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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傅天琳：从诗到小说傅天琳：从诗到小说 吕 进，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重庆作家协会副主席、四川省政协委员。现为西南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主任、西南大学学术委员会副主任、西南师范大学学位委员会副主席、中国文联全国委员会委员、鲁迅文学奖评委。曾编选新中国50年诗选现代文学沉思录文化转型与中国新诗对话与重建中国现代诗学札记。 作为诗人的傅天琳，许多读者是熟悉的。她的诗集柠檬叶子前两年刚获得了鲁迅文学奖。新时期出现的女诗人中间，傅天琳和舒婷都拥有巨大的粉丝群。但是，作为小说家的傅天琳，却是现在才发生的事儿。她最近的这个华丽转身赢得不小的回响。 依我看，一部优秀的儿童小说要满足三个条件：题材、才华和技法
2、。傅天琳和罗夏合著的三卷本斑斑，加油无疑在这三个方面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中国小学生斑斑的父母是外交官，要到美国任职，斑斑要随斑妈和斑爸一同前往，于是就发生了这个刚刚“庆祝了自己的第一个两位数生日”的小学女生转学美国的故事。这是一个小学生在中国与世界之间发生的故事，在儿童小说领域可以说是此前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崭新题材，给人一种浓浓的新鲜感。 中西文化在起源和特征上都是有区别的。中国文化是在农业民族经济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筷子文化：综合的艺术的文化；而西方文化则是在游牧民族经济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刀叉文化：分析的科学的文化。因此，斑斑遇到的不仅是不同的语言，而且遇到的是不同的教育制度和教育理念，遇到的
3、是“各种不一样”。从地球的那一端“空降”到美国休斯敦的科特小学，“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小树，甚至只是树上的一片叶子，斑斑就这样被扔进了汪洋大海里”。自然，在斑斑这里就会发生一系列有趣的故事。 我赞同佛斯特的说法：“故事是小说的基本面。没有故事就没有小说。故事，是所有小说具有的最高要素。”儿童小说在故事上要避免成人小说的复杂和多线条的结构，相反，儿童小说要寻求单线条的明朗和简洁，在简单的叙事里寻求童趣，让童趣牢牢地吸引住掌控住小读者。好看，是儿童小说的基本品质。可以从多个角度去看斑斑，加油，也许这是一个励志的故事，也许这是一个中西文化差异的故事，也许这是一个东方美德在西方文化背景下大放光彩的故事，
4、也许这是小女孩之间的友谊的故事，但是前提是好看。故事的基础是人物，小说要展现一个或一群人物组成的充满童趣的故事的起始、发展、高潮和结局。斑斑，加油为读者塑造了一系列的生动形象：高智商的“舞蹈高手”斑斑，和“孔雀女”的女儿息息相通的斑妈，永远在北京倾听着斑斑的“开心果”，同班女生里的第一个朋友伊莎贝拉，全校最棒的也是唯一的男老师“老斯”，等等，使读者“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这就让斑斑出演的中国小女孩在休斯敦的故事有色，有味，有形，有趣。 说实话，诗人傅天琳写儿童小说，在我并不感到诧异。因为，在诗歌领域，她从来就是儿童诗的强手。依我看，傅天琳的诗歌有四个常见题材：果园、游历、人生感悟，另一个就是童
5、诗。1983年，傅天琳出版了在孩子与世界之间，一时爆棚。有人甚至对我说，在孩子与世界之间比此前1981年出版的获奖诗集绿色的音符更强。在孩子与世界之间里的有些诗篇成了傅天琳的代表作，比如梦话，就选进了许多选本，包括我主编的新诗三百首和新中国50年诗选。“妈妈小时候也讲梦话/但妈妈讲梦话时身旁没有妈妈”： 如果有一天你梦中不再呼唤妈妈 而呼唤一个陌生的年轻的名字 那是妈妈的期待，妈妈的期待 妈妈的期待是惊喜和忧伤 20XX年，傅天琳又出版了星期天山就长高了。这是傅天琳大隐于市三年后复出带给大家的惊喜。她在北京，躲在女儿家里，睡在地铺上，带外孙女即斑斑的原型张诗雨，以致北京的人也找不到她，小区的一
6、些保姆们甚至还把她认作同行。有朋友向我表示惋惜，我总说，也许不必多虑吧，她是傅天琳啊！我的预测应验了，三岁的“妹妹”（傅天琳对诗雨的昵称）上幼儿园，傅天琳突然重握诗笔，灵感如潮水涌来，真是“潮似连山喷雪来”，她在诗的世界里游历着，享受着，十几天就写出了这部儿童诗。 可以发现，傅天琳对童趣、对母爱的感觉系统特别敏锐，她可以很容易就找到童心，很容易就发现童趣，很容易就踏进儿童世界。这是一种才华，斑斑，加油是又一个见证。这样特殊的题材，使她发现了一个宽阔的文学天地。当然，写小说毕竟和写诗不同，如果说斑斑在休斯敦遇到了“各种不一样”，诗人傅天琳在儿童小说领域里也遇到了“各种不一样”。小说的问世，跟傅天
7、琳的好学、善学绝对分不开。在美国小学生活的一些细节上，在小说的英语使用上，明显也可以感到第二作者、作家罗夏的重要作用。没有罗夏，我们也没有可能为斑斑，加油加油的。 虽然傅天琳是第一次写小说，但是得承认，斑斑，加油的技法是高超的。 首先是作家傅天琳的虚构能力。无中生有是小说家的看家本领，也是小说家的身份证明。我感到惊诧的是，傅天琳居然把这个本领学到手了。我是傅家的老朋友，于我来说，对傅天琳一家子的确太熟悉了。所以，翻开这部小说，我就睁大眼睛，想寻出书中的虚构情节，但是我落空了。小说里的真实故事和虚构情节天衣无缝。有如诗人的想象力是评价诗人的基本标尺之一，没有想象的诗人是难以想象的。作家的虚构力是
8、评价小说家的基本标尺之一，艺术永远与现实有缝隙，匍匐于现实生活是没有小说的。所以，巴尔扎克曾经嘲笑一些法国小说家“像事实一样愚蠢”。小说家寻求的是虚构还原：以虚构生活去忠实于现实生活。这里的斑斑，比现实生活里的斑斑更斑斑；这里的伊莎贝尔，比现实生活里的伊莎贝尔更伊莎贝尔。艺术品总会是生活的艺术化，这是斑斑，加油的成功之处。 其次是作家傅天琳的结构能力。斑斑，加油采用的是线状结构，即各个情节单元按时间的自然顺序呈线状延展，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比起其他的小说结构，线状结构更符合儿童的思维方式和感受方式。从“开学第一天”到“毕业生”，小说像一道清泉自然地流过。小说人物也是在时间流动顺序里次第登场。最
9、早出场的斑斑的老师是“就像一头温和、慈祥的北极熊”的班主任凯特，然后是“仿佛一伸胳膊就能摸到教室的天花板”的数学老师“老斯”。小读者是不可能一口气读完三卷小说的，他们只能一节一节地去欣赏和回味。在三卷小说里，这一节和那一节是相通的，就是人物，也是贯串始终的。但是每一节又都相对完整，可以看作一个独立的故事，这就为小读者的间断阅读提供了方便。 在结构上的神来之笔是不断插进来在休斯敦的斑斑和在北京的“开心果”这对小姐妹的电子邮件。两位环境刚好相反的小朋友，一位从中国到美国，一位从美国回到中国，她们向对方倾诉着自己的感受，表达远方的思念。互通第一封邮件时，斑斑进科特小学还不久，也是“开心果”回国不久。
10、一个在美国“简直度日如年”，一个遇到已经陌生了的中文：“中文作文，我觉得挺难的，好多字不会写，老得查字典，烦。”最后一封信是一年以后，斑斑以优异成绩毕业的时候。斑斑说：“我的英语大大地长进了，以后我们可以用英文写信哦。”“开心果”说：“告诉你，前两天的期末摸底测验，我的成绩超棒，全年级第十名！开心啊开心。”作家不仅用这种方式讲了两个小女孩的故事，而且她们的电子邮件也成了小说的推进器，她们彼此呼应，让故事沿着时间的轨道一步步地流淌。 再次，得说说斑斑，加油的诗意语言。诗人写小说，语言漂亮应该是不出人意料吧。这部小说令人爱读，重要原因之一是披满诗的光彩的语言。说凯特语速极快，作家写道：“都赶得上京
11、沪动车了。”斑斑改选中文课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作家说：“她从来没有像这一晚这样，真切地感觉到中文是如此亲切、美丽。”在中国留过学的代课老师莉莲直接把摘下来的茶叶泡水，满足地“喝茶”。作家这样描述斑斑的感受：“莉莲此刻喝的不是茶水，而是回忆。” 斑斑，加油无处不在的幽默感特别增加了小说语言的魅力。幽默这个词来源于西班牙，林语堂从英语移入中国。他的翻译是一个翻译学的范例：音、意两顾。斑斑，加油这样说到斑斑：“她喜欢、敬佩有幽默感的人，因为幽默是一个带有魔力的词，是生活的盛宴中最具风味的调料。”这其实也是作家借斑斑在表达自己的审美取向。幽默是一种人生的智慧，只有站在凡俗生活之上去看待芸芸众生的人，才可能得到幽默感。凭借幽默感，斑斑，加油就在儿童小说的语言上取得了新的突破。 斑斑，加油讲述孩子在中国与世界之间的故事，是前无古人的创造，这也是值得向作为编者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喝彩的。 责任编辑 林雪 4