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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指挥部食堂 指挥部 每天上午九点，陈燕都会准时蹬着三轮车，来到红柳河钻井指挥部食堂。陈燕不是来送吃的，也不是来送喝的，而是来食堂收剩饭剩菜，拉回去喂猪的。 陈燕的老家在陕西杨树岭，当时来油城并不是养猪的，而是来给姐姐看小孩的。说起陈燕养猪之事，这得从她父亲说起。陈燕来油城后的其次年，她的父亲也来了。父亲来后没事儿，闲逛着玩儿，一天竟然逛到了城东外来人员居住点，并且在居住点意外地相识了一个养猪的老乡。老乡叫孙德，养着六头特别奇妙的猪，这些猪全身洁白，眼睛四周却漆黑如墨，犹如戴着大墨镜，非常憨态可爱。陈燕的父亲在农村养了大半辈子的猪，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猪。就问孙德，这叫什么猪？孙德傲慢地说“白玉一
2、号”，是近几年培育出来的最新品种，肉质特殊鲜美，市场上的价格比一般猪要高出一倍多。陈燕的父亲听后就艳羡得不行，就每天到孙德的猪场看“白玉一号”。一天，孙德突然接到老家的电话，说他的妻子患脑溢血瘫在了床上，让他抓紧回去。无奈的孙德只好卖猪了。于是陈燕的父亲向大女儿要钱，非要把六头“白玉一号”买下来。陈燕的姐姐坚决反对，说，什么白玉一号二号的，就是“天仙猪”也不养！都快七十的人了，不要命了！但反对没用，老人执意要养，铁了心要养。最终姐姐没有拗过老爷子，妥协了。但姐姐对父亲提出了一个先决条件，说，这六头猪喂肥卖掉，绝不能再养了！父亲爽快地答应说，不养了，肯定不养了。 喂猪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买饲料
3、，熬猪食，扫猪圈，打预防针，麻烦事儿一大堆。姐姐心疼父亲，狠狠心，把两岁多的儿子送进幼儿园，让妹妹陈燕帮助父亲养猪。姐姐还叮嘱父亲肯定买饲料喂，不要到饭馆去收剩饭剩菜。话语里包含着“关切”和“嫌丢人”两层意思。吃苦受累过来的乡下人，勤俭节约变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没过多久，陈燕的父亲就蹬了孙德留下的三轮车，到小饭馆收剩饭剩菜了。半个月后，陈燕心疼父亲，咬牙接过了三轮车。 收剩饭剩菜并非易事，有时骑着三轮车转悠半天，连半桶都收不到。缘由是几乎全部饭馆早都被人占据了。一天，陈燕听到姐夫讲，红柳河钻井指挥部食堂的生活好得不得了，几乎每餐都是大鱼大肉的。姐夫是材料员，去井队送材料，常在指挥部食堂吃饭。陈燕
4、心想，那里的剩饭剩菜肯定不少。于是就静静蹬上三轮车去了钻井指挥部食堂。红柳河钻井指挥部打的是油田内部调整井，离基地不远，三公里不到，而且一路都是沥青路，好走得很。陈燕蹬着三轮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到了指挥部食堂一看，果真如此。陈燕兴奋极了。 食堂的工作人员更是兴奋，特殊是管理员王强，简直兴奋得快把腮帮子咧到耳朵之外了。指挥部每天都有七八十人就餐，每天的剩饭剩菜，把两个废汽油桶装得满满的。这实在让人头痛。公司对环境爱护抓得很严，规定食堂的剩饭剩菜不得乱倒，必需挖坑掩埋，做到无害化处理。红柳河遍地是沙滩，挖个土坑困难极了，挖三锹，沙子往回流两锹。挖一个十几立方米的土坑，要折腾上三四个小时。而且要不
5、了一个月就倒满了，又得重新挖。食堂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抽不出专人干这事儿，只有食堂的人利用休息时间集体去挖，每次挖坑都把人累得要死。这事儿实在让大家烦透了。现在好了，收猪食的来了，今后可不再挖坑了！ 食堂有两个女服务员，一个叫小胡，一个叫小张。小胡小张不谋而合地说，陈燕，你咋不早来呢？这话不好回答，陈燕没有吭声，抿嘴笑了笑。王强说，陈燕你可肯定要每天来啊。这话好回答，陈燕爽快地说，好的。 王强把陈燕领到食堂后边，指着两个没有盖子的汽油桶说，每天的剩饭剩菜都倒在这里，你去把三轮车推过来，我帮你装上。陈燕面对热忱客气的王强说，我自己来，你去忙吧。王强说，你一个人怎么装？陈燕说，车上有小桶，往车上倒，
6、你快忙去吧。王强说，还是我来帮你吧。说着就去推三轮车。陈燕连忙跑到车子跟前拦住说，真的不用，你快忙去吧。 陈燕把三轮车推到油桶跟前，从车上拿出一个小塑料桶，伸到油桶里提了剩饭剩菜，往车上的大塑料桶里倒。陈燕干活利索，装完后，身上干干净净，一点污渍也没有。陈燕心想，这一车子剩饭剩菜，够自己的六头猪吃一天哩！ 从今，陈燕每天蹬了三轮车来红柳河钻井指挥部食堂。 为了表达谢意，第五天，陈燕来到了食堂帮忙扫地。陈燕知道，凡是收剩饭剩菜的，都是主动帮人家干活的。这是无文的规定。 这天食堂开过早饭后，地刚好没有清扫。站在梯子上，往墙上贴食品平安宣扬画的王强，扭头看到陈燕扫地，客气地说，不用了，我们自己扫。小
7、胡说，扫吧，客气啥。小张跟着说，就是嘛，客气就见外了。 陈燕弯着腰，低着头，扫得仔细细致。手中的扫把轻轻地提起，稳稳地放下，缓缓地推出。一下，两下，三下，但见垃圾乖乖地聚集在一起，食堂里却不见一缕尘土。 王强扭着颈项，目光落在陈燕身上，一时收不回来。心里夸奖陈燕，这女子干活可真好。这一幕被小胡小张一起看在眼里。小胡怪声怪气地喊，管理员当心啊。小张紧跟着说，可别摔下来摔破了脑袋。说完，俩人哈哈地笑起来。王强说，笑什么笑，你们谁能把地扫得这样干净？小胡小张说，我们不行，我们笨手笨脚的哪里行呢。说着，两个人又哈哈地笑起来。 扫完地，倒了垃圾，陈燕说，我走了。王强说，明天可肯定来啊。小胡小张跟着说，明
8、天可肯定来啊。王强的话是真诚的，小胡小张的话里明显含着戏谑的成分。然而陈燕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微笑。 从今，陈燕每天装好剩饭剩菜，不是帮食堂扫地，就是擦窗子，有时还等着食堂开完饭整理碗筷。 第一次整理碗筷，陈燕感到不好意思，胆怯别人嫌她脏，嫌她的手不干净，就站在水池边打了香皂三遍四遍地洗。小胡小张就说，行了，够干净了。陈燕笑笑，这才不洗了。 陈燕穿着食堂的工作服，走在餐厅里，吸引来不少人的眼球。有人问，新来的服务员？陈燕听了笑一笑，不敢吱声。小胡说，对，新来的服务员，美丽吧？陈燕的脸就“唰”地红了。陈燕长得的确很有姿色，瓜籽脸，大眼睛，皮肤白嫩，牙齿整齐，个头不算太高，但两条腿匀整修长。 一天，
9、小胡小张在食堂外水管子旁边打算洗餐厅的窗帘。陈燕收完猪食回来，见了说，我帮你们洗吧。小胡小张也不客气，说，那就感谢了。说完两个人就忙其他的去了。食堂每天都有一大堆活儿等着她俩。 陈燕在老家没用过洗衣机，来油城后在姐姐家用过。陈燕打开洗衣机盖子，拉了皮管子放了水，放了洗衣粉，然后放进窗帘，泡了一会儿，就按下开关洗起来。洗衣机嗡嗡地转着，陈燕静静地等在旁边。 明净的天空回旋着四五只苍鹰，苍鹰的翅膀下，储油罐银光闪闪，抽油机鞠躬尽瘁，十多部钻机雄伟屹立，轰鸣如雷。陈燕凝视着壮丽如画的油田，心里想，自己若是能长期融入到这里该多好啊。但是陈燕知道这是不行能的，因为自己的根不在这里。陈燕的根在陕西偏僻的杨
10、树岭。 陈燕特别崇敬艳羡石油工人。这起因于一部电影。七年前的一天晚上，县里电影放映队到陈燕的村子放电影，电影名字叫铁人。陈燕对伙伴说，怎么不放农村片呢？意思不太喜爱铁人。可没想到，看了十几分钟，就被“铁人”深深吸引了。铁人说：“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这话犹如大海的波涛，猛地把陈燕推上了云端。当铁人在冰天雪地里往泥浆池纵身一跳时，陈燕身上跟着燃起熊熊的烈焰。从今陈燕暗暗宠爱上了石油工人，并为有当石油工人的姐姐和姐夫感到傲慢骄傲。 有一天，装完车，陈燕竟抓住跟小胡给井队送饭的机会，去了井队。自从看过电影铁人之后，热火朝天的井场，激情澎湃的泥浆池，时常萦绕在陈燕的心头。井上正在提钻，又粗
11、又长的钢管接连不断地提出井口，钻台变成了钢铁的森林。这让陈燕感到无比的奇妙和震撼。就问小胡，这是干啥？小胡说，提钻。陈燕说，提钻？见陈燕仍旧不明白，小胡就进一步说明说，井打完了，把钻杆提出来，固井。过了会儿，陈燕又问，泥浆池在哪儿？小胡说，我不知道，你问王队长吧。王队长正好走来。陈燕说，你替我问问嘛。小胡就说，陈燕你喜爱钻井工人吗？陈燕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小胡还是替陈燕问了，说王队长，泥浆池在哪？王队长说，泥浆池？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早不用了，现在用泥浆罐，密闭输送。说着，抬起手来，指了指钻台东边的三个大铁罐。陈燕望着大铁罐怔怔地愣起神儿。小胡抬起手，捅了陈燕的腰一下，说，想啥哩？陈燕这才缓过神儿
12、来。 服务员小胡小张性格开朗，而且都是结了婚的人，平常常常和王强开玩笑。一天，俩人逗王强。小胡说，管理员，给你介绍个女挚友吧？小张接着说，想要什么样的？王强知道她们拿他开涮，有意说，像你们这样的就行啊。小胡就说，我们长得太丑了，有个女孩子长得可美丽了。小张接着说，大眼睛，双眼皮，就是嘴巴长了点儿，肚子和耳朵大了点儿。两个人说着，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王强知道她俩说的是什么，就趁机拿了一个西红柿狠狠地揉在她俩的脸上，两个人立马变成了红脸关公。玩笑开得痛快淋漓，三个人闹得不亦乐乎。 王强二十八岁，还没有女挚友。一米七的个头，长相也不差，按说找女挚友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然而有些事情往往就这样怪，没问题却
13、成了问题。王强四年谈了三个女挚友，竟然一个也没有成。第一个见面后，女的看上了他，他没看上女的。其次个见面后，他看上了女的，女的没看上他。第三个见面后，俩人谁也没看上谁。从今王强谈女挚友的热忱降到了冰点。 陈燕每天九点准时来食堂。时间长了，小胡小张发觉一个隐私，每天快到九点时，见王强总站在食堂外边向北张望。她们顺着王强的目光望去，不一会儿，准能看到陈燕的身影。于是她们对自己的发觉兴奋起来，心想，可找到一个愉悦的好材料了。 这天，她们又看到王强站在食堂外边向北张望，就跑出来说，管理员，看什么呢？王强说，天气预报说今日有五级风呢，陈燕可别不来了。小胡小张就笑。王强说，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就在这时，
14、陈燕出现了。小胡小张就一起喊道，管理员快看，你媳妇来了！ 她们这样喊，纯粹是开玩笑。她们知道，陈燕就是长得再美丽，干活再勤快，待人再和气，王强也绝不会找陈燕的，王强怎么会找一个收猪食的呢？她们这样做，只是把王强当作快乐果，调解一下自己的精神生活而已。 没想到这样的玩笑竟然起到了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作用。当王强听到喊，快看，你媳妇来了时，心里突然咯噔响了一下，接着就有一个机关悄然打开来。释放的什么，一时说不清晰，但感觉却是异样的，簇新的，刺激的，美妙的。从今，每天晚上往床上一躺，陈燕就在眼前晃动，任凭怎么努力，也躲不开。王强失眠了。 这天，陈燕没有来，陈燕的父亲来了。王强问，陈燕怎么没来？陈燕的父亲
15、说，昨天感冒了。王强说，感冒了？没关系吧？陈燕的父亲说，没啥，歇几天就好了。 昨天陈燕装好车，发觉左边轮胎的气不足，来到食堂借气筒。小胡笑着说，找管理员去。王强正好从库房出来。陈燕说，管理员，我用一下气筒，有个轮胎气不足了。王强说，气不足了？你等着。王强转身返回库房，接着提着气筒走出来。气筒递给陈燕，自己并没有走开，而是和陈燕一起来到三轮车跟前。陈燕说，你忙去，我自己来。王强看陈燕打气。不知是看着一个女子干活不忍心，还是要显示一下男子汉的力气，或者兼而有之吧，说，还是让我来吧，说着就去抓气筒。陈燕说，不用，没有松手。王强的手就一下子抓在陈燕的手上。陈燕怔了一下，才连忙松手退到旁边。 打了十几下
16、，王强放下气筒，转身找了节钢筋咚咚地敲着轮胎说，好了，假如再跑气，明天我帮你把轮胎扒开，看看是不是内胎有问题。 陈燕说，感谢。王强笑着说，不谢，举手之劳。 蹬着三轮车往回走，陈燕总感到王强的手还抓在自己手上，双手依旧麻酥酥的，像“过电”一样撩拨着心扉。陈燕的脑袋里就朦胧出一片漂亮的幻想来。但幻想瞬间破灭了。陈燕想，不行能，根本不行能，肯定不行能，人家是石油工人，又是干部，人家怎么会看上一个乡下女子呢？快别瞎想了！ 这时，西北方向涌来一团黑云，有着心事的陈燕没有留意到。黑云涌上来的速度特别快，转瞬工夫就涌到了头顶，接着便洒下一片急骤的雨来。等陈燕感觉到雨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雨的俘虏。雨点大而密集，
17、像铜钱一样，砸得陈燕的脸和耳朵生疼。陈燕受不住了，连忙丢下三轮车，跑到旁边一个废弃的采油房里避雨。陈燕脱下被雨淋得精湿的褂子，两只手用力拧了拧，擦起头发。头发滴着水珠子，像是刚从水盆里捞出来。背心也湿了，陈燕不敢脱背心，虽说没人，也不敢。任凭冰冷的背心浸着身子。 半个小时后，急雨过去了，是场过路雨。陈燕走出采油房，望见雨后戈壁滩上的红柳花特别艳丽，折了一大把插到车把上，又登车上路了。 回到猪场卸完猪食，打扫完了猪圈，陈燕感到浑身乏力，跟父亲说了一声，提前回了姐姐家。中午饭没有吃几口就放下了碗。姐姐问，怎么吃这么一点儿？陈燕说，今日半路上淋了雨，不舒适。姐姐说，看你眼睛红红的，别是发烧吧。说着就
18、从抽屉里找出体温表递给陈燕说，量量体温。 量过之后，果真发烧了，三十八度半。姐姐拉开抽屉，找出些感冒药来，叫陈燕服下。过了一个小时，姐姐说，退烧了吧，叫陈燕再量一下。一量，不但没退，反而升了，烧到了四十度！ 姐姐说，不行，输液吧。说着到街上喊来一辆出租车，陪陈燕上了医院。到医院就挂了点滴。 开了四天的药，输了三天，感冒症状就完全消逝了，还有一天的药，陈燕不想输了。姐姐不同意，说钱都交了，为啥不输？陈燕只好接着输，但没让姐姐陪。 陈燕第四天来到医院输液，刚进医院大门，正好有辆救援车叫着跑进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急诊室门口，接着从后门抬下一个人来。新奇的陈燕连忙跑过去看，没料到从车上抬下来的
19、竟然是管理员王强。王强被快速地抬进了急诊室。 怎么是王强？管理员怎么了？陈燕怔怔地站在急诊室门口，一时间把输液的事情忘得一尘不染。 过了会儿，从急诊室走出一位女大夫，冲着对面走来的一位男大夫大声喊道，杨主任，病人失血过多，血库里只剩两袋A型血了，确定不够，你要抓紧想方法找人采血！杨主任说了声好的，就转身往回走。陈燕猛地醒过来，冲着叫杨主任的背影喊道，大夫，我是A型血，输我的吧。杨主任扭头看了一眼陈燕说，你是哪个单位的？陈燕说，我和伤者是一个单位的。杨主任脸上立即呈现出欣喜之色，说，太好了，快跟我来！ 五分钟后，陈燕通红的鲜血，通过输血器，流进了王强的血管。 王强是剁牛骨头时受的伤。这天中午食堂
20、要吃红烧牛肉，一大早，炊事员老孙，就操着刀子剔牛肉，然后又挥动着斧头剁牛骨头。最终，剁到牛大腿骨时，老孙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王强说，老孙你歇会儿，让我来。说着右手接过老孙手中的斧头，左手按住牛大腿，运足力气，剁起来。没想到刚剁了第三斧，猛然从斧头下飞起一块银白的骨片，利箭一般，精确而奇妙地射进了左手臂弯处的动脉血管。当时王强并没有在意，放下斧头，骂了一声他妈的，抬起右手将骨片拔了下来。这一拔没关系，一股鲜血犹如一注压力强大的自来水，“唰”地喷射出来，喷到一米之外的墙上，把洁白的墙壁染得一片血红。老孙以极快的速度抓起案板上的笼布“唰”地撕下一条，连忙往王强的胳膊上缠，然而，缠了四五圈，鲜
21、血依旧向外涌。老孙这才急了，扯起嗓子喊道，快去喊值班车！小胡慌张跑出去喊来一辆“牛头”，王强出来时，车门已经打开，老孙搀扶着王强一同钻进了车里。半路上，王强休克了。 陈燕心里挂念王强，几乎一夜没睡。其次天吃过早饭，从水果店买了水果，匆忙去了医院。陈燕的到来让王强惊喜不已，惨白的脸上立即有了温润之色。王强对陈燕说，你怎么知道的？说着，努力着身子要坐起来。陈燕连忙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一把将王强按住，说，躺着，别动。王强说，来看看就行了，带东西干啥。陈燕温顺地笑笑没有吭声。王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祸从天降哩，就同陈燕说起受伤经过。陈燕叹口气说，咋就这么巧？接着说，好好养着，很快就好的。 第五天陈燕
22、骑着三轮车来到了指挥部食堂。小胡小张见到陈燕关切地问道，感冒好了？陈燕说，好了。小胡端详着陈燕说，瘦了。小张说，瘦了更美丽了。陈燕被小张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脸微微起了红润。小胡说，陈燕，管理员受伤住院了，你知道不？陈燕说，知道。小张说，你咋知道的？陈燕说，昨天我去医院输液正好碰上了。小张说，你们是心有“灵犀”啊。陈燕脸上就又起了红润。 五天后，王强就出院了，出了院又在家休息了五天，上班了。早晨九点，王强没有见到陈燕的三轮车，转到食堂后边，见两个油桶的剩饭剩菜满满的，快流出桶外了。回到食堂就问小胡，陈燕没来？小胡说，你住院后的其次天来过一次，那以后再也没来。王强又问，她的父亲也没来？小胡说，她的父
23、亲也没来。小张说，现在我们又挖沙坑了，烦死了。王强说，他们干啥去了？小胡小张一起说，不知道。 王强心中生出无限的困惑。陈燕怎么不来了？陈燕干啥去了？ 转瞬到了中秋节。节前，王强给指挥部拉来一车瓜。王强给陈燕留了两个哈密瓜和两个无籽西瓜。哈密瓜金黄，无籽西瓜翠绿，挑的都是最好的。几天过去，陈燕依旧没来，她的父亲也没来。 过了两天，王强又给指挥部拉来一车梨子和葡萄，王强又给陈燕留了一些，用纸箱子装好，放在库房的一个角落里。十天后，水果快要烂了，陈燕和她的父亲还是没来。 食堂的人几乎每天在叨念陈燕来的好处了，地没人帮忙扫了，窗子没人帮忙擦了，关键是剩饭剩菜没人收了，又得去挖坑掩埋。食堂的人们实在是惦
24、念陈燕。 到年底了，人们这才慢慢把陈燕彻底忘了。但王强没有忘，非但没有忘，思念的心情反而愈加剧烈。心里每天在想，陈燕究竟干啥去了？不喂猪了？还是又给她姐姐看孩子去了？一个个问号犹如重重的铁环扣着王强的心扉。 这天王强到基地买过元旦的烟酒，返回时，忍不住开车绕到外来人员居住点，寻问着，找到了陈燕家的猪场。 陈燕的父亲见到王强时即惊喜又客气，赶快把他让进屋里。 王强问，怎么不去收猪食了？ 陈燕的父亲说，猪都卖了，近几个月为了催肥，喂的全是精饲料，就再没去你们那里收猪食。大半年来没少麻烦你们，真是太感谢了。 王强说，不再养猪了？ 陈燕的父亲说，不养了，卖了就不养了，当时答应了闺女和女婿的。前些天家里
25、打来电话，说，现在国家不但不收农业税，还发给种粮补贴，政策多好啊，回家种地去。这几天正在整理东西，过几天就走了。 王强说，老家什么地方？ 陈燕的父亲说，陕西杨树岭，在西安下了火车，有班车通我们那里，有机会到我们那里玩去，我们那地方虽说不上富有，可风景不错，有山有水的。 王强说，陈燕又去给她姐姐看孩子了？ 陈燕的父亲说，陈燕早走了，她姑姑给她说了门亲事，催她回去相亲。二十四了，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听了这话，王强突然感到有块石头咚的一声砸到了心口上，随即猛烈地难受起来。王强暗暗地咬紧牙关，才没有失态。 说了几句话，王强走了。走时给陈燕的父亲留下了一瓶酒，两盒烟。陈燕的父亲受宠若惊，推脱着不要，
26、推来推去，还是收下了。 回到指挥部，一进食堂，王强意外地知道了陈燕为他输血的事儿。是指挥部周工程师说的。周工端着碗来食堂要醋，说回去泡黄豆。周工患有高血压，他听人说醋泡黄豆能治高血压。 周工要了醋，没走，问王强，哪个叫陈燕？ 王强听到陈燕二字立即怔住了，说，干啥？ 周工说，我想问问你是咋感谢人家的。 王强说，为啥？ 周工说，装蒜，谁给你输的血？ 王强说，医院啊。 周工说，扯淡。 王强说，不是医院莫非是你？ 周工见王强一脸的真诚，说，你真不知道谁给你输的血？ 王强说，谁？ 周工说，陈燕啊。 王强脸上立即涌出惊异之色，谁说的？ 周工说，医院杨主任说的。昨天我们一起吃饭，他问我，你们钻井指挥部食堂有
27、个叫陈燕的姑娘吧，那可是个好姑娘，那次你们食堂管理员受伤，急需血液，她一次就献了三百毫升。 王强身上的血液沸腾起来，心脏咚咚地简直要跳出胸外！为了证明周工的话，他立马开车去医院找到了杨主任。 果真是陈燕！ 王强对杨主任说，你怎么不早说？ 杨主任说，她说和你是一个单位的，我认为她是护送你来的，你早知道了。 王强心中五味杂陈。他哀怨地想，怎么会是这样？ 王强每天在心里呼喊着陈燕的名字，陈燕啊陈燕，你为什么不留给我报答你的机会？感谢，追忆，思念，渴望，让王强变得沉郁、落寞，满脸呈现出灵魂游走的灰冷表情。 春节长假。公司组织一批职工到海南旅游，其中有王强。 当列车快行驶到西安站时，王强向领队请假，说他不去海南了，想到西安见一个多年没见的挚友。 领队同意了。 王强在西安哪有什么挚友，下了火车，他就干脆坐上了去杨树岭的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