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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1 年第 3 期 General No 231 * 收稿日期: 20110112 基金项目: 2010 年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 “中国现代文学编年史 以文学广告为中心” 作者简介: 陈方竞( 1948) ， 男， 浙江海宁人， 汕头大学文学院教授( 汕头 515063) ， 四川大学博士生导师( 成都 610064) 。 停刊 4 个月于 1918 年 1 月 15 日再度复刊的 新青年 ， 封面上的 “陈独秀先生主撰” 的字样被拿去， 刊物实行 “编辑集议制” 。 “ 易卜生主义” : 一个一再激起多重反响的 “五四” 话题* 摘要: 新青年 4 卷 6 号通过策划、 包装与运作推出
2、“易卜生号” ， 流露出倡导者 “壮盛” 的 “意气” 。胡 适 “心目中的 易卜生主义 ” ， 更值得关注的是从 国民公敌 展开的论述， 是 新青年 创办后的核心话语之 一。与 “欧战” 以及新村运动相关 ， “易卜生主义” 被逐出主流话语空间， 惟有鲁迅在 新青年 言论不断变化中 始终保持独立之声 。“易卜生号” 在 “五四” 后的新文学发展中激起一次次反响， 茅盾更立足于娜拉 理解 “易卜生主义” ， 写出一个个 “娜拉” 式的时代新女性， 但同时也能听到发自他内心深处的挽歌调。鲁迅更主要 从 国民公敌 出发发表 娜拉走后怎样 ， 写出 伤逝 ， 1928 年把 奔流 月刊 1 卷 3
3、期设为 “H 伊孛生诞生 一百年纪念增刊” ， 其 编校后记 浸透着 “胜者的悲哀” 和历史的 “悲凉” ， 而对托洛斯基为 “同路人” 的辩护产 生强烈共鸣。 关键词: “易卜生号 ” ;易卜生主义 ;国民公敌 ;娜拉 ;鲁迅;茅盾;伊孛生诞生一百年纪念增刊 中图分类号:I206 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0 9639( 2011) 03 0036 09 一 新青年 自 4 卷起的新文化( 新文学) 倡导 ， “策划” 和“运作” 的特点更为突出起来。其中， 十分典 型的一例， 就是 4 卷 6 号推出的 “易卜生号” 。两个月前还是一个 “拟” 想， 但决心是大的， 在 4 卷
4、4 号上 发布 “启事” ， 破例向海内外学者 “征集” 稿件( 4 卷 3 号已有不用外稿的 通告 ) : 本社特别启事 易卜生( H Ibsen) 为欧洲近代第一文豪， 其著作久已风行世界， 独吾国无译本。本社现拟以六 月份之 新青年 为 “易卜生号” ， 其中材料， 专以易卜生( Ibsen) 为主体。除拟登载易卜生所著名剧 娜拉 ( A DoIIs House) 全本， 及 易卜生传 之外， 尚拟征集关于易卜生之著作， 以为介绍易卜生入 中国之纪念。海内外学者如有此项著述， 望于五月十日以前寄至北京东安门内， 北池子， 箭杆胡同， 九号， 本志杂志编辑部， 为祷。 但所谓 “征稿” ，
5、 又何尝不是为扩大影响而“故作姿态” 呢?出个专号介绍易卜生， 应该是“编辑集 议” 的结果， 为此 ， 娜拉 的翻译， 胡适和罗家伦已经着手 ， 易卜生传 ( 北大学生袁振英撰) 也有了着 落， 但这些尚不足以出专号。这件事的动议， 可能最早出自胡适， 他更有热情， 勇挑大梁， 那篇著名的 易 63 卜生主义 ， 有 “贞操问题” 讨论的启发， 更有对 新青年 自创办以来感同身受的体悟， 加之翻译过程中 的触摸， 就这样 “把我心目中的 易卜生主义 写出来， 做一个易卜生号 的引子” ， 是意外的收获。陶 履恭又承担了 国民公敌 的翻译， 加上吴弱男译出的 小爱友夫 。所以， 5 号再对“易
6、卜生号” 预告， 改 为郑重其事的 本志特别通告 ， 内容和形式上也都有了明显的不同: 本报现以第四卷第六号为易卜生号。以为介绍欧洲近世第一文豪易卜生( Ibsen) 入中国之纪 念。内有易卜生之名剧 娜拉 、 国民公敌 、 小爱友夫 三种之译本， 及胡适君之易卜生主义 长论一篇， 附以 易卜生 传与其他关于易卜生之论著。读者不但可由此得知易卜生之文学思想， 且可于一册之内得三种世界名剧。此为中国文学界杂志界一大创举。想亦海内外有心文学改良、 思想改良者所欢迎也。 即使是推出的 “易卜生号” 那期， 仍然有两个本社特别启事 ， 一个是想在此基础上再办“萧伯纳 号” ， 另一个仍然是易卜生的:
7、本社拟于暑假后， 印行 易卜生剧丛 。第一集中含娜拉 、 国民之敌 及社会栋梁 三剧。 此外并有胡适君之序言， 解释易卜生之思想。特此布告。 请注意， 又增加了一部 社会栋梁 ; 而 易卜生剧丛 ， 并未见得出版。 如此大张旗鼓地策划、 包装与运作， 确可谓 “中国文学界杂志界一大创举” ， 在新青年 历史上是破 天荒的， 在新文化( 新文学) 倡导运动中也是“空前绝后” 的( 虽然 7 卷有“人口问题号” 、 “劳动节纪念 号” ， 却显然无法与之相比) 。在这些 “大吹大擂” 的 “启事” 和 “通告” 字里行间， 流露出倡导者“壮盛” 的 “意气” 。 胡适似乎不肯就此罢休， 应朋友之邀
8、， 又仿 娜拉 用英文写出“游戏的喜剧” 终身大事 。剧中父 女二人的 “田” 与 “陈” 古时一姓、 不得结婚的那段对白， 可以使人想到刚刚见于报端的荆生 ， 以“田其 美” 影射 “陈独秀” ， 可见双方 “对垒” 的气势。继之， 因为终身大事 要登载在新青年 6 卷 3 号， 胡适 又特意写了个 “跋” ， 说 : “这出戏本是因为几个女学生要排演， 我才把他译成中文的。后来因为这戏里 的田女士跟人跑了， 这几位女学生竟没有人敢扮演田女士。况且女学堂似乎不便演这种不很道德的戏! 所以这稿子又回来了只好送给我的朋友高一涵去填 新青年 的空白。 ” 不无风趣， 但又何尝不是有 意给后来的 “
9、文学史” 留下一桩 “遗闻” 呢? 二 如果说 4 卷 6 号的首篇 易卜生主义 ， 前半部分着眼于“易卜生号” 的娜拉 一剧以及“娜拉出 走” 所作阐发， 那么， 胡适“心目中的易卜生主义 ” ， 更值得关注的是文章的后半部分， 是从国民公 敌 和 社会栋梁 出发展开论述的: 我们且看易卜生写个人与社会的关系。 易卜生的戏剧中， 有一条极显而易见的学说， 是说社会与个人互相损害; 社会最爱专制， 往往用 强力摧折个人的个性( lndiuidnality) ， 压制个人自由独立的精神; 等到个人的个性都消灭了， 等到自 由独立的精神都完了， 社会自身也没有生气了， 也不会进步了。 73 “易卜
10、生主义” : 一个一再激起多重反响的 “五四” 话题 出自 “易卜生号” 首篇 易卜生主义 一文前胡适的一段文字 ( 胡适文存 未收) 。这段文字说 : “ 易卜生主义 这个题目不是容易做的。我又不是专门研究易卜生的人， 如何配做这篇文字?但是我们现在出一本 易卜生号 ， 大吹大 擂的把易卜生介绍到中国来， 似乎又不能不有一篇 易卜生主义 的文字。 ” 该 通告 与前一期 启事 发表形式不同， 采用颇有创意的广告形式， 以引人注目。 查贾植芳、 俞元桂主编 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 ( 厦门: 福建教育出版社， 1993 年) ， 未见有此书出版。 那些不懂事又不安本分的理想家， 处处和社会的风俗习
11、惯反对， 是该受重罚的。执行这种重罚 的机关， 便是 “舆论” ， 便是大多数的 “公论” 。世间有一种最通行的迷信， 叫做“服从多数的迷信” 。 人都以为多数人的公论总是不错的那少数人的主张渐渐的变成多数人的主张， 于是社会的多 数人又把他们从前杀死、 钉死、 烧死的那些 “捣乱分子” ， 一个一个的重新推崇起来， 替他们修墓， 替 他们作传， 替他们立庙， 替他们铸铜像。 易卜生主义 对 “舆论 ” 、 “服从多数的迷信 ” 、 “多数人的公论” 的挑战， 甘做 “国民公敌” ， 说 “ 为我 主义 ， 其实是最有价值的利人主义 ” ， “社会最大的罪恶莫过于摧折个人的个性， 不使他自由发
12、展” ， 强 调 “发展个人的个性， 须要有两个条件: 第一， 须使个人有自由意志; 第二， 须使个人担干系， 负责任” ， 宣 称 “世上最强有力的人就是那个最孤立的人” 。这正是 新青年 创办后的核心话语之一。 破除 “国家至上” 观念的陈独秀创办新青年 ， 敬告青年 即引尼采有关“贵族道德” 与“奴隶道 德” 差异的论述， 提倡 “独立自主之人格” ; 提出“国家利益， 社会利益， 名与个人主义相冲突， 实以巩固 个人利益为本因” ; 他还从 “竞争进化论” 出发， 说“利己心为个体间相互竞争之必要” ， 而“爱他心为团 体间竞争之道德” ， 二者缺一不可， 目的则在 “自我生存与进步”
13、 。这更是 新青年 整体言论上的圭臬。 高一涵具体阐述了 “自利利他主义， 即以小己主义为之基， 而与牺牲主义及慈善主义至相反背者也” ， 以 达到 “自利即以利他， 而利他亦即以自利” ; 并且提出 : “共和国家之本质， 既基于小己之言论自由。 ” 也 即: “ ( 一) 须有敬重少数意见与独立意见之雅量， 不得恃多数之威势， 抹煞异己者之主张。( 二) 多数舆 论之起， 必人人于其中明白讨论一番， 不得违性从众， 以欺性灵。( 三) 凡所主张， 须按名学之律， 以名学 之律为主， 不得以一般好恶为凭。 ” 李亦民人生唯一之目的 说 : “汝大方针曰为我 ， 以进于独立自 主之途; 汝大目
14、的曰 快乐 ， 以遂汝欲求意志。 ” 易白沙更进一步以“我” 为题著文， 阐述“我” 之意义， 以及 “我与国家及世界之关系” ， 提出 “救国必先有我” 。这种将“个体” 绝对置于“群体” ( 国家、 民族、 家族) 之上的个性主义思想， 是 新青年 生命力之所在 瑏瑠。 但是 ， 新青年 自发动批孔和文学革命以来， 陈独秀自身言论在发生变化。他开始强调“一群之进 化” 瑏瑡 “夫人者群居之动物也。文明愈进， 则群之相需也愈深 。 ” “故言自利主义， 而限于个人， 不图扩 83 中山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1 年第 3 期 瑏瑠 瑏瑡 胡适文存 一集， 合肥: 黄山书社， 1996 年，
15、 第 460461、 461462， 460、 461、 465、 466、 466、 467 页。 陈独秀文章选编 上， 北京: 三联书店， 1984 年， 第 74 页。 东西民族根本思想之差异 ， 青年杂志 1 卷 4 号。 见 青年杂志 1 卷 2 号 通信 。李平在 致陈独秀 中， 垂问李石曾所译克鲁泡特金 互助论 和南逵博士 人 学 二书， 说二书 “他日刊布吾国， 必能唤醒一般醉心军国主义功利主义之谜梦” 。陈独秀显然不同意此见解， 在答李 平 中说 : “达氏( 按指达尔文) 书言万物由竞争而进， 不适者自处于天然淘汰之境。克氏书言人类进步， 由于互助， 不由 于竞争， 号为与
16、达氏异趣。鄙意以为人类之进化， 竞争与互助， 二者不可缺一， 犹车之两轮， 鸟之双翼， 其目的不外自我之 生存与进步， 特其间境地有差别， 界限有广狭耳。 ” 但 “尚有一事又吾人所宜知者。吾人未读达氏全书， 偶闻其竞争之说， 视为损人利己之恶魔， 左袒强权之先导， 其实非也。达氏虽承认利己心为个体间相互竞争之必要， 而亦承认爱他心为团 体间竞争之道德也” 。水如编 : 陈独秀书信集 ， 北京: 新华出版社， 1987 年， 第 9、 8 页。 共和国家与青年之自觉( 续 ) ， 新青年 1 卷 2 号。 共和国家与青年之自觉 ， 新青年 1 卷 1 号。 人生唯一之目的 ， 青年杂志 1 卷
17、 2 号。 易白沙 : 我 ， 新青年 1 卷 5 号。 参见拙著 : 多重对话: 中国新文学的发生 ，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3 年， 第 1820 页。 见 新青年 3 卷 5 号 通信 。顾克刚在 致陈独秀 中提出 : “鄙人近来细阅大志， 似乎三卷之内容， 不若二卷; 而二卷 新青年 ， 犹不若一卷之 青年杂志 也 。 ” “一卷之文重学说， 二三卷之文重时事。述学说者， 根本之图也， 评时事 者， 逐末之举也。 ” 陈独秀在 答顾克刚 中说 : “愚非迷信政治万能者， 且以为政治之为物， 曾造成社会上无穷之罪恶 倘漠视之， 必为其群进化之最大障碍。盖一群之进化， 其根本因在
18、教育、 实业， 而不在政治， 然亦必政治进化在水平线以 上， 然后教育实业始有发展之余地。 ” 水如编 : 陈独秀书信集 ， 第 180、 181、 179180 页。 而充之， 至于国家自利， 社会自利， 人类自利， 则人类思想生活之冲突无有已时。 ” 特别是他 1918 年1 月 那篇 人生真义 ， 一方面主张 “社会是个人集成的， 除去个人， 便没有社会 ” ， “执行意志， 满足欲望( 自 食色以至道德的名誉， 都是欲望) ， 是个人生存的根本理由， 始终不变的( 此处可以说天不变， 道亦不 变 ) ” ; 另一方面又将 “尼采” 等同于在中国被视为 “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 的 “杨朱
19、” ， 认为他们“虽然说 破了人生的真相， 但照此极端做去， 这组织复杂的文明社会， 又如何行得过去呢” ?实际上， 变化更是 进入北京大学后的 新青年 言论整体上的， 这与其时的 “欧战” 相关。1916 年末从欧洲回来出任北大校 长的蔡元培， 在北京政学会欢迎会上作 我之欧战观 的演说， 把同盟国与协约国的战争归于“军国主 义” 与 “人道主义” 的较量， 提出军国主义根源于 “物竞争存， 优胜劣败之说 ” ， “尼采( Nietesche) 遂应用其 说于人群， 以为汰弱存强为人类进化之公理， 而以强者之怜悯弱者为奴隶道德” ， 克鲁泡特金“发见生物 进化公例， 不在竞争而在互助” ，
20、其所著 互助论 为协约国所遵奉 ， “此即应用互助主义于国际， 而为人 道主义昌明之见端也” 。在 “欧战” 胜利背景下， 他又有大战与哲学 的演说， 一时间 ， 新青年 、 每 周评论 接二连三发表文章， 讨论 “去兵” 、 “裁军” ， 认为这是“真正永久和平之根本问题” ， 异口同声从 “互助论” 出发谈 “和平主义 ” 、 “平民主义” 、 “人道主义” 、 “世界大同” 。新文学倡导也相应转向“世界 语” 的讨论， 4 个月前主张 “废国语” 的陈独秀， 认为“世界之将来， 倘无永远保守国别之必要， 则有世 界语 发生及进行之必要; 以言语相通， 为初民社会之一大进化; 其后各民族间
21、去小异而归大同也， 语言 同化乃为诸大原因之一 世界语 ( 非指今之 Esperanto) 之流行， 余确信其为利器之一” ; 他又有通 过 “相爱、 互助” 这些 “人性光明的方面” ， 以 “改造” 人性中源自 “动物” 又 “比别种动物更坏” 的“贪得、 利 己” 心的说法。 在这种情形下 ， 新青年 通过 “策划” 与 “运作” ， 推出 “易卜生号” ， 胡适 易卜生主义 的发表， 无疑 是有特殊意义的。所以能够推出， 应该是面对勃然而兴的“人类互助” 以实现“大同世界” 思潮 ， 新青 年 里也有不同声音。鲁迅是当时几乎惟一对 “世界语” 讨论表示不同意见的人， 他又一再在文章中引
22、 93 “易卜生主义” : 一个一再激起多重反响的 “五四” 话题 常乃德 : 纪陈独秀君演讲辞 ， 新青年 3 卷 3 号。 载 新青年 4 卷 2 号。 陈独秀文章选编 上， 第 239、 240、 239 页。 演说词先刊载于 新青年 2 卷5 号， 又刊载于 东方杂志 14 卷4 号。1919 年12 月3 日， 经蔡元培重新改定， 辑 入 蔡孑民先生言行录 。引文见 蔡元培全集 第 3 卷， 北京: 中华书局， 1984 年， 第 4 页。 演说词先载于当日 北京大学日刊 ， 又刊载于 新青年 5 卷 5 号及 东方杂志 16 卷 1 号。 “鄙意以为今日 国家 、 民族 、 家庭
23、、 婚姻 等观念， 皆野蛮朝代狭隘之偏见所遗留， 根底甚深， 即先生与 仆亦未能免俗， 此国语之所以不易废也。倘是等观念， 悉数捐除， 国且无之， 何有于国语 ? ” 答钱玄同 ， 新青年 4 卷 4 号 通信 ， 水如编 : 陈独秀书信集 ， 第 202 页。 论 Esperanto附言致区声白 ， 新青年 5 卷 2 号 通信 ， 水如编 : 陈独秀书信集 ， 第 219 页。 陈独秀 : 我们应该怎样? ( 录少年中国学会会务报告 ) ， 新青年 6 卷 4 号 附录 。该文说 : “在生物学上看起 来， 人类也是一种物， 人性黑暗的方面， 像贪得、 利己、 忌妒、 争杀等， 和别种动物
24、是一样， 并不比他们高明， 而且有虚伪、 欺 诈的特长， 比别种动物更坏。但是， 人性光明的方面， 像相爱、 互助等， 也和别种脊椎动物一样， 而且比他们更是发达。 ” 陈 独秀没有把这篇文章收入 独秀文存 ， 该文是否是 “实录” ， 可以存疑， 而且时间不详。 “我于 Esperanto 固不反对， 但也不愿讨论( 而且认为) 全无讨论的必要; 只能各依自己所信的做去就是了。 但我还有一个意见， 以为学 Esperanto 是一件事， 学 Esperanto 的精神， 又是一件事。 白话文学也是如此。 倘若思 想照旧， 便仍然换牌不换货: 才从 四目仓圣 面前爬起， 又向 柴明华先师 脚下
25、跪倒; 无非反对人类进步的时候， 从前是 说 no， 现在是说 ne; 从前写作 咈哉 ， 现在写作 不行 罢了。所以我的意见， 以为灌输正当的学术文艺， 改良思想， 是第 一事; 讨论 Esperanto， 尚在其次; 至于辨难驳诘， 更可一笔勾消 。 ” 渡河与引路致钱玄同 ( 载新青年 5 卷 5 号通 信 ) ， 鲁迅全集 第 7 卷，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 年， 第 3435 页。 述尼采的话， 讲着生物进化与不进化的道理 : “我想， 人猿同源的学说， 大约可以毫无疑义了。但我不 懂， 何以从前的古猴子， 不都努力变人， 却到现在还留着子孙， 变把戏给人看。还是那时竟
26、没有一匹想站 起来学说人话呢?还是虽然有了几匹， 却终被猴子社会攻击他标新立异， 都咬死了; 所以终于不能进化 呢? ” 周作人以 “迅” 之名发表的 随感录三十八 说: “个人的自大” ， 就是独异， 是对庸众宣战。除精神病学上的夸大狂外， 这种自大的人， 大抵有 几分天才， 照 Nordau 等说， 也可说就是几分狂气， 他们必定自己觉得思想见识高出庸众之上， 又为庸众所不懂， 所以愤世疾俗， 渐渐变成厌世家， 或“国民之敌” 。但一切新思想， 多从他们出来， 政治上宗教上道德上的改革， 也从他们发端。所以多有这“个人的自大” 的国民， 真是多福气!多 幸运! 如此鲜明地与 “易卜生主义”
27、 相呼应与呼唤， 是“五四” 话语空间多元共存的反映和表现， 即使胡适 本人， 在 建设的文学革命论 中把 “破坏” 性的“八不主义” 改作“建设” 性的“四条” ， 强调的仍然是“要 有话说， 方才说话 ” 、 “有什么话， 说什么话” 、 “要说我自己的话， 别说别人的话” ， 这是他坚持的“易卜 生主义” 在语体变革层面的体现。 但是， 继之而起历时一年多的新村运动， 已然发生 “分化” 的新文化倡导者又联手共同发起“工读互 助团” 。他们借以宣扬的互助主义、 工读主义、 合作主义、 平民主义、 泛劳动主义、 民粹主义， 使“易卜生 主义” 被逐出新文化主流话语空间。如蔡元培在新村运动蓬
28、勃展开之时， 在北京女子师范学校有义务 与权利 的演讲( 1919 年 12 月 7 日) ， 把施蒂纳、 尼采的“偏重权利” 等同于“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 的 “杨朱” ， 视为 “下等动物” 的本能， 认为 “较为高等之动物” 始有“互助之行为” ， 即“义务” ， 提出“人类实 为义务而生存 ” ， “使有以尽义务者， 曰权利” 。即以把“参加政治活动悬为禁令”的少年中国学会为 例， 他们主张 “新村” 设在 “山高地旷的地方” ， 这里没有行政、 司法， 人人平等， 不分彼此， 实行公有制生 活; 他们设想的生活 “当然没有妓女， 实行一夫一妻制” ， 也没有“暴力” ， “知耻的人，
29、 比不知耻的， 自然 更受尊敬 ” ， “金钱的力” “决不能再作威福” ， 而且“纯为口腹的残害， 也所不取” ， “竭力的来反对肉 食” 。显然， 这种道德自觉而非自律， 来自“苦行主义” ， 少年中国学会就提出要“减少个人欲望” ， “减 少个人必要的生活程度” ， 说 “只有安贫的人才能做乐道的人” ， 甚至认为 “天下只有知足的人最愉快” 瑏瑠。 04 中山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1 年第 3 期 瑏瑠 如 : “耶稣说， 见车要翻了， 扶他一下。Nietzsche 说， 见车要翻了， 推他一下。我自然是赞成耶稣的话; 但以为倘 若不愿你扶， 便不必硬扶， 听他罢了。此后能够不翻，
30、 固然很好; 倘若终于翻倒， 然后再来切切实实的帮他抬 。 ” “老兄， 硬 扶比抬更为费力， 更难见效。翻后再抬， 比将翻便扶， 于他们更为有益 。 ” ( 渡河与引路 ， 载 新青年 5 卷 5 号 通信 ， 鲁迅全集 第 7 卷， 第 36 页 ) “真的， 人是一个浊流。应该是海了， 能容这浊流使他干净 。 ” “咄， 我教你们超人: 这便是 海， 在他这里， 能容下你们的大侮蔑 。 ” ( 随感录四十一 ， 载 新青年 6 卷 1 号 ， 鲁迅全集 第 1 卷， 第 325 页) 热风随感录四十一 ， 鲁迅全集 第 1 卷， 第 325 页。该文还说 : “尼采式的超人， 虽然太觉渺
31、茫， 但就世界 现有人种的事实看来， 却可以确信将来总有尤为高尚尤近圆满的人类出现。到那时候， 类人猿上面， 怕要添出 类猿人 这一个名词。 ” 热风随感录三十八 ， 鲁迅全集 第 1 卷， 第 311 页。 胡适文存 一集， 第 42 页。 工读互助团募款启事 及 “章程” 最早刊登于李辛白主编的 新生活 周刊 18 期( 1919 年 12 月 21 日) ， 蔡元培 名列发起人之首， 包括陈独秀、 李大钊、 周作人、 胡适、 陶履恭、 高一涵等 17 人 ; “启事” 及 “章程” 同时载于 新潮 2 卷 2 号， 17 个发起人之首是顾兆熊; 后又刊载于 新青年 7 卷 2 号( 19
32、20 年 1 月 1 日) ， 17 人之首为李大钊。 见 蔡元培全集 第 3 卷， 第 363365 页。 五四时期期刊介绍 第 1 集上册， 北京: 三联书店， 1978 年， 第 249 页。 宗之魁 : 我之创造少年中国的办法 ， 少年中国 1 卷 2 期。 周作人 : 日本的新村 ， 新青年 6 卷 3 号。周作人 : 艺术与生活 ( 止庵校对) ， 石家庄: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2 年， 第 208、 209 页。 恽代英 : 怎样创造少年中国 ， 少年中国 2 卷 1 期、 2 卷 3 期。 在这种传统的 “道德自我完善” 中 ， 新青年 “易卜生号” 推出的“易卜生主义”
33、， 已经无迹可寻 历史 在这里似乎打了一个 “旋” 。 因此， 也曾作为 “工读互助团” 发起人之一的胡适， 最早公开质疑新村试验和工读互助运动， 是毫不 奇怪的， 他的 非个人主义的新生活 批评 “新村” 的 “新生活” ， 其实就是“独善的个人主义” ， 即孟子所 谓 “穷则独善其身 ” ， “实在同山林隐逸的生活是根本相同的” ， 认为这种 “把个人看作一个可以提到社会 外去改造的东西 ” ， “只想跳出这个社会去寻一种超出现实社会的理想生活” ， 是根本行不通的。但他借 助杜威的话区分 “真” “假” “个人主义” ， 在坚持“真的个人主义 就是个性主义” 必须具有“独立思 想” 和
34、“个人对于自己的思想信仰的结果要负完全责任” 的同时， 又把“假的个人主义” 定义为“为我主 义” ， 说其 “性质是自私自利， 只顾自己的利益， 不管群众的利益” 他显然无法真正说清二者的差 异， 所说的 “假的个人主义” ， 接近前述陈独秀和蔡元培把“尼采” 等同于“杨朱” 。鲁迅在小说头发的 故事 中， 通过话语方式酷似尼采的 “N 先生” 的“自言自语” ， 发出这样的质问 : “改革么， 武器在那里? 工读么， 工厂在那里 ? ” “我要借了阿尔志跋绥夫的话问你们: 你们将黄金时代的出现豫约给了这些人们 的子孙了， 但有什么给这些人们自己呢 ? ” “阿， 造物的皮鞭没有到中国的脊梁
35、上时， 中国便永远是这一 样的中国， 决不肯自己改变一支毫毛! ” 三 新青年 “易卜生号” 一经推出， 影响更是整个社会的， 可以看到， 不仅当年， 就是在“五四” 后的新 文学发展中也仍然一次次激起反响， 这更是通过两位对新文学走向产生深刻影响的作家发生的， 他们从 “文学革命” 到 “革命文学” ， 始终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关注着“易卜生主义” ， 发出了各自并不吝啬的诸多 声音， 同中见异， 很有特点， 颇耐人寻味。 其一， 是在前述 新青年 推出 “易卜生号” 后， 在新青年 主导言论不断变化中始终保持独立之声 的鲁迅。鲁迅早在 1908 年即注意到易卜生， 把他与施蒂纳、 叔本华、 克
36、尔凯郭尔、 尼采并称为 “神思宗之 至新者” ， 推称尼采是 “个人主义之至雄桀者” ， 认为他们的 “非物质” 而 “重个人” ， 是20 世纪人类文化之 “始基” 。1918 年的 新青年 “易卜生号” 的运作， 他可能是策划者之一， 所以在当时的文章中多次谈 及 。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 援引新潮 1 卷 5 号潘家洵翻译的易卜生剧本群鬼 ， 可见“遗传的可 怕” ， 说明 “凡是不爱己的人， 实在欠缺做父亲的资格” 。其实与易卜生主义 有更深刻联系的， 是我 之节烈观 ， 那句 “社会上多数古人模模糊糊传下来的道理， 实在无理可讲; 能用历史和数目的力量， 挤 死不合意的人。这一类无主名无
37、意识的杀人团里， 古来不晓得死了多少人物; 节烈的女子， 也就死在这 里。不过他死后间有一回表彰， 写入志书” ， 使人即刻想到胡适对“舆论” 、 “服从多数的迷信” 、 “多数 人的公论” 的挑战。 另一位则是 1921 年始主编 小说月报 的青年作家沈雁冰( 茅盾) ， 其时他更是通过文学批评发生 影响的， 开始的批评文章就频频以易卜生为典范， 提倡 “写实派、 自然派文学” 时， 一再说“西洋古典主义 14 “易卜生主义” : 一个一再激起多重反响的 “五四” 话题 参见拙著 : 多重对话: 中国新文学的发生 ， 第 261270 页。 载上海 时事新报 1920 年 1 月 15 日。
38、 胡适文存 一集， 第 540543、 539 页。 载上海 时事新报学灯 1920 年 10 月 10 日。 鲁迅全集 第 1 卷， 第 465， 134， 124 页。 坟文化偏至论 ， 鲁迅全集 第 1 卷， 第 49、 52、 49 页。 的文学到卢梭方才打破， 浪漫主义到易卜生告终， 自然主义从左拉起” ， 说“自来一种新思想发生， 一定 先靠文学家做先锋队 ” ， “十九世纪家庭个人主义的新思潮， 起于易卜生的玩偶之家 ” ; 当他认为“写 实文学的缺点， 使人心灰， 使人失望， 而且太刺戟人的感情， 精神上太无调剂” ， 转而提倡“表象主义的文 学” 时， 又称 “易卜生亦有表象
39、之作” ; 他批评新文学表现 “顽固守旧的老人和向新进取的青年” 激烈思 想冲突之不足时， 说 “应该有易卜生的 少年社会 和屠格涅夫的父与子 一样的作品来表现它” 。这 源于 1918 年 新青年 “易卜生号” 曾经给予他的震撼和影响， 所以不止一次地谈当年易卜生被“大吹大 擂” 地介绍到中国在青年中激起的反响。其中， 1925 年的 谭谭 傀儡之家 有一段相当精彩的描述: 易卜生和我国近年来震动全国的 “新文化运动” 是有一种非同等闲的关系; 六七年前 ， 新 青年 出 易卜生专号 ， 曾把这位北欧的大文豪作为文学革命、 妇女解放、 反抗传统思想等等 新运动的象征。那时候， 易卜生这个名儿
40、， 萦绕于青年胸中， 传述于青年的口头， 不亚于今日之下的 马克思和列宁。 这是真实的， 鲁迅小说 伤逝 中子君说的那句 “我是我自己的， 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 传达 出的就是其时 “易卜生主义” 的影响， 是那个时代被唤醒的青年的普遍 “心声” 。 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 前身为北京女子师范学校) ， 是新文化倡导者频频光顾的学校， 鲁迅 1923 年 12 月 26 日也来到这里， 有 娜拉走后怎样 的讲演， 题目就可见延续的是“易卜生主义” 的话题 : “娜 拉走后怎样? 别人可是也发表过意见的但从事理上推想起来， 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 不 是堕落， 就是回来。因为如果是
41、一匹小鸟， 则笼子里固然不自由， 而一出笼门， 外面便又有鹰， 有猫， 以及 别的什么东西之类; 倘使已经关得麻痹了翅子， 忘却了飞翔， 也诚然是无路可以走。 ” 这使人想起易卜 生主义 后半部分里的话， 二者皆有的出自易卜生剧作雁 的“笼中鸟” 的言说， 在伤逝 中亦有表 现 瑏瑠。娜拉走后怎样 更主要是针对此， 提出 “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 : “然而娜拉既然醒 了， 是很不容易回到梦境的， 因此只得走; 可是走了以后， 有时却也免不掉堕落或回来。否则， 就得问: 她 除了觉醒的心以外， 还带了什么去她还须更富有， 提包里有准备， 直白地说， 就是要有钱 。 ” “梦是好 24
42、 中山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1 年第 3 期 瑏瑠 我对于介绍西洋文学的意见 ( 载 1920 年 1 月 1 日 时事新报学灯 ) ， 茅盾全集 第 18 卷， 北京: 人民文学 出版社， 1989 年， 第 2 页; 又见于 “小说新潮” 栏宣言 ( 载 小说月报 11 卷 1 号， 1920 年 1 月 25 日 ) ， 茅盾全集 第 18 卷， 第 14 页。 现在文学家的责任是什么? ( 载 东方杂志 17 卷 1 号， 1920 年 1 月 10 日 ) ， 茅盾全集 第 18 卷， 第 8 页。 我们现在可以提倡表象主义的文学么? ( 载 小说月报 11 卷 12 号， 19
43、20 年 2 月 25 日 ) ， 茅盾全集 第 18 卷， 第 28 页。 我对于介绍西洋文学的意见 ， 茅盾全集 第 18 卷， 第 2 页。 社会背景与创作 ( 载 小说月报 12 卷 7 号， 1921 年 7 月 10 日 ， 茅盾全集 第 18 卷， 第 116 页。 文学周报 176 期， 1925 年 6 月 7 日。 如本文提到的， 胡适1918 年 “易卜生号” 推出后到该校讲 美国的妇人 ( 载 新青年 5 卷3 号) ， 蔡元培1919 年 12 月 7 日到该校讲 义务与权利 。 鲁迅全集 第 1 卷， 第 159 页。 “社会的权力狠大， 网罗狠密; 个人的能力有限
44、， 如何是社会的敌手?社会对个人道 : 你们顺我者生， 逆我者死; 顺我者有赏， 逆我者有罚 。 ” “像褒匿( 按易卜生剧作 社会柱石 中主要人物) 那般人， 做了几时的维新志士， 不久也渐渐 的受社会同化， 仍旧回到旧社会去做 社会的栋梁 了。社会如同一个大火炉， 什么金、 银、 铜、 铁、 锡， 进了炉子， 都要熔 化。易卜生有一本戏叫做 雁 ( The Wild Duck) ， 写一个人捉到一只雁， 把他养在楼上半阁里， 每天给他一桶水， 让他在 水里打滚游戏。那雁本是一个海阔天空、 逍遥自得的飞鸟， 如今在半阁里关久了， 也会生活， 也会长得胖胖的， 后来竟完 全忘记了他从前那种海阔
45、天空、 来去自由的乐处了!个人在社会里， 就同这雁在人家半阁上一般， 起初未必满意， 久而久 之， 也遂惯了， 也渐渐的把黑暗世界当作安乐窝了 。 ” 胡适文存 一集， 第 461 页。 “外来的打击其实倒是振作了我们的新精神。局里的生活， 原如鸟贩子手里的禽鸟一般， 仅有一点小米维系残 生， 决不会肥胖; 日子一久， 只落得麻痹了翅子， 即使放出笼外， 早已不能奋飞。现在总算脱出这牢笼了， 我从此要在新的 开阔的天空中翱翔， 趁我还未忘却了我的翅子的扇动 。 ” 鲁迅全集 第 2 卷， 第 118 页。 的; 否则， 钱是要紧的。 ” 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鲁迅再提 1920 年的小说 头
46、发的故事 的话: 万不可做将来的梦。阿尔志跋绥夫曾经借了他所做的小说， 质问过梦想将来的黄金世界 的理想家， 因为要造那世界， 先唤起许多人们来受苦。他说 ， “你们将黄金世界豫约给他们的子孙 了， 可是有什么给他们自己呢? ” 有是有的， 就是将来的希望。但代价也太大了， 为了这希望， 要使人 练敏了感觉来更深切地感到自己的苦痛， 叫起灵魂来目睹他自己的腐烂的尸骸。 在这里， 我们才可以真正理解， 鲁迅为什么要写 伤逝 ， 为什么子君那句“我是我自己的” 的名 言， 在 “父亲 儿女的债主 的烈日一般的严威和旁人的赛过冰霜的冷眼” 中蜕变为“虚空的重 担” ?为什么子君的灵魂和肉体会被送进
47、“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墓” ? 鲁迅后来谈 新潮 上 “诉说婚姻不自由的苦痛， 虽然稍嫌浅露， 但正是当时许多智识青年们的公 意” 的小说 是爱情还是苦痛? ( 罗家伦作) ， 有一句要言不烦地点拨 : “输入易卜生( H Ibsen) 的娜拉 和 群鬼 的机运， 这时候也恰恰成熟了， 不过还没有想到 人民之敌 和社会柱石 。 ” 鲁迅有关“易卜 生主义” 的言说， 无疑更重视后者， 沈雁冰( 茅盾) 则相反， 其“五四” 后的文学批评更侧重前者， 这在他 1927 年后的创作中有更为突出的表现。 1927 至 1928 年的新文学面临多种发展的可能， 在这当口 ， 新青年 “易卜生号” 不期然而
48、然地突然 激起剧烈回响 这在茅盾和鲁迅那里都有十分典型的表现。 茅盾始终无法理解鲁迅笔下 “子君” 的命运， 到了 1927 年， 他仍然坦诚地说 : “ 伤逝 的意义， 我不 大看得明白， 或者是在说明一个脆弱的灵魂( 子君) 于苦闷和绝望的挣扎之后死于无爱的人们的面 前。 ” 原因之一， 在他更是着眼于 娜拉 和 群鬼 来理解“易卜生主义” ， 这种理解在他 1927 年开始的 蚀三部曲 、 虹 等创作中突然爆发出来。显而易见， 正是大革命， 赋予了他笔下一个个从“传统道 德” 走出来的 “娜拉” 式的时代新女性: 慧女士、 孙舞阳、 章秋柳、 梅行素她们表现出强旺的生命活 力， 放纵自我
49、， 渴求刺激， 厌恶平庸， 我行我素。可以说， 即使放在整个 20 世纪中国文学中， 她们也是最 富有 “易卜生主义” 特色的， 其中融入了茅盾与 “五四” 浓浓的“情结” ; 但是， 时至革命文学倡导者， 在创 造社、 太阳社批评家的 “围攻” 下， 茅盾又不无自觉地“修正” 了她们的人生轨迹， 一点点抹平她们的“个 性主义” 锋芒， 而几乎别无选择地让她们在 “集团主义” 的工农革命中“新生” 。即使如此， 我们还是可 以从他为 “易卜生主义” 送葬中， 读出几分不得已而为之的牵强， 还有僵硬， 并且听到了发自他内心深处 的挽歌调。 鲁迅也经历了与革命文学倡导者的正面论战， 也置身多重选择的“十字路口” 。几乎与茅盾同时， 34 “易卜生主义” : 一个一再激起多重反响的 “五四” 话题 鲁迅全集 第 1 卷， 第 160， 160 页。 且介亭杂文二集 中国新文学大系 小说二集序 ， 鲁迅全集 第 6 卷， 第 239 页。 茅盾 : 鲁迅论 ( 载 小说月报 18 卷 11 号， 1927 年 11 月) ， 乐黛云编 : 茅盾论中国现代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