力的意思，安东尼上次海战临阵逃脱，没有努力，所以用“再接再厉”就逾矩了，不如说是心有余力。最后，安东尼说：等我再上战场，I ll make death love me. 这又是典型的莎士比亚语言，把常用词都用活了，译文是“我要使死神爱我”，这又是典型的对等译文，但是什么意思呢？不太清楚，译文接着说：“即使对他的无情的镰刀，我也要作无情
17、的抗争。”死神无情，我也无情，死神怎么会爱我呢？前后似乎矛盾。勉强的解释是：英雄惜英雄，无情爱无情。但也可以有不同的解释，不同的译文：我要和死神重温鸳梦，使我的利剑和他的尖刀并驾齐驱。把“死神爱我”译成“重温鸳14FLCSept.2014Vol.11No.5(GeneralSerialNo.61)梦”，是把“爱”具体化为“鸳鸯梦”，这倒是符合莎士比亚用词具体的风格。在梦中死神用传播瘟疫的镰刀杀多少人，我就用我的刀剑杀多少，杀得死神都爱我了。这个译文是不是比朱译更能使人知之，甚至好之、乐之呢？这就要由读者来决定了。最后一段爱诺巴勃斯的独白是第三者对安东尼的评价。第一句说：安东尼要outstare
18、 the lightning 。outstare又表现了莎士比亚用词具体的文风，译文是：他要用狰狞的怒目去压倒闪电的光芒了。后半部分虽然不错，但前半部分似乎是说：安东尼主动要用目光去压倒电光，其实这只是爱诺巴勃斯的主观看法：安东尼的目光可以压倒电光。译文加了“狰狞”二字，也不符合部将的身份，整句译文有点“逾矩”，可以改为：他的目光简直要吓得电光失色了。第二句用了 furious一词，只是“愤怒”的意思，译成“过分的惊惶”，并且说“会使一个人忘怀了恐惧”，那就不确切了，其实是说：吓得胡思乱想不过是吓破了胆。in that mood译成“在这一种心情之下”，从字面上看似乎不错，但下面说的是鸽子，鸽
19、子怎么会有心情呢？如果要拟人化，那就不如改成“一怒之下”了。后面的译文说：主上已经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会恢复了勇气。前半部分是贬，后半部分是褒，读来似乎褒多于贬，其实原文是贬语，不如改为：主帅是头脑发热，勇气也升温了。When valour preys on reason, it eats the sword it ? ghts with，译文是：有勇无谋，结果一定失败。前半部分是成语，看来译得很好，但是原文“prey”（捕食，掠夺）和“ eat”（吃，吞）都很具体，译文却没有表现出莎士比亚的风格，可否改成：如果勇气战胜（或剥夺）了理性，人也可以吞下宝剑。最后一句译文“找个机会离开他”是对等译法
20、，也可译成“另谋出路”。现在，根据以上意见，可以得出新译如下：克柳葩：这才是我的主子，我的英雄。安东尼： 我要变成三头六臂，鼓起三心一意的勇气，进行毫不容情的战斗。在我兴高采烈的时候，我还会宽宏大量，饶人一命。但是现在，在我咬紧牙关的时刻，谁敢阻挡我的去路，那就是死路一条。让我们再来一个狂欢痛饮之夜，给泄了气的将士鼓起干劲，给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让夜半钟声沉没在我们的欢笑声中吧！克柳葩：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本来打算悄悄度过，现在我的主子又恢复了安东尼的英雄气概，我怎能失去克柳葩的美丽光彩呢？安东尼：我们还是大有可为的。克柳葩：要三军将士来见他们的主帅！安东尼： 立刻照办，不得有误！今夜，我
21、要灌得他们的伤疤冒出酒来。来吧，我的女王，我们还心有余力呢。等我再上战场，我要和死神重温鸳梦，使我的利剑和她的尖刀并驾齐驱！（众下。艾诺巴留场上。）艾诺巴： 他的目光简直要吓得电光失色了。胡思乱想其实是吓破了胆，一怒之下，小鸽子也敢去啄老鹰。我看主帅是头脑发热，勇气也升温了，如果勇气战胜了理性，剥夺了理智，人也是可以吞下宝剑的。看来我得另谋出路了。（下。）Hamlet 第三幕第一场中有一段哈梦莱和他情人的对话，不好翻译，现在先把原文和朱生豪的译文抄录于后： Ham: Ha, ha! Are you honest? Oph: My lord? Ham: Are you fair? Oph: Wh
22、at means your lordship? Ham: That if you be honest and fair, your honesty should admit no discourse to your beauty. Oph: Could beauty, my lord, have better commerce than with honesty? Ham: Ay, truly; for the power of beauty will sooner transform honesty from what it is to a 152014年9月第11卷第5期（总第61期）中
23、国 外 语bawd than the force of honesty can translate beauty into his likeness.哈姆莱特：哈哈！你贞洁吗？奥菲利亚：殿下 !哈姆莱特：你美丽吗 ?奥菲利亚：殿下是什么意思？哈姆莱特：要是你既贞洁又美丽，那么你的贞洁应该断绝跟你的美丽来往。奥菲利亚：殿下，难道美丽除了贞洁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伴侣吗？哈姆莱特： 嗯，真的；因为美丽可以使贞洁变成淫荡，贞洁却未必能使美丽受它自己的感化上面是朱生豪的译文，卞之琳的译文大同小异，只是把“来往”改成“交往”，最后一句改成：“因为美丽的力量倒容易把贞洁点化成淫荡，贞洁的力量可难于把美丽改成
24、了像它自己的样子。”读后觉得译文没有使我知之，更不用说好之、乐之了。为什么呢？我觉得朱译和卞译用的是西方对等或等化的译法，而不是东方或中国学派的“优化法”。现在试把“贞洁”优化为“美德”，“美丽”优化为“美貌”，“淫荡”优化为“卖笑”，看看是否更容易使人“知之”。哈梦莱：哈，哈！你有美德吗？莪菲莉：殿下？哈梦莱：你有美貌吗？莪菲莉：殿下是什么意思？哈梦莱：如果你有美德又有美貌，美德就不会容许别人破坏你的美貌。莪菲莉：殿下，难道还有什么比美德更能保护美貌的吗？哈梦莱： 对，说得不错，但是美貌有力量使美德的笑脸变成卖笑的脸孔，而美德却没有力量使卖笑女变成有德的美人新译可以使人知之，因为它是“从心所
25、欲不逾矩”的优化译文，而旧译只是对等或等化的译文。优化的译文不但可以胜过前人，有时甚至可以胜过原文。其实，朱生豪和卞之琳的译文也有“从心所欲”的优化译文，例如Hamlet 第三幕第二场有一段戏中国王的唱词，现将原文、朱译、卞译、许译抄录如下：Full thirty times hath Phoebus cart gone roundNeptune s salt wash and Tellus orbed ground,And thirty dozen moons with borrowed sheenAbout the world have times twelve thirties been
26、,Since love our hearts, and Hymen did our handsUnite commutual in most sacret bands.（朱译）日轮已经盘绕三十春秋，那茫茫海水和滚滚地球，月亮吐耀着借来的晶光，三百六十回向大地环航，自从爱把我们缔结良姻，许门替我们证下了鸳盟。（卞译）“金乌”流转，一转眼三十周年，临照过几番沧海，几度桑田，三十打“玉兔”借来了一片清辉，16FLCSept.2014Vol.11No.5(GeneralSerialNo.61)环绕过地球三百又六十来回，还记得当时真个是两情缱绻，承“月老”作合，结下了金玉良缘。（许译）太阳神的飞车三十年
27、来来回回，飞越海神和大陆神的千山万水。三百六十个月夜借来一片光辉，十二个月的良宵美景令人心醉。爱情使我们心心相印，比翼齐飞，婚姻女神让我们结合，夫唱妇随。原文第一行的 Phoebus 音译是“菲比斯”，意译是太阳神。许译“太阳神的飞车”基本上“不逾矩”，但也加了一个“飞”字。朱译把“车”换成“轮”字，就可以算是从心所欲。卞译把太阳译成“金乌” (金色的乌鸦 )更是从心所欲了。 gone round 分别译成“盘绕”、“流转”、“来来回回”都是“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译文，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三十春秋”比“三十周年”更从心所欲，也就更有诗意。第二行意译是“海神的咸水和陆地女神球形的大地”，其实意思就
28、是大海和大陆，可见莎士比亚也随心所欲了，所以朱译加上“茫茫”、“滚滚”，更有文采；卞译用了“沧海桑田”的典故，使空间美更增加了时间美，“玉兔”也是一样。许译“千山万水”则更有现代意义。原文第三、四行重复“三百六十”的内容，却不重复数字，这两行卞译最不逾矩；许译却从心所欲，加了“良宵美景令人心醉”，是否画蛇添足，可以考虑。最后两行的意思是：爱情把我们的心，婚姻女神把我们的手结合起来了。“婚姻女神”朱生豪音译为“许门”，卞之琳借用中国典故译成“月老”，借译似乎比音译好，但我觉得不如意译。其他部分朱译如“缔结良姻”，“证下了鸳盟”，卞译如“两情缱绻”“金玉良缘”，许译如“心心相印”“比翼齐飞”“夫唱
29、妇随”，都是从心所欲之译。由此可见，运用中国学派的翻译理论，莎士比亚并不是不可翻译，甚至也不是不可超越的。莎士比亚的特点，从内容上来看，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从形式上来看，可能是用词生动而具体。例如哈梦莱第四幕最后一场有王后和拉尔提的对话，现将原文和朱生豪的译文抄录于后：Queen: One woe doth tread upon anothers heel.So fast theyll follow. Your sisters drowned, Laertes.Laertes: Drownd? O, where?Queen: There is a willow grows aslant
30、 a brook,That shows his hoar leaves in the glassy stream: There with fantastic garlands did she comeOn crow? owers, nettles, daisies and long purples,That liberal shepherds give a grosser name,But our cold maids do dead mens ? ngers call them:There on the pendent boughs her coronet weedsClambring to
31、 bang, an envious sliver broke,When down the weedy trophies and herselfFell in the weeping brook. Her clothes spread wide,And mermaid-like awhile they bore her up,Which time she chanted snatches of old tunes,As one incapable of her own distress,Or like a creature native and induedUnto that element:
32、but long it could not be172014年9月第11卷第5期（总第61期）中 国 外 语Till that her garments, heavy with their drink,Pulled the poor wretch from her melodious layTo muddy death.Laertes: Too much of water hast thou, poor Ophelia,And therefore I forbid my tears. But yetIt is our trick: nature her custom holds,Let sha
33、me say what it will: when these are gone,The woman will be out. Adieu, my lord:I have a speech of ? re that fain would blaze,But that this folly douts it.王后： 一桩祸事刚刚到来，又有一桩接踵而至。雷欧提斯，你的妹妹掉在水里淹死了。雷欧提斯：淹死了！啊！在哪儿？王后： 在小溪之旁，斜生着一株杨柳，它的参参的枝叶倒映在明镜一样的水流之中；她编了几个奇异的花环来到那里，用的是毛茛、荨麻、雏菊和长颈兰正派的姑娘管这种花叫死人指头，说粗话的牧人却给它
34、起了另一个不雅的名字。她爬上一根横垂的树枝，想要把她的花冠挂在上面；就在这时候，一根心怀恶意的树枝折断了，她就连人带花一齐落下呜咽的溪水里。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水上；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她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可是不多一会儿，她的衣服给水浸得重起来了，这可怜的人歌儿还没有唱完，就已经沉到泥里去了。雷欧提斯： 太多的水淹没了你的身体，可怜的奥菲利娅，所以我必须忍住我的眼泪。可是人类的常情是不能遏制的，我掩饰不了心中的悲哀，只好顾不得惭愧了；当我们的眼泪干了以后，我们的妇人之仁也会随着消灭的。再会，陛下！我有一段炎炎欲焚的烈火般
35、的话，可是我的傻气的眼泪把它浇熄了。莎士比亚写莪菲莉之死就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一个例子，所以朱生豪的译文也文学味重，如王后说的“接踵而至”，但卞之琳的译文却更口语化，说是“灾祸一桩紧跟着一桩”，这就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了。下面是莎士比亚写淹死莪菲莉的小溪：There is/a wil/low grows/aslant/a brook. is 和grows同用，严格说来不合语法规则，这就是作者为了符合素体诗的规格（一个抑扬音步一顿）而损害了语法规律的例子。素体诗是不是莎士比亚诗剧的长处呢？换句话说，莎剧如果不用素体，是否就不能脍炙人口呢？孙大雨、卞之琳等认为素体诗是莎剧的长处，所以
36、他们的译文以顿代步。有些评论者认为莎剧不用素体诗也可以流传于世，并且认为卞译有时胜过朱译，有时不如，不如朱译处往往正是迁就“以顿代步”的译文，由此也可说明莎剧即使不用素体诗，如果用词生动具体，还是可以脍炙人口。所以译文应该尽可能表现莎剧的长处，用生动具体的文字来翻译莎剧。接着上面的例子来说，王后谈到小溪和杨柳的时候，说到hoar leaves in the glassy stream，朱译是：参参的枝叶倒映在明镜一样的水流之中。“参参”是什么意思？不好理解，是不是“灿灿”？卞译是：银叶子映照在琉璃一样的溪水里。柳叶怎么成了银叶子呢？其实，hoar在这里只是浅色的意思，可以译成“在反映着浅绿垂柳
37、的碧绿溪水中”，那莎剧深浅对比的美景才能跃入眼中，用来衬托美人之死，才能显出莎剧用词生动具体。王后在提到柳条时说：an envious sliver broke ，朱译是：一根心怀恶意的树枝折断了；卞译是：邪恶的枝条折断了。两人都把柳条说成是心怀恶意的，甚至是邪恶的，对原文的理解恐有问题。柳畔小溪对美人之死是不是同情的？朱译、卞译后面都说到溪水呜咽了，可见小溪对美人并无反感，那怎么会用恶意18FLCSept.2014Vol.11No.5(GeneralSerialNo.61)的词眼呢？所以两句译文都有问题，可以考虑译为：不料要和花环争风比美的柳枝却羞得折断了。美人死后，她的衣服heavy wi
38、th drink ，原文把衣服拟人化，说衣服喝水太多，变得沉重了，这是莎剧用词具体的例子，但朱译只是：她的衣服给水浸得重起来了；卞译也只把“浸”换成“泡”：她的衣裳泡水泡重了。不如改为：她喝饱了溪水的衣裳。同样的道理，王后最后谈到美人死在污泥的深渊中：pulled to muddy death，朱译是：已经沉到泥里去了；卞译是：拖下泥浆里死了，都没有译出深渊的形象。最后一段雷欧提斯的话，原文中“喝水”和“泪水”的对照，女人的羞愧和男人的怒火，给人印象深刻，朱译却都平淡无味。现试改译如后，作为参考。“可怜的莪菲莉，你喝的水太多，我不能用泪水来加重你的负担了。但哭泣是天生的妙计，女人的羞愧和男人的
39、悲痛都会随着眼泪而消逝，那就让我把女人的悲痛也哭掉吧？再见，主公，我本来怒火中烧，现在却又被悲痛淹没了。”总之，莎士比亚的现实主义可以从对人物的生动描写中看出来，浪漫主义却表现在剧中人物语言的具体形象化上。例如王后对小溪垂柳的描写，安东尼和克柳葩的对话，用词多是具体而形象化的，其实，无论国王、王后、安东尼、克柳葩，都是莎士比亚自己在说话，所以译文也应译出莎剧语言的特点。但是已经出版的译本如何呢？我读得最早的是梁实秋的译本，当时的印象是：这样的莎士比亚怎么算得上世界名著呢？读了朱生豪的译本，觉得这才可以算是文学作品。再后又读到卞之琳的译本，它的特点是以顿代步，以音美和形美而论，卞译胜过朱译，以意
40、美而论，从对等的观点看来，也是卞译更对等。但是总的说来，卞译虽然可以使人知之，但却不如朱译更能使人好之，甚至乐之。因为卞译以顿代步，有时翻译腔严重，而据中国学派的译论家如钱钟书说，译文要读起来不像翻译，而像作者用译语写出来的作品才好。从这个观点看来，卞译不如朱译，其他后出的译本，几乎没有超过卞译的。朱译虽然是用文学语言，但不适合舞台演出，不像作者用译语写出的作品。关于作者用译语写作的问题，我有过把自己的作品译成外语的经验，现在举例说明。1940年9月9日我写了一首阳宗海之恋，写大学时代和女同学携手下山的事，后又译成英文，现在把逝水年华中的中英文都抄在下面：青山伴着绿水，The mountain
41、 casts its shadow from above山影在水中沉醉Into the lake with which it falls in love.第一次挽着意中人的手So hand in hand with Nancy I blend mine肩并肩走下山丘。Along the footpath bathed in moonshine.唯恐手上的余香Oh! how I am afraid会流入遗忘的时光，Her perfume in my hand would fade,就把手和十九年的生命，I dip my hand into the lake to blend投入一千九百岁的湖心W
42、ith the water its shade要溶出一湖柔情To make her fragrance last without an end.和湖水一样万古长青。比较一下中英文，可以发现“沉醉”、“遗忘”、“十九年”、“柔情”等都和英文大不相同；而英文的 falls in love, bathed in moonshine 等也是中文所没有的，由此可见，思想内容用不同的语言表达，可以采用不同的表达方式。总而言之，研究各家译本，可以知道中国文学翻译理论是否胜过西方对等译论。我的结论是：中国译论水平之高，不在西方译论之下，可以进入世界文化的先进行列，使世界文化发展得更加光辉灿烂，这就是中国的一个文化梦。（作者简介：许渊冲，翻译家，北京大学教授，中国翻译协会“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国际译联“杰出文学翻译奖”等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