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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混序听书 - 20201229 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音频解读: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本期音频为你解读的是短篇小说集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它的作者艾丽丝门罗,是加拿大女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2013年门罗获得诺奖,整个文坛都为之震动。那时,门罗的文学地位早已经被公认,她拿到了国际布克奖、全美书评人奖等多项荣誉。人们对她得奖感到惊讶是因为,大部分诺奖得主的特点是,作品规模大、数量多、文学成就广泛而丰富。而门罗一生都专注在短篇小说领域,她获得的文学成就几乎都是因为这个体裁,被称为“女契诃夫”。这一点在诺贝尔文学奖的竞争中,通常被认为是劣势。在她之前,从来没有哪一位只写短篇小说的作家得过诺奖。因此,门罗
2、问鼎全世界影响力最大的文学奖,对于短篇小说本身的发展,算得上是一个里程碑事件。瑞典文学院在颁奖词中,不仅称赞门罗是当代短篇小说大师,还说,许多诺贝尔科学奖得主都致力于“解决关于宇宙以及我们的客观实在的伟大谜题”,极少有人像门罗那样,解开了所有人最大的秘密:人心,以及人心的反复无常。今天为你解读的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是门罗的代表作之一,在主题和风格上都很有代表性。这部小说描写的对象跟门罗的自身经历高度吻合,有强烈的自传体色彩。门罗在作品中采用的形式,也让这些短篇小说的脉络更加清晰,人物和故事的发展都比较完整。我们可以通过这本书,更加直观地了解门罗这位作家以及她的作品。第一部分我们先来简单了解下门罗
3、的生平,以及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的结构。1931年,门罗出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一个小镇,父亲务农,一度以饲养狐狸和貂为生,后来又转去饲养火鸡,母亲是个普通教师。门罗十几岁就写过第一个短篇小说,但她进入大学学习英语和新闻之后,反而中断了写作。她一边读书,一边打工,一边忘我地恋爱,大学二年级就退学嫁给詹姆斯门罗,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但第二个女儿生下不久就夭亡。门罗前半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平凡琐碎的生活里平衡自己的位置,料理家务,与丈夫合开“门罗书店”,这家书店至今仍然在营业。直到1968年,37岁的门罗才找回了少女时代的兴趣,出版了个人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快乐影子之舞,受到广泛关注,开启了第二段人生。197
4、2年,门罗的文学生涯渐渐打开局面,个人生活却迎来重大转折。她与詹姆斯门罗离婚,第二任丈夫叫杰拉德弗雷林,是她在大学里结识的学者。弗雷林是门罗的忠实读者,他同意妻子保留“门罗”这个从第一任丈夫那里得到的姓氏。她的第二次婚姻美满而持久。门罗把家从温哥华附近搬回到故乡安大略,这样的生活状态一直维持到现在。门罗晚年最大的遗憾,可能是丈夫弗雷林在2013年4月去世,没能等到半年之后,瑞典文学院把诺奖颁发她。我们前面说过,门罗一生几乎所有文学成就都在短篇小说领域。今天这本1971年出版的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既符合短篇小说的特征,也稍稍有一些例外。形式上,这本书呈现出了一部短篇小说集的标准面貌,一共收录八个
5、短篇故事,以其中一个短篇的名字“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作为全书标题。不过,与大部分短篇小说集不同的是,这部作品的所有篇目都以同一个人物“黛尔”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者。其他人物的名字、身份,以及他们所处的环境也都保持一致,他们都生活在加拿大安大略省一个叫诸伯利的小镇。这些短篇的故事情节各自独立,彼此之间有一定的连续性,而且,所有短篇都按照故事发生的时间顺序来排列,因此,某些评论家认为,这本书是门罗唯一的长篇小说。不过,文学界现在更普遍的共识是,把这一类彼此之间有松散的联系、既可合又可分的作品称为“系列短篇”(story sequence),还有一个更形象的说法是“短篇故事环”(short story
6、cycle)。我们在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里看到的故事,就像在生活中经常见到的那样,通常是不确定、不完整的,有时候有头无尾,有时候又只看到结果,无法确定是什么原因。门罗也经常使用隐喻、渲染等方式,去暗示故事的主题和人物的特征。但她不会用任何直接、粗暴的方式介入叙述,不会让作者本人从文本中跳出来作道德评判。换句话说,读门罗的这些小说,我们需要根据各种或明或暗的细节,自己“脑补”故事的来龙去脉,没有标准答案。这其实是当代短篇小说的典型技术特征,门罗则是使用这种技术最娴熟的作家之一。第二部分接下来,我们就进入这部小说集,看看这个叫诸伯利的小镇上都出现了哪些人,发生了哪些事。小说设定的年代是20世纪四五十
7、年代,与门罗的少年时代基本一致。女主人公黛尔是个聪慧而敏感的高中女生,正处在人格形成的关键时期。她热爱读书,喜欢观察,对外面的世界抱有想象,对小镇闭塞、保守的氛围充满质疑。同时,黛尔情窦初开,性别意识强烈,她对身边各位女性的遭遇既同情又抗拒,对生活中出现的所有男人既好奇又恐惧,她喜欢跟闺蜜们半真半假地谈论性。小说里每篇故事都有相对重要的中心人物,有的是黛尔的亲戚,有的是她认识的某个人物。不过,小说通篇只有黛尔的视角,里面的材料要么是她亲眼目睹,要么来自道听途说,然后由她来拼接和分析,形成整个故事。这些故事一方面展示了小镇风俗画卷,刻画了这些“有故事”的小人物的经历和性格;另一方面,黛尔观察、记
8、录这些故事的过程,以及她由此生发的种种感受,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出了她的个人探索。这种探索是向外的,包含着她对外部世界的质疑和批评。同时也是向内的,包含着她对自己的生理、心理变化,尤其是萌动的性意识的关注和反思。黛尔讲述的八篇故事,看上去行文散漫,但在主题上又有一点形散神不散的意味。我们可以从以下三个角度入手,找到这些故事的共同点,我们还会发现,这几条线索不仅在这部作品中贯穿始终,也经常出现在门罗的其他小说中。第一个角度是个体与社会环境的激烈冲突。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的故事发生在 20 世纪四五十年代,正是整个世界历经剧变的时代,北美也不例外。接连两次世界大战,这里的经济像过山车一样从繁荣到萧条到
9、再次繁荣,人们的生活方式也随之发生深刻变化。战后的劳动力匮乏,为女性主义提供了发展的契机。在 20 世纪四五十年代,加拿大接连发生了很多女性主义历史上的里程碑事件,比如,魁北克省的妇女获得投票权、二战期间加拿大组建的女性军团等。当这些历史现象逐渐向下渗透时,诸伯利这座小镇的闭塞环境,与大都市里越来越成气候的全球化趋势,形成了冲突与割裂。女性的新面貌、新角色、新的自我意识,在观念保守的小镇居民眼中,是有害的,危险的,离经叛道的。处在大环境与小城镇夹缝中的人们,尤其是女性,每天都生活在外界质疑和自我否定的重压中。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里描写了好几位被小镇上的人视为异类的女性,最典型的是变迁和仪式这篇故
10、事中的音乐教师、单身女人范里斯小姐。她总是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有的激情都倾注在音乐中。镇上的人说她“只是想抓住个男人”,但黛尔家的女房客弗恩却看出,范里斯小姐“追求的可能不是男人”。黛尔也很快发现,范里斯小姐“脸上焕发出的日出般的遮住了胭脂的红晕”,这和人们谣传出来的她的单恋对象并没有什么关系,只和“她自己的快乐行为有关。” 门罗的笔触在这里点到为止,我们无法确定范里斯小姐真实而具体的内心世界,只能感觉到,她是那种永远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她不肯按部就班地遵循传统,举止言论也从不愿意符合人们对于女性的千篇一律的设定,我们也可以推断,她必然会因此承受社会环境的压力。在这篇
11、故事的结尾,范里斯小姐突然投河自杀,“漂浮了六天六夜才被发现”,没有人能告诉黛尔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她只能凭借自己的思考,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感觉她的存在属于一个旧时代,她活在最为天真原始的情感和一些错误的观念之中。我觉得她被困在那个时代里,我吃惊于她用(自杀)这个行为突围而出,如果这算是一个行动的话”。范里斯小姐不惜用死亡来对抗社会环境给她的压力,这个人物的命运给黛尔带来了既深远又震撼的影响。第二个角度是复杂而微妙的两性关系,或者说性别政治。这本书中出现的男性人物,篇幅不多却让人过目难忘。比如,第一篇故事弗莱兹路里,第一个出场的人物班尼叔叔,他通过报纸上的分类广告,“邮购”了一个单亲妈妈玛
12、德琳,他希望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终身大事。然而,玛德琳是个神秘莫测的女性,她种种乖张疯狂的行为令人费解。最后,她带着孩子不告而别。只有在别人问起来或者开玩笑时,“班尼叔叔才好像毫无悔恨和遗憾地想起了她,略带轻蔑。” 像其他故事那样,这一篇也没有做任何是非判断,作者没有交代这场婚姻究竟是不是一场骗局。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这场婚姻中,夫妻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渠道,这个故事放在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的开头,几乎是这个小镇的两性世界的缩影。在第二个短篇活体的继承者中,克雷格叔叔是小镇上的公务员,业余时间热衷于编写年史和编写家谱。作为家中的男性成员,他喜欢对政治、历史、选举等问题高谈阔论,他认为,把家务事
13、交给女性照料天经地义,家中的女人也对他非常认同,把他看成整个家族的骄傲。在门罗的笔下,小镇里男性和女性的工作界线分明,女人们总是忙着名目繁多的家务。克雷格叔叔以书写历史为己任的思想,触动了黛尔的心弦,她最后也决定投身于写作,这个决定可以看成是对小镇上女性宿命的反叛。在这个故事的结尾,克雷格叔叔在写完一千多页的手稿后因为心脏病去世,他留下的作品并不成功,最后实现了他的梦想的人,是本该困在家务中的女性黛尔。这样的安排对于两性政治的刻板规则,构成了饶有意味的反讽。此外,我们还可以从生态环境伦理的角度来看这些故事。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有很强的地域特征,门罗在小说中花了不少篇幅,再现了加拿大西南小镇的人际
14、关系和生态环境,尤其是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黛尔的父亲和门罗的父亲一样,都曾经靠狐狸毛皮来谋生,班尼叔叔则经常打猎,用陷阱抓捕麝鼠。对于这条残酷的食物链,黛尔一直非常敏感,她对被虐杀的动物表现出深切的同情。在她眼里,动物并没有低人一等,无论是路上的青蛙、牛还是自家的狗,它们都是有性格有尊严的。这种强烈的环境保护意识,在小说里时时闪现。最典型的例子出现在第四篇故事信仰之年中。在这个故事里,黛尔家的牧羊犬梅杰因为年迈,智力下降且已经半瞎,咬死了一只羊,最后惨遭父亲枪杀,让黛尔深感愤怒。她看出来,大人们之所以那样自然而坚决地处死梅杰,并不是因为对羊群有什么同情和怜悯,只是为了让自己免受进一步的经济损失
15、,“不是因为这不可避免,而是因为人们想要这么做”。书里,父亲枪杀梅杰的这一段写得让人动容:父亲不紧不慢地上子弹,唤着梅杰的名字,而忠实的老狗多年来早就习惯了看到人们拿枪,所以一点儿也没有警觉。这篇故事的点睛之笔是,目睹这一切的黛尔半夜梦见父亲的储藏室里挂着尸体,细看却不是动物,而是“剥了皮的被肢解的人体”。这一句无比尖锐而沉痛。门罗想表达的是,当人类对动物失去了悲悯之心,与环境无法和谐相处时,就会被环境反噬,最终受害的将是人类自己。第三部分阅读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时,我们可以通过以上三个角度去审视它的主题。但在读小说这件事上,有时候“怎么写”比“写什么”更重要。接下来,我们以这部小说集里的标题作
16、品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为例,看看门罗是怎样运用叙事技巧的。这个短篇排在整部作品的后半部分。这时候,黛尔正值情窦初开的青春期,荷尔蒙的气息渗透进整篇小说的肌理,但她的性意识得不到合适的疏导,只能靠自己在复杂的环境、甚至各种危险中摸索。这篇故事的男主人公张伯伦与黛尔萍水相逢,他是家里女房客弗恩的男朋友。张伯伦有一双白皙的手,还有一大堆从二战战场上带来的故事。在故事的第一个场景中,他站在楼下的客厅。黛尔和这个看起来成熟风趣的男人之间,隔着她的母亲。母亲跟张伯伦随口闲聊着那些热带地区早熟的女孩,却又警觉地打发黛尔上楼。在这个名叫“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的故事里,“女孩”黛尔总是或被动或自觉地与“女人们”拉
17、开距离。她认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要从“女人们”的模板中突围,她相信,自己的生活会跟她们截然不同。在黛尔眼里,哪怕是母亲,也只是那些“女人们”中的一个而已。她敏锐地感觉到,母亲的女权言论常常是空洞的,教条的,缺少策略的。当母亲对着黛尔热情地宣告,“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开始改变了我们需要自己的努力实现这种改变”时,黛尔却在想:“她对我的了解就仅限于此。”与黛尔母亲闲聊时,张伯伦说,“(那些热带地区的女孩)比黛尔大不了多少”,这个充满诱惑的声音一直回荡在黛尔耳边。这个声音给黛尔带来了怎样的感觉?门罗用黛尔的第一人称描述说:它“就像人造丝抚摩着我的皮肤,包围着我”,让她感觉到“危险和渴望”。此时,黛尔
18、身上穿的是母亲的黑色人造丝晨衣,有粉红和白色的花点缀。黛尔听到张伯伦和母亲的对话后,没有去餐厅吃饭,而是直接跑上楼,脱掉自己的衣服,换上了母亲的这件晨衣,幻想男人和年轻女孩之间会发生什么。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我们可以理解成,被挑逗之后的黛尔,需要抑制自己身体的冲动。我们也可以进一步联想,在感受到危险和渴望时,女孩黛尔觉得只有把自己的肉体,装进“女人们”的外壳才是安全的,哪怕它是人造、廉价的,哪怕它只是提供某些假象。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是门罗在20世纪60年代末写的。那时,年轻的她就能娴熟地在细节里使用这样尖锐的意象。三十多年之后,门罗在另一个短篇温洛岭中,安排一个女大学生走进富翁的豪宅,女生在
19、富豪的指令下,赤身裸体地坐在椅子上,背诵诗歌西普罗郡少年。包在那把椅子上的毛皮,起到了和“人造丝晨衣”同样的效果。它们都刺激着女孩的欲望,但是同时又让她感觉到,这种欲望是被刻意引导的,是不由自主地进入某种她本来希望挣脱的模式。温洛岭里的女生更年长,在大学里攻读哲学和英语,在此后的岁月里,她终日沉浸在图书馆里,写论文,得无数个A。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那把椅子上的毛皮还在刺痛着她。她说,尽管那富翁根本没有碰过她,但“归根结底,他还是对我做过些什么的。”究竟做过些什么呢?我们把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跟温洛岭放在一起对读,能够读出更多的意味。黛尔也一直以为张伯伦会对她“做点什么”,她期待的那种
20、性接触是矛盾而混乱的,似乎既有浪漫化的男权意志,也有那么一点抽象的女性自我意识。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期待男人摒弃“父亲或同志式的友好”,必须“像闪电一样野蛮对体面的表象世界的一次梦幻般的、无情的傲慢入侵。”被入侵的究竟是她自己,还是这个混乱的世界,黛尔也说不清楚。而读者们的疑虑,被门罗的叙述一次次悬置。我们都知道有事要发生。我们担心年轻女孩的叛逆被世故的男人利用。所以,紧接着,当张伯伦开着车来、对着黛尔按喇叭、让她双腿发软的时候,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门罗的小说很少按牌理出牌。我们担忧的性侵,以及更可怕的恶性事件,都没有发生。门罗善于让读者的预计落空,然后猝不及防地给你另一种震惊。我们渐
21、渐发现,张伯伦之所以来接黛尔,实际上是要做两件事:首先,他要黛尔把他女朋友弗恩的信偷出来,因为他曾经在信上许诺过娶她,而现在他想违背诺言,远走高飞;其次,他把黛尔带到僻静的小河边,显露出一个重度露阴癖的病态,让黛尔看着他来了一场匪夷所思的“个人表演”。这一段门罗写得极其耐心,从黛尔的视角审视这个男人是何等的自大,又是何等的虚弱,写他“在静静的花枝的环绕中,整个表演似乎是被迫的,怪异而意料之中地夸张,像印度舞蹈。” 门罗把讽刺力度推到了最高级,这根弦一直不松劲儿,直到最后,张伯伦的一句台词把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冷笑话:“ 你真走运,呵?他对我笑着,虽然他还没有完全喘过气来。”“你真走运”,温洛岭里的
22、富翁虽然一言不发,但他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在他们的定义里,男性这种肆意宣泄性别优越感的姿态,对女性并没有造成什么肉眼可见的伤害,体现出了他们的道德节制,女人还有什么理由要求更多呢?在门罗冷峻的笔下,这两个世界之间的鸿沟令人深思。小说里还有一处闲笔,写的是黛尔在路边看见一只躲在树上的白色孔雀,从它的叫声里听出“疯狂、责骂和杂乱”。但是她转述这件事给张伯伦时,对方的反应却是马上唱起歌来,歌词是“去看孔雀,去看美丽的孔雀。” 黛尔的闺蜜很快也跟着赞叹孔雀的“漂亮”,却引来黛尔的反感。上楼睡觉时,黛尔写下一句诗:“朦胧的夜晚,是什么在树上鸣叫?是孔雀的歌喉,还是冬天的幽灵?”孔雀代表什么,“美丽”代表
23、什么,黛尔的反感又代表什么,我们其实不必落到实处。因为,当短篇小说发展到门罗的年代,作者和读者都已经习惯了不在文本中追求标准答案。我们需要感知的是,当女性和孔雀都只能负责“美丽”时,女孩和女人们的世界,会变得多么荒芜。同样,在这样的世界里,男人们最终也沦为一个粗糙的符号。所以,黛尔无法清晰地想象张伯伦先生,她说:“他的在场很重要,但总是模糊不清;在我白日梦的角落,他没有特征,但很强大,然后像蓝色日光灯般嘶嘶作响着消失。”在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的末尾,张伯伦果然消失了。被他辜负的女朋友弗恩哀怨地叹息,黛尔的母亲当着弗恩的面说,幸好她逃掉了一场糟糕的婚姻,背着弗恩却说,“我为弗恩的生活感到难过。”
24、我们无法确定弗恩的内心经过了多大伤害,唯一确凿无疑的是,经过这个故事的洗礼,黛尔的心智又成熟了一点,而且,对于那些并不确定的东西,她已经“决定反抗它”。整部小说集的情节进展与人物命运,始终与黛尔自身的成长交织在一起。她的观念,对事物的认识,对人生的领悟,在每个短篇中会有所不同,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一定的矛盾。读者把这些心理活动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就可以清晰地看到,黛尔从青涩懵懂、渐渐成熟乃至越来越坚定的足迹。她从这些故事的旁观者和见证者,蜕变成一个初步具有明确独立意识的知识女性,而她本人介入故事的能力和欲望也越来越强。在最后一章尾声: 摄影师里,黛尔宣告自己确定了未来的职业,要成为一名小说家。她说,
25、“我唯一能把生命派上用场的就是写小说。”此时,黛尔仿佛从故事中走了出来,决定把生活和叙事的主导权掌握在手中,进一步地从故事的参与者转变成故事的讲述者和创造者。在门罗数十年的创作作品中,很多类似的元素一直萦绕在其中:女性迷失的自我,对精神控制的屈服,这背后的深层痼疾,以及个体对此作出的反思和抗争。门罗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柔韧地在这块方寸之地上耕耘。早期写的故事里,她在处置人物、揭开伤疤时,下笔还会略显犹豫,但是需要作者表明态度的时候,早期的门罗从不怯场,毫不掩饰斗士的姿态。到了后期,情况正好倒过来,小说人物和情节趋向惨烈、不留余地,而门罗自己的态度倒越来越柔软,她对笔下女性及其环境的悲悯和理解,也
26、显得更充分更微妙了一些。结语到这里,女孩和女人的生活的精华内容为你分析完了。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门罗小说的技术特点。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门罗的小说,从来不依赖情节的戏剧化,不会像欧亨利那样在结尾来个意外的反转,故事波澜不惊的表层底下深藏暗流,她会在某些仿佛不经意流露的细节中,以精确而微妙的方式让小说人物和读者获得顿悟。这是一种对技术要求很高的写法,散文化的笔调与精确的设计并行不悖。同时,这也是一种对读者的注意力要求很高的写法,文本中的象征和隐喻,含蓄地散布在字里行间,我们一不留神就容易忽略过去。如果只用自传体小说的标签来定义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是不够公平的。虽然小说中的内容大部分取材于真实的生活,但是像艾丽丝门罗这样优秀的小说家,能够把熟悉的事物写出陌生感,写出超出日常生活表面的质地。见证小镇风物的女孩和女人们有很多,门罗却只有一个。在她的笔下,那些日常事物,比如“人造丝”或者“白孔雀”,都会出现在它们应该出现的地方,获得全新的叙事意义。毫不夸张地说,门罗的写作风格在同时代的创意写作领域具有示范意义,时至今日,它非但没有过时,还魅力不减,是跨世纪的短篇小说写作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