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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99年第 5 期 论但丁神曲的理性与信仰 内容提要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的历史序幕是但丁拉开的, 赋予他勇气和决心 的是他对人生的透彻深思 ,这深思的底蕴便凝定在他的划时代的著作神曲中 。神 曲记述的其实是人生的“心灵”之游,是以象征的方式探索了人生的深邃与复杂 。人 需要两种文化形态: 理性与信仰。但丁所说的理性是人类历史中的人的自由意志,是 普照着上帝创世之光的人生实践。但丁所张扬的信仰获救是一种超越物质的有限 、 进入纯精神无限的审美的人生理想 ,耶稣受难所打开的人类精神的飞升是纯精神的 允诺 ,它赋予人以信仰的勇气和执着性。但丁神曲的二重性与其说是中世纪最后 一位诗人与新时期最初一位诗
2、人的二重性, 毋宁说是西方人文艺术精神所包含的希 腊异教精神的理性意识与基督精神的信仰思想的二重性。这种二重性包孕着人生永 恒的矛盾与困惑 ,包孕着但丁对这种矛盾与困惑的深邃思考和探索。 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的历史序幕是但丁拉开的 ,赋予他勇气与决心的是他对人生的透彻 思考 。他以人类精神巨人的坚定与深刻 ,一脚踏在人类信奉善行 、 良知的基督精神大船上 ,一 脚踏在人类追求知识 、 文明的希腊精神大船上 ,颇费踌躇地倾吐了他对人类生存及精神命题的 沉思 。这沉思的结晶便是他那划时代的著作神曲 。后来的人文主义者勇敢地登上了但丁脚 下的希腊精神的大船 ,扬起了追求人生享乐、世俗获取的风帆。宗教改
3、革家则登上了但丁脚下 的基督精神的大船, 以大无畏的勇气 ,清理了中世纪教会对基督精神的歪曲和变形, 从新划起 了善与爱的巨浆 。这两条大船在历史的长流中以不同但却平行的航道载引着前进中的人类向 着遥远的未来航行, 把两道波涛汹涌的历史轨迹远远地留在了后面。 神曲记述了一次“神游” ,其实是人生的“心灵”之游。也是一次梦幻中的灵魂历险 。它 借此将生命死亡后的末日判决及体悟以象征隐喻方式经验一次 ,并将其昭告人世,从而唤起人 们对自己复杂人生的反省与追问。人生的开始就注定面临着艰难而又充满矛盾的心灵选择 , 犹似在无边的黑暗中 ,憧憬着远处闪烁的光明 ,向往着遥远的沐浴着阳光的理想境界, 却不
4、知 脚下纵横交错的歧路该从哪步迈起 。更加之 ,人天生就有的原罪三因素: 贪欲、野心 、 逸乐等阻 碍着、纠缠着肉体与灵魂。于是 ,人需要帮助和力量 。照但丁看来, 这力量与帮助便是人类自 己创造却被中世纪的历史所歪曲因而常常疏离于自己的两种文化精神形态: 希腊神话所孕育 出的理性和基督教圣经所锻冶出的信仰。 在神曲的心灵之游中, 理性的代表就是古罗马诗人、异教文化的代表 维吉尔。他对 迷途中的人类代表但丁说 :“我将做你的引导人, 引导你脱离这块可怕的地方 。引导你经历永 劫之邦,那里你可以听见绝望的呼声,看见受苦的古幽灵,每一个都在尝试着第二次的死 ; 次则 你可以看见那些满足于火焰之中的
5、 ,因为他们还有和那些幸福者住在一起的希望呢 。末了,假 88 使你愿意上升 ,有一个比我更高贵的灵魂来引导你 ,那时我就和你分别了。因为我没有信仰 他,所以我不能走进上帝所住的城 。上帝统治宇宙, 权力无所不达, 但是他在天上有一定的座 位,能够接近他的是多么快乐呀 ! ” 于是, 维吉尔引导但丁游历了象征人之堕落与痛苦的地 狱。他要人相信 ,如果人不克服心灵的惰性, 不依照理性的适度合意法则 ,只一任欲念 、 野心 、 逸乐的放纵而迷失心性, 那将是何等的悲惨可怖 。比如地狱中那些在沸腾的血沟中受磨折的 君王, 那些倒载葱似地插在地沟洞中 ,脚底还有不熄火焰燃烧 ,因此而痛苦万端的教皇 。
6、他们 作为西方中世纪统治者的代表 ,之所以受到如此的严惩 ,就因为他们一方面凭手中的权力将一 切世俗的享乐垄断性地据为己有, 任自己穷奢极欲的沉沦堕落而不知其返。另一方面又用肆 意歪曲变形的精神意识压抑、 禁锢普通百性的适度的现世权利, 因而 ,他们也就极度地戕害了 理性的原则,所以,应该受到理性责权范围里的惩罚。另外 ,再如那些古希腊的智者 、 英雄们则 被安置于地狱的侯判所。此处 ,绿草如茵 、 流水潺潺 ,人们无丝毫的懊恼与痛苦 。因为他们遵 从了理性的导引 ,既追求过对自然、人生的享用, 又未过度地冲决伦理规定而沉溺于罪孽的欲 念中 ,所以 ,他们也就自然不应受到理性的责难和惩罚 。但
7、是 ,诗人还是借维吉尔之口说: “我 们唯一的悲哀是生活在愿望之中而没有希望 。 ”这里的愿望也就是合乎理性范畴的古希腊异教 精神所代表的认识和索取 ,而所谓希望, 却是属于信仰范畴的基督精神所代表的道德和牺牲 。 缺乏信仰的超度 ,也就只能生活于理性所及的地狱 ,而不能飞升至信仰所及的天堂。换句话 说,理性的伟人 , 却仅仅是远离信仰的凡夫 ,地狱中的幸运儿, 却只是漂泊于天堂之外的流浪 者。但丁的理性原则 ,也就蕴含了两个层次的人生价值尺度。一是依据理性低于信仰的基本 原则, 建构了相应的 、 作为灵魂归宿的地狱,而后将天堂留给了更高远的信仰 。二是依据理性 原则中的伦理规定, 判定了灵魂
8、在地狱里的待遇及其受惩罚的方式和程度 ,这才有了另外的希 腊英雄如阿喀琉斯、伊阿宋、 俄底修斯等在地狱中受苦的依据 ,也才有保罗和弗兰采斯卡在地 狱里受苦的理由 。 值得注意的是, 但丁通过对“净界山”形成的解释, 却沟通了希腊异教精神的理性与基督精 神的信仰的二元对立 。神曲中说 ,撒旦被上帝打入地狱。他由天上落地时,头部正好对着南 半球 。南半球的水土岩石都不敢碰着他 ,只好纷纷让路。于是 , 从地面中心便形成了一个洞 , 这个洞就成了一条走出地狱的缝隙式通道 。同时 ,通道两旁隆起的岩石和土便成了净界山 。 这个奇妙的构想赋予了撒旦以神圣的意义。他作为人类自然属性和本能欲求的象征, 虽然
9、是 神学意义上的魔鬼, 但却是人类历史意义上的使命承担者。他以他的恶行 、 他的罪孽作为其历 史运动的动力, 开启了人类历史的必然篇页。因而, 作为人类历史的推动者, 他也就有资格使 绝望的地狱有了希望 ,使尘世罪孽中挣扎的人看到了一线获救上天堂的亮光 。也就由于他的 历史性举动,使人类曾经想凭狂妄而建构的“巴别塔”终于横空出世、拔地而起。它直通至高的 天穹 ,从此将人类通往天堂的幻想还原为理性层面上的道德意志的阶梯。上帝因人类的堕落 而关上了此岸乐园的大门 。但上帝又分明眷恋着他的子民 ,并理解和欣赏他们创造历史的热 情和奋进。于是 ,上帝不惜以自己的儿子在十字架的横死宣示了人类通往彼岸乐园
10、的机会和 可能性。也就是说, 上帝实际上默认了人类历史的合理性, 以及历史合理性中所包孕着的伦理 道德的超越性。所以 ,但丁的净界山按伦理道德原则划成了七层 ,以之铺就了一条通往理想境 界的阶梯 。 当然 ,但丁在理性的认识 、 伦理之外 ,更强调信仰的启示和皈依。因此 ,他的净界山毕竟只 89 本文所引神曲文句均出自王维克译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0 年版。 是连接地狱与天堂的阶梯 ,而未涉入天堂的领地 。而他给净界山上的人所许诺的也是超越理 性说明的等待。最终飞升上天堂还必须靠信仰的力量 。他借维吉尔的口慨叹理性的局限 ,他 说: “希望用我们的微弱的理性 ,识破无穷的玄妙, 真是非愚
11、及狂 。人类呀! 在为什么 三字之 前住脚吧! 假使你能够看见一切,那末玛利亚用不着怀孕了。你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哲人的 欲望都没有得着结果 , 他们的好奇心非但不能满足 ,反而堕入永久的怅惘 。 ”但丁所要表达的 是: 只有希腊精神的求知 ,还不足以深入宇宙人生的秘密,还需要基督精神的求善,方能洞悉宇 宙人生的真谛。但反过来 ,但丁仍然强调希腊精神与基督精神各自在历史文化中应有的价值 。 因而他慨叹道: “应当虔诚的人呀! 假使你真正明白上帝的教训 ,那么叫凯撒坐在马鞍上罢。 ” 所以 ,在地狱最下层的第四环中受最严厉酷刑惩罚的三个人分别是出卖耶稣的犹大和谋杀凯 撒的柏吕笃与卡西何 。由之表明
12、但丁思想的实质。他主张政教并立, 皆以福民为目的 。王者 以人智( 理性) 治国, 使人遵从哲理道德 ,得现世之福。教主以神智化民,引人获得宗教信仰,得 永恒之福。因此 ,极恶者为犹大 ,因出卖教主之故。柏吕笃与卡西何杀罗马第一君主凯撒 ,也 为极恶。杀主与弑君同罪 ,地上的王与天上的主同尊 。这个思想与但丁的帝制论卷三中最 后一章所表达的思想是一致的 。即 : 人生有两种幸福 , 今生的幸福在于个人的行善, 永生的幸 福在于蒙受神恩 。此生的幸福是以人间天国为象征 ,永生的幸福以天上王国为象征。此生的 幸福须在哲学( 包括一切人类知识) 的指导下 ,通过道德与知识的实践而达到; 永生的幸福须
13、在 信仰的启示下, 通过神学之德( 信德 、 爱德 、 望德) 的实践而达到。皇帝根据哲理引导人们走向 现世幸福之路 ,教皇根据启示的真理, 引导人类享受来世的永生幸福。但丁既肯定了现世幸 福,肯定了人世的伦理原则,同时又肯定了超越现世的精神幸福, 肯定了宗教启示和信仰的人 生意义。但丁为此还进一步在神曲中作了这样的描述: 在净界山的山门外,天使抽出了两把 钥匙 ,代表知识的银钥匙和代表上帝权力的金钥匙 。开门时先用银钥匙,以强调知识对认识世 界及人生伦理使命的作用 。继而用金钥匙,以强调对上帝信仰和皈依的重要性 。在净界山的 第三层,一个灵魂长还对但丁说: “一向有两个太阳, 照明两条路径;
14、 一是尘世的, 一是上帝的 , 现在呢,一个太阳遮没其它的一个了,因为它们合在一起, 这个便不怕那个 。 ”但丁对理性与信 仰同等重要地位的强调, 实际上是对希腊精神与基督精神同等历史文化地位的强调 ,是对历史 理性与价值理性互为对立依存 ,共同推进历史进步之基本原则的强调 。由此,但丁就这样拉开 了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运动的序幕 ,他的一只巨人之足已经迈进了新时代门槛里。 理性和信仰在但丁的思想中还包含着特别深邃的内在意蕴 。但丁所言的理性, 是人类历 史中的人的自由意志 ,是普照着上帝创世光辉的人生实践追求。这种实践追求通过人的自由 意志的选择将创造出必然的人类历史。有了这历史,才可能有对这
15、历史的超越 。换句话说,有 了理性选择的意义, 才可能有信仰皈依的价值。所以 , 但丁将对是非不置可否的懦夫、骑墙派 安置于外走廊上被风吹来吹去 。不为地狱所收容 ,因而也就失去了被理性判定其意义的必要 性,进而也就永远失去了上天国的始发站,失去了获救的基本条件。所以维吉尔说: “他们既没 有寂灭的希望, 只是过着盲目的平庸生活,也没有改造的可能,世界对他们没有记载 ,正义和慈 悲都轻视他们。 ”但丁表明 ,人至关紧要的罪孽莫过于怯懦 ,因为它将从根本上阻断、毁弃人类 的历史。所以, 他继续着维吉尔的话也禁不住感慨: “这一群下贱的人为上帝所不喜也为仇敌 所不容呀 ! 这些不幸的人 ,在生之日
16、,犹死之年。 ”正因为此 ,他才把怯于生活的自杀者的灵魂 置于地狱第七圈中受磨难 ,因为他们的怯懦使其轻易毁灭了作为造物之杰作的生命 ,放弃了上 帝所赋予的自由意志 。也正因为此 ,他才对保罗与弗兰采斯卡的爱情故事大为感动 ,以至于晕 倒在地。因为他们为追求幸福而悲壮献身至少充分展开了生命的自由意志 。人作为上帝的杰 90 作,必先通过自我生命自由意志的发扬蹈厉而使上帝创世的良苦用心昭彰显明 。再如但丁来 到净界山第三层时, 那个灵魂长对但丁所言: “你们一班活人, 都把一切事情归之于天上的星 辰,似乎天在那儿摆布一切,有不可动摇的必然性一般 。事情假使是如此, 则你们的自由意志 将被毁灭 ,
17、而劝善惩恶也就不正当了。天给我们一种原始运动, 我不说一切 ; 即使我不说一切 , 则他也给我们一种辨别善恶的光, 还有自由意志 ; 这种意志也许和星辰的影响相搏而感着痛 苦,但我们若喜用之则必得最后的胜利, 你们虽然自由, 但你们仍在一种更伟大更完备的势力 之下, 这种势力在你们身上创造了智慧, 这不是星辰可以管辖的 。假使世人果然走了邪路 ,这 个原因是在你们 ,应当在你们里面找出来。 ”在净界山第七层, 完成了引导但丁游历地狱、净界 之使命的维吉尔也对但丁说: “自由 、 正直而健全, 是你的意志,不听着他的指挥是一种错误,所 以,我替你戴上皇冕和法冠。 ”而继续其游历天堂引导使命的贝亚
18、德丽齐也告诉但丁 : “上帝在 创造的时候 ,最大的赠品 , 最伟大的杰作, 最为他所珍贵的 ,就是那自由意志。只有智慧的造 物,享有这个。 ”由此 ,但丁终于将中世纪封建主强行压抑与垄断的生命追求权利 ,以上帝的名 义还给了每一个人, 并作为每一个人必须履行的神圣责任 。因此 ,也就不难理解 ,在地狱中受 磨难的灵魂,不管是异教英雄 ,还是基督教教会的主教 、 教皇 ,只要歪曲、 违逆了人的自由意志 , 都将无一例外地受到烈火熬煎、痛苦折磨 ,其程度依其违逆和歪曲的深度而定 。值得注意的 是,这里的自由意志既有生命的物质欲望,也有生命的伦理追求 ; 既有个体的自我满足,又人类 的完善发展。所
19、以, 这种自由意志的伸张在使古老的希腊精神慢慢苏醒之时,无意间又让古老 的希腊文化敞开了自己的胸怀 ,再次期待并迎受同样慢慢地复归其本来精神风貌的基督教文 化。于是, 自由意志也就由于自己的多重内涵而注定以理性的层面延伸到了信仰的层面 。理 性范畴内的有限选择也上升到了信仰范畴内的无限追求。当然, 这种自由意志就象前基督教 文化时期的希腊文化一样 ,自身仍包含着感性与理性、欲望与道德的矛盾。这种矛盾在但丁的 思想里体现为: 一方面,屈从于外在的不合理性的精神枷锁 ,放弃自己的生命追求,这是违逆自 由意志 。另一方面,沉迷于尘世的享乐, 失去了自己的伦理责任 ,这也是违逆自由意志 。更有 甚者
20、,以公然的虚伪和权势,羁缚他人的生命追求 ,放纵自己的骄奢淫欲, 则属违逆、歪曲自由 意志的罪大恶极者。这也就是但丁对地狱中人物予以判定的依据, 也是他的判定中总充满矛 盾的缘由 。当然 ,但丁神曲的良苦构思,也就旨在将这种人生的亘古矛盾借可见的形象活灵 灵地展示出来, 同时 ,也将植根于这人生矛盾的理性的矛盾凸现出来 。这个矛盾也就是现世之 所以是地狱而不是天堂的心理根据 。 现实毕竟是现实 。理性与感性 、 意志与情感的永恒对立 、 矛盾始终不渝地构成了现实的无 限困窘。所以, 人生而在现实中,就不得不忍受地狱般的心灵熬煎。只有到了天堂, 才是明朗 、 光照的和美境界 。换句话说, 只有选
21、择了超越理性的信仰, 才能超越这现实的矛盾而飞升至欢 乐与幸福的天堂 。所以, 在净界山之行结束, 贝亚德丽齐到来时 ,她向抱怜悯之心的天使们说 : “这个人在年青的时代 ,就富于才能 ,很有产生善果的根基。可是田地愈加肥沃 ,如若耕种不 良,就愈加产生恶莠和野草了 。有若干时间, 我的颜色支持着他 : 我的一双年青的眼睛给他看 , 我引着他走在正道。但是一到我在人生第二时期之户限,我的生活变换了 ,他便离开我而委身 于其他。当我解脱肉体而进入灵魂界的时候 ,我的美丽和德性都增进了, 但在他的心目中 ,不 再以我为可爱, 于是他的脚便踏在邪路上 ,追逐欢乐的虚影, 须知这些都是名不符实的 。我
22、曾 经在梦中和醒时去感化他 ,但是他竟无动于中。他沉迷得深了, 没有方法可以救护他, 除非把 堕落的罪人给他看一下。因此 ,我去叩了死人的国门 , 含泪向那一位引导他到此地的人请求 , 上帝至高的法令要被破坏了, 假使他能渡过累德河 ,尝着美妙味 ,而不支付相当的代价,就是说 91 不叫他洒些忏悔的眼泪。 ”贝亚德丽齐所担忧和焦虑的其实是人生旅途中, 理性的矛盾所带给 人的局限 。也就是说 ,人常常由于美德和善行的现实失落而迷惘 、 动摇 ,从而拘泥于自己追逐 肉体欢乐和片面目的 ,迷失了生命自由意志的真性 。因而 ,她点明了让但丁游历地狱、净界山 的真正用心,也点明了但丁神曲的真谛。有所彻悟
23、的但丁哭泣着说 :“现世的财宝 ,带着他们 虚妄的欢乐,在你的目光离开我的一刻 ,便把我的脚步引向别处去了 。 ”贝亚德丽齐是信仰的象 征,她恢复了但丁对她的纯精神的爱慕, 于是也就将自由意志从理性引向了信仰 ,从地狱经净 界山而引上了天堂。天堂的构思进一步阐明 ,重物就下降为物质界之现象 ,这就是历史受物质 欲所驱动的缘由 。人心向上乃精神界之现象 ,这就是弘扬人生态度的依据。但丁与贝亚德丽 齐向诸天的飞升正是人类有希望、有机会以理性向信仰 、 从地狱向天堂飞升的象征。 当然 ,但丁所张扬的信仰获救 、 飞升天堂从根本上说是一种超越物质有限 ,进入纯精神无 限的人生理想。他在维吉尔的导引下走
24、过开着的地狱门时, 就曾见门上写着黑沉沉的文字 : “从我这里走进苦恼之城 ,从我这里走进罪恶之渊 ,从我这里走进幽灵队里 ,正义感动了我的创 世主 ,我是神权 、 神智 、 神爱的作品。除永存的东西之外, 在我之前无造物 ,我和天地同长久 ! 你们走进来的, 把一切的希望抛在后面罢! ”这黑沉沉的文字是最高真理的神性宣言 ,它将人类 的历史活动已先定地判为无尽头的苦难 。亚当与夏娃的痛失乐园已经无可辩驳地宣告了人类 命运的必然性。唯一获救的路就是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所打开的人类精神的新维度 。所以 , 当但丁与维吉尔来至净界山时 ,天使打开天门后, 以严肃的口气告诉但丁: “进去吧! 但是我叮
25、 咛你们 : 向后看的,立即身在门外。 ”这是对但丁的告诫 ,更是对尘世中芸芸众生的提醒 。理性 使人类历史运动得以展开 ,它所提供的是物质生存的保证 。信仰所提供的却是超越现世希望 的精神寄托 、 终极意义。它只是一种信不信由你的人生态度。它是仅仅羁留于现实功利的人 所难以领悟的空灵、超脱 。只有冲破了经验的遮蔽, 遁入绝对超验的体味之中 ,你才会感到自 己渴求最高信仰的真诚、紧迫与热切。正如但丁向天堂飞升时所感到的“那新鲜的音调和灿烂 的光芒,激起我探求他的原因的欲望,以前从未有这样强烈 。 ”所以,每一个走上人生道路的人 , 凡作出了庄严的信仰选择后,必勇敢地直面虚无 ,勇敢地肩负心灵的
26、十字架, 凭着对上帝的领 悟,对人类历史罪孽的深省反思而一意向前。不得回头与动摇、不得犹疑与徘徊 ,与之同时,灵 魂的安宁与幸福也就随之而来临。 信仰这种纯精神的财富是空幻的, 但同时又是无限的。在净界山的第三层 ,维吉尔给但丁 讲述了天上与地上两种财产的差别 。地上的财产分之者愈众 ,则每人享受的愈少。但天上的 财产则分之者愈众, 每个人的幸福愈大 。这也就是崇高人生观的伟大与无穷魅力。因此 ,具有 这种崇高人生观的人必对普泛的众生有深切的关怀。对他们有慈悲之心 。为他们祈祷祝福 , 希望赐他们以澄明的顿悟 。正如净界山第一层的祷告词所说: “这最后一个祈祷 ,慈悲的主人 , 不是为自己,我
27、们已经不需要 ,这是为落在我们后面的人们 。 ”当然,信仰的力量毕竟只是信仰 , 它注定没有物质的基础和现实的根底, 它是非物质允诺的生存态度和人生观 。正如贝亚德丽 齐所说: “只依赖信仰 ,没有证明,只依据自明而认识了原始的真理。 ”它是唯有人才有的崇高而 又伟大的属灵的精神 。 信仰的终极旨归则是爱, 这爱是上帝对人类的慈爱 。他面对人类历史的罪孽,毅然派自己 的儿子代人类受难, 既使正义得以伸张, 又使人类得以获救。正如贝亚德丽齐告诉但丁所说 : “上帝不仅宽容他们的罪恶,而且牺牲自己,使人类能够自立起来 ; 所有其它方法 ,都不足以表 示公正,除非那上帝的儿子降生人世。 ”这慈爱作为
28、一种坚定的信仰, 它在人类历史活动中则体 现为伦理的善。就象但丁在天堂应答圣约翰时所言: “由于哲学的证据和自天( 下转第 99页) 92 史主义这一有力解构武器, 破除昔日历史的崇高、神 秘以及某些虚构, 并按照我们的理解, 在剥离或弱化 了文学外部的诸种因素后, 重塑我们的文学史, 但我 们还是需要历史作为我们向前发展的根基和动力, 所谓“ 前事不忘, 后事之师”; 还需要文学史的客观性 和科学性; 还需要文学发挥它的认识与教育的作用。 今天, 我们所倡导的主旋律仍然是把历史当作事实, 把文学当作历史。 少数人的有关“历史即虚构”的自 言自语还无法形成“众声喧哗” , 并且, 永远也不会进
29、 入话语的中心。 注 24弗雷德里克詹姆逊: 马克思主义与历史主 义, 载张京媛编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 , 北京大学出版 社 1993 年版, 第41、 25、43 页。 王岳川: 后现代主义文化研究 ,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2 年版, 第398页。 文学批评和新历史主义的政治 , 张京媛编新历史 主义与文学批评 , 第 54 页。 盛宁: 二十世纪美国文论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4 年版, 第 189、268 页。 廖炳惠: 新历史观与莎士比亚研究 , 见张京媛编 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 , 第 256 页。 作为文学虚构的历史文本 , 见张京媛编新历史主 义与文学批评 , 第 160 页。
30、转引自张京媛编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 , 第 41 页。 中国通史 第一卷, 人民出版社 1978 年版, 第 173 页。 11 中国史学史 ,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1984 年版, 第 19 页。 12历史研究上册, 曹未风等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1966 年版, 第 54页。 13 诗学 , 罗念生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年版, 第 28 页。 14海德格尔: 诗语言思 , 彭富春译, 文化艺术出版 社1991 年版, 第72 页。 15吉恩霍华德: 文学复兴研究中的新历史主义 ,文 艺学与新历史主义 ,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1993 年版, 第 102页。 16张京媛编新历史主义与文学
31、批评 , 第 177 178 页。 17转引自盛宁二十世纪美国文论 , 第 262页。 18茅盾: 神话研究 , 百花文艺出版社 1981 年版, 第 214页。 19冯天瑜: 上古神话纵横谈 ,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83 年版, 第 30页。 20黑格尔: 历史哲学 , 商务印书馆 1963 年版, 第 163 页。 21谈艺录 , 中华书局 1984年版, 第 363 页。 22 英国资产阶级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 10 卷, 人 民出版社 1962 年版, 第686 页。 2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 4 卷, 人民出版社 1962 年 版, 第463 页。 ( 上接第 92页) 而降的威
32、权 , 这样的爱就深深地印在我的心 里。一个人要是明白善之为善, 善就会煽动 爱,愈有德者愈甚。 ”上帝的至善至爱借耶稣受 难而道成肉身, 它令人无庸置疑地深信 ,上 帝 的恩宠与蔼然可亲不在别处, 就在那为爱为善 而不惜殉难牺牲的坚定信念之中。终于 ,古朴 的基督精神慢慢苏醒之时 ,又重新将亚当与夏 娃累及其后裔失去乐园的历史罪孽通过耶稣 的受难献身而予以了宽恕。希腊精神与基督 精神 、 历史理性与价值理性又重新获得了相互 的沟通。 但丁神曲的二重性与其说是中世纪最 后一位诗人与新时期最初一位诗人的二重性 , 毋宁说是西方文化所包含的希腊异教精神与 基督精神 、 理性意识与信仰思想的二重性。
33、这 种二重性包孕着人生永恒的矛盾与困惑 ,包孕 着但丁对这种矛盾与困惑的深邃思考和探索 。 但丁神曲的反中世纪宗教的战斗精神 ,也并 不仅仅是将贪婪 、 淫乱的封建贵族和宗教教皇 等打入下层地狱受苦 。更重要的是 ,但丁将中 世纪封建主强行劫掠并垄断的生命追求以上 帝的名义还给了每一个人 ,并作为他们必须履 行的神圣天职, 并且将中世纪教会所扭曲变形 的基督教精神信仰还原为以善与爱为核心的 人生观 ,并重归它在人类历史文化框架中的价 值理性位置 ,从而奏响了宗教改革的序曲 。但 丁的神曲宣称理性与哲学的局限而高举信 仰与神学的大旗, 也并非是他的思想局限性 , 反而是他的卓荦睿智。因为理性与哲学的确 不是解决人生矛盾的万灵药方 。人生的哲理 可能提供给人认识世界 、消除匮乏的银钥匙 。 但人还需要一种精神 ,还需要一种崇高超远的 生命态度, 需要一把开启通向人生之善与爱大 门的金钥匙 。 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