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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青年马克思”眼中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谈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人们往往首先想到的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作为对人剥削人的、 “万恶”的资本主义的历史超越， “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提供了一种未来人类美好社 会发展的乌托邦想象。在这个意义上“社会主义”就等于“共产主义” 。或者更确切的说， “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而“共产主义”就是人类发展的最终目标。但是， 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却曾经这样说到， “共产主义是最近将来的必然的 形式和有效的原则。但是，共产主义本身并不是人的发展的目标，并不是人的社会的形式” 1。这与我们一般的理解似乎格格不入。这究竟是为什么
2、呢？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首先回顾一下历史上的 “共产主义” 和“社会主义” 运动， 看看真实的思想史语境中的“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到底指什么？接下来，我们将回到 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文本逻辑中去，看看“青年马克思”是到底怎样理解这两个 概念的， 或是在他的理解中为这两个概念分别注入了怎样的新的含义？最后， 我们将尝试证 明： 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是马克思写作共产党宣言的重要理论准备，但是这部手 稿的中心思想毕竟与共产党宣言有着本质的区别。 费尔南布罗代尔（19021985） ，法国历史学家,年鉴学派第二代代表人物 回顾思想史的发展历程， 我们会发现很多有趣的理论事实，
3、 而这些事实本身又同我们今 天的一般理解大相径庭。 第一，我们在谈到马克思的时候，经常说马克思深刻地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 “共 产主义”是对“资本主义”的历史性超越。但很有意思的是，根据法国历史学家布罗代尔的 考证，马克思在自己的著作中几乎没有或者说很少使用“资本主义” （Kapitalismus）这样一 个名词性的概念。而更多是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kapitalist Produktionsweise） 、 “资本家 社会” （kapitlaist Gesellschaft） 、 “资产阶级社会” （brgerlich Gesellschaft）来描述我们今天 称之为 “资本主义”
4、 的社会现实。 “资本主义”这样一个术语的出现， 反倒是在 19 世纪末期， 在社会主义运动中被逐渐创造出来的。 第二，与“资本主义”是一个较为晚近的“发明”不同， “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的出现要早于“资本主义” ，甚至于其思想渊源可以追溯到柏拉图的理想国那里。但正 如英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准确指出的那样， “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 概念的确立是在 18、19 世纪之交，也就是工业革命和法国大革命这“二元革命”所带来的 现代社会深刻变革基础之上。 第三，即便是“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含义和提出具有如此多的相似性，二者之 1马克思： 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人民
5、出版社 2014 年版，第 90 页。 间在最初的意义上却存在根本性的差别，甚至于可以说是“泾渭分明” 。简单说来， “社会主 义”的反义词是“个人主义” ， “共产主义”的反义词是“私有财产” 。在马克思之前， “社会 主义者” 往往是资产阶级中关注社会不平等， 从道德伦理角度批评私有财产和个人主义的人， 如圣西门、傅里叶和欧文。而“共产主义者”往往是无产阶级中最为激进的那一部分人，如 巴贝夫主义者和布朗基主义者等等。 今天的理解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初级阶段）共产主义 19 世纪理解 社会主义 VS 个人主义共产主义 VS 私有财产 社会主义=人道主义共产主义=暴力革命 三大空想社会主
6、义者，自左至右：圣西门、傅里叶、欧文 布朗基，法国工人运动活动家，革命家 那么，马克思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是怎样看待“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 的呢？首先，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是：无论怎样，马克思已经站在与此时的“共产主义”和 “社会主义”相同的立场上，也就是说，马克思已经明确地将批判“私有财产”作为自己的 理论使命。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确定，在 1844 年初马克思已经站在了无产阶级的立场 之上。但是，他既没有追随当时的“空想社会主义者”的理论步伐，也没有简单认同“共产 主义者”的理论立场，而是尝试给出自己的回答。这个回答就是，在“异化”的扬弃中重建 “人”的类本质。 马克思自己是
7、这样说的： “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 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 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 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 ”2 2马克思： 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人民出版社 2014 年版，第 77-78 页。 也就是说，马克思并没有简单认同当时流行的“共产主义”观念，如粗陋的平均主义的 共产主义和政治的共产主义等，也没有机械地遵循当时流行的“社会主义”特别是“空想社 会主义”的理念。而是在“异化劳动”理论的基础上，批判性
8、地分析“私有财产”产生的根 源和扬弃的可能性。在这个过程中，马克思力图实现自己对现实的“共产主义”和“社会主 义”运动的批判性改造。简单说来就是： 第一，为“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运动找到真实的哲学的根基，用“异化”劳动理 论来批判“私有财产” ，说明现实社会生活中自私自利、阶级分化、人压迫人等一系列异化 现实的原因。 第二，为“共产主义”运动摆脱粗陋的、庸俗的状态，实现科学的理解奠定基础，特别 是寻求这样一种可能性，无产阶级“将抛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陈旧的肮脏东西，能成为社会的 新基础”3。 第三，为“社会主义”思潮摆脱空想的、伦理批判的状态，真正获得变革世界的现实性 力量。用恩格斯后来的话说
9、，就是实现“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转变” 。 当然，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这一改造本身仍然存在一定的理论困境。在 理论逻辑上，这一困境就表现为“异化劳动”理论仍然是一个价值的悬设，也就是说，从一 个预先设想出来的人类应该具有的状态出发， 来批判现实中发生的情况。 这就无形中弱化了 青年马克思的批判力度，既然“人”的本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 ，那么为什么私有财产就 不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自然状态呢？在现实层面上，这一困境就表现为无法为工人运动 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指导路线。在具体的历史情景中，尽管“私有财产”的存在的确是工人 受剥削受压迫的根本原因， 但在很大程度上工人运动的直接目标仍然是提高工资， 获得自己 的财产。要克服这一现实层面上的难题，还是必须要回到理论逻辑的发展中去。必须在理论 上对于工人阶级受剥削受压迫的根源给出科学的、具体的分析。而这显然在1844 年经济 学哲学手稿中是无法完成的，这也是我们反对人本主义的“青年马克思”观念的根本原因 所在。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1 卷，人民出版社 1995 年版，第 91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